玉央央醒来时祁长佑早已不见踪影，急急穿了衣衫，见他与老妪正聊着，放下心。

    “怎么起得这般早？”祁长佑自然地走了过去，揽住玉央央纤细的腰身，“我还想一会儿去叫你呢。”

    玉央央微微低着头，脸早已爬上红霞，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旁边的老妪。

    “看来两位晚上睡的不错。”门口传来老头的声音，奇怪的是，他面色要比昨日差了许多，眼睛微微外凸。

    “你该去给小然喂饭了。”老头看向老妪，老妪面露忌惮，但也没说什么，拿了个铁盆匆匆出去。

    玉央央借祁长佑挡住老头视线，悄悄往那西厢房看。

    这次，借着老妪关门那瞬，玉央央清楚看见一个瘦骨如柴的孩子，被铁链锁住，狼吞虎咽吃着刚端来的食物。

    那，还是个人吗！

    玉央央心底发颤，攥紧了袖子。

    “多谢老人家的款待，只是我与娘子已商议好，用过膳便该离开了。”

    要走？

    玉央央楞楞看着他，不明所以。

    老头似乎早有预料，当即点点头：“如此啊，那我便不挽留了。”

    他动作有些迟钝，颤巍巍起身拿出个粮袋：“二位带些干粮吧，这路不好走。”

    不知为何，玉央央总觉得这老头更奇怪了，可祁长佑一直没给她插话的机会，直至玉央央被拉着出了门，还是没解开心底疑惑。

    比起昨日，木山村更寂静了。东头一家挂了丧旗，隐隐能听见亲人哭泣声。

    玉央央想看一眼，却被祁长佑拉着快速往前走。

    很快，他们远远离开木山村。

    玉央央打开老头给的粮袋，往下摸索，果然发现纸条字样，连忙展开。

    上面赫然一行小字：救救我的孙子！

    惊得不知该说什么，玉央央下意识看向祁长佑，可后者似乎早就猜到了。

    “整个村子恐怕已经被魔气影响了，”祁长佑语气沉重，“那老妪应当是最早被影响的，她身上的伤痕就是因为身体开始腐烂，而那个老头，估计很快也要变成那样子了。”

    “所以木山村之所以就剩那么点人，正是因为其他人已经……”

    玉央央有些艰难地说出自己猜测，见祁长佑颔首，心凉了一半。

    算上那些空房子，木山村至少得几百口人家，如今不到五十几户。

    “魔气吸食了这么多人的精气，怕是已经有灵性了，所以老头只敢塞纸条相告。”

    “那他们孙子呢？这么看，他们将他锁着，还喂食生肉，是怕魔气察觉？”

    “不错。”

    玉央央愈发沉默了，她意识到，这个幻境与其他的不同，可以将人传送到真实的人间。

    “走吧。”祁长佑没什么表情，他们的修为在适应压制后上升了一些，足够御剑飞行，“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日就能回沧海宗。”

    玉央央愣住：“那木山村的人呢？”

    “魔气危险，想来不用半个月，这些人会自相残杀，最后整个村庄败落。”

    “可是，可是那老头求我们救他孙儿，”玉央央不甘心道，“他好心收留，我们怎么能抛下他们不管。”

    “玉姑娘，”祁长佑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与她平视，“你师尊没有教过你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我师尊教的是为天下苍生，万死不辞。”玉央央俨然多了分火气，“我倒是不知，人人皆夸赞甘棠遗爱的怀昌仙尊，原是贪生怕死的小人。”

    “呵。”祁长佑舌头抵在牙齿上，似乎气笑了，“为了不值当的人费力气，我不愿意。”

    玉央央有些懵，祁长佑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与她心底的人对不上号。

    她语气硬了几分：“祁长佑，你假慈悲。”

    “是吗？”祁长佑握住玉央央手腕过，想要将她带上剑，“你别想去，你是禅月宫的人，若是出了事我不好交代。”

    “你！”玉央央想要挣扎开，可祁长佑死死箍着她手腕，顿时有了红印。

    忽然，玉央央不动了，祁长佑满意地拉着她，以为她放弃了。

    谁知，玉央央的话引得他僵住。

    “祁长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絮烟的？”

    不知如何作答，向来从善如流的祁长佑脑中空白，艰难吐出几个字：“你又是何时发现的?”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玉央央退了几步，万分冷静，“你早就知道那幻境由我的记忆所化，所以明明被子的位置和你记的不同，你也并无疑心。”

    “还有，那流苏花，它其实开得……”

    “行了，不必说了。”

    被祁长佑生硬打断，玉央央也不恼，一双眼睛亮亮的，似乎能看穿祁长佑掩藏起的所有小心思。

    “但我不是絮烟了，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请不要阻拦我。”

    “你这是在送死。”

    “不会。”玉央央往回走，不顾祁长佑话语中强压的怒火，其实她说的不假，她血脉特殊，那魔气再强大，也不可能将她杀死。

    唤出仙绫，玉央央顿了片刻，迟迟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轻轻叹口气，飞速往木山村赶。

    木山村。

    情况比玉央央想得还要糟糕，远远便瞧见黑气弥漫在整个村庄，这意味着村里幸存者可能只有几个了。

    心不断下沉，玉央央悄悄进了村口，向里观察。

    村子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

    没人阻拦，玉央央径直去了老头家中，刚走近就听见碰撞声。

    “老婆子，老婆子！”

    老头语气悲怆，随之还有牙齿啃食东西的声音，玉央央一个健步踹开门，随即看到血淋淋的一幕。

    老头瘫坐在地上，左胳膊的伤深可见骨，右手护着瑟瑟发抖的孙子，悲痛地看着啃食自己手指的老妪。

    果然出事了。

    玉央央打出禁锢术，便要去扶老头，神色焦急：“我这禁锢术坚持不了多久，快走！”

    “你，你当真来了！”老头似乎极其意外，激动地抓住玉央央的手，又摇摇头，“不用管我，把我孙儿带走就行。”

    玉央央好歹是修仙者，力气要大一些，不由分说拉起他：“一起走。”

    身后，老妪嗬嗬叫着，两眼凸起死死盯着几人。

    “你可知村子里是否还有活人了？”走出大门，玉央央悄悄问道，心底开始盘算仙绫可承几人。

    “大概是有，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老头搔头，因伤口面容有些扭曲，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村东那口枯井！他们一定在那！”

    按照老头所指的方向，玉央央轻松找到那口枯井，警惕环视四周，玉央央小心开启神识，见无人才点点头。

    老头趴在一边，小声道：“阿孔阿妹，大虎小虎，你们在不在？”

    没过多久，井口传来窸窣声，一个女娃娃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探了探头，其中一个看见老头，险些哭出来。

    “阿伯，大虎，大虎他被我阿娘吃了。”

    老头面露痛苦，浑浊的眼里满是悲伤，安慰着紧紧搂住这几个孩子。

    “情况紧急，我先带你们离开。”

    将仙绫放大到足够几人坐下，玉央央脸色微微发白。她如今的修为不过金丹期，光是放大便耗了一半精力。

    看来让仙绫把他们送出去是行不通了。

    远处，嘶吼声响起，魔气似乎意识到有人坏了它的好事，驱使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蜂拥而至。

    “快跑！”

    玉央央脸色一变，大声喊道。

    几个孩子飞速跑起来，老头拉着小然的手亦是尽力往前。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玉央央紧皱眉头，让他人先走，自己咬破手指，在空中划着符。

    “退！”

    “人”群果真退了半步，顿在原地寂静无比，然而没等玉央央松口气，原本能持续几柱香功夫的符破裂。

    嗬嗬嗬。

    他们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