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神秀看向他晶莹的眼角。

    盛名在外的魏小状元，其实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比她还小了两岁。

    月色和清风交缠，溜进了车厢中。

    魏萧然抬眼，看见明月，和那张比明月还要明亮的脸。

    他喉头微动，起身，放下了齐神秀后面的卷帘，光线瞬间暗淡下来，只有两人交错的鼻息。

    事情发生过一次、两次……再次发生的时候，就显得极为合理。

    齐神秀身体轻颤，没有忍住发出一声轻哼。

    水声涟涟。

    齐神秀的双手不知何时揪住魏萧然的头发，不知道是在抗拒，还是想让他更深一步。

    脑后的疼痛换回魏萧然的理智。

    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眼神稍微清明了点。

    齐神秀被他搞得不上不下，手上用力地拽了拽他的头发。

    魏萧然刚从濡湿中逃离，还在喘息。他费劲全身力气，拾起齐神秀的衣衫，一件件给她穿上。

    齐神秀不满意地瞪他。

    魏萧然尚存了一丝理智，声音哑着，也在尽力忍耐，“等……等回府。这里是马车上。”

    齐神秀才不管是不是马车，但魏萧然不行。

    看着齐神秀的眼神，他咽下嘴里的叹息，复又去安抚她，只是她身上的衣服，依旧好端端拢着。

    齐六在前面快乐的赶着马车，车厢内安静无声，只能听见齐神秀溢出的些许声音和搅动水声。

    “魏公子！小姐！官宅到了！”

    “嗯，好！”魏萧然只来得及简短地回答一句。

    齐六挠了挠头，“魏公子你是不是风寒了，怎么说话还带着鼻音……”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魏萧然脚步匆匆，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嗯？！

    齐六瞪大双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魏公子怀中抱着的人，那露出的半块衣角，是他们长公主？！

    齐六不懂，齐六大为震撼，齐六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你说的，可当真？”魏萧然抱着女官“汤菡”回府这一幕，自然落到了不止齐六一个人的眼里。

    小厮连忙点头，生怕刘老爷不信任他。“老爷，千真万确，奴婢绝对看见了，那魏萧然一脸急色的，直接抱着那女官。我看他下来的时候，动作都不对劲。肯定是在马车上就已经搞起来了！”

    刘向荣摸摸胡子，咧嘴笑了。

    没想到魏萧然这小子居然也是个急色的。这样也就好办了！他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他咂咂嘴，这女官也不知美成什么样，竟然能忽悠得魏家小子这么失态？

    等后面有机会了，一定要尝试一下！

    他眼珠子转转，“你明日一早、不！现在！立刻通知人去别院挑两个雏送来。明天再让人去请魏萧然，就说我和郑老爷给他接风洗尘。”

    刘老爷安排好一切，心满意足地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次日清晨。

    魏萧然从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揉了揉脑袋。

    脑子里像是被一万根针碾过一样，宿醉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十分想吐。

    右手臂酸酸麻麻，他一动，发现齐神秀还躺在他的身边。

    床下到处是破碎的衣服碎片，背后是熟悉的刺痛。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昨晚有多么疯狂。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从脑海中闪回，喝酒、衙役、再见、月亮、马车……最后的回忆定格在他将齐神秀抱到床上，扯下床幔。

    魏萧然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看了眼日头，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魏萧然悄悄将自己的右手从齐神秀脑后抽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间，猛灌了一大口凉水。

    “魏公子，您醒了？”

    云胡听见动静，隔着屏风将水盆送进来……

    她其实一早就过来准备叫长公主起床了，只是一进来就看见满地的衣服碎片，只好又退了出去。

    魏萧然自觉尴尬脸红，他松了口气，好在云胡是个能干的人。

    除去洗漱的用具，温热的醒酒汤和新衣服一应俱全。

    魏萧然地上那件早就被齐神秀撕得不成样子，破破烂烂一点都穿不了了。

    他整理完毕，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推开房门。

    云胡守在门口，“魏公子，您出来了？”

    她的面色如常，魏萧然红着耳朵，尽力保持着稳重。

    “云胡姑娘，”他朝着云胡点头，有心张口。

    云胡善解人意，“魏公子不必担忧，老夫人那里昨晚已经派人通知过了，说您初上任，工作繁忙。”

    魏萧然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云胡从怀中拿出帖子，“今晨一早，就有个自称是刘府上的小厮来送了拜帖，邀您晚间去刘府一聚。”

    魏萧然接过拜帖，“多谢云胡姑娘。”

    云胡摆摆手，“魏公子今后不必如此客气，称呼我为云胡便好。大家都是殿下麾下的。”

    在她心里，虽然魏萧然和她所做的事情不同，但说到底都是长公主的下人，和云喜、岳楼他们没什么区别。

    魏萧然连忙作揖，只当是云胡在释放善意。

    他打开拜帖，一怔，“诶，这拜帖是不是有点奇怪？明明是为官员接风洗尘的名义，怎得殿下却不在名单上？”

    殿下现在的身份可是女官啊？

    魏萧然没有放在心上，“还劳烦云胡姑娘告诉殿下一声，若是殿下愿意露面的话，晚间我们就一同出发。”

    告别云胡，魏萧然再次来到了衙门。

    昨晚那一场酒喝完，今早衙门连一个人都没有。

    魏萧然站在门外，深吸一口冷气，平息心中的怒火。

    他推开门，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这本该是众人当值的时间，衙门只有两个年迈的清扫仆役，他过来的时候正在打瞌睡。

    昨晚一同喝酒的那些，包括门房、主簿、书吏等人在内，一个都不在！

    他冷哼一声，径自走去库房，检查近些年的文书。

    从正午坐到日头偏西，他将这些年的所有案件记录全部都翻了一遍。

    越翻越生气、越翻越不忍。

    这些记录，又一个算一个，竟是根本一点都不遮掩！

    平民百姓，街上冲撞了刘府的少爷，不肯认错，最后在家中自杀谢罪……

    谁家的小寡妇，看上了郑员外，死活要进入郑员外的后宅……

    一桩桩一件件，魏萧然看下来，满眼都是四个血红的大字。

    草菅人命！

    他留了个心眼，将其中一卷卷宗收了起来。

    他咬紧牙关，拳头攥得死死的，脸上爆出青筋，“这是一群畜生！”

    他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进京之前的事情。

    郑老爷一脸慈祥，刘县令笑得温和。两个人给他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其中不乏一些名贵之物。

    那时的他还不清楚这些事情。

    “刘县令，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萧然实在是不能收下！”他看着小匣子里那明晃晃的一堆金元宝，面色惶恐。

    刘向荣见他这副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不多！萧然小子啊！你就且拿好吧！等你到了京城，见到的钱可比这些多多了！别这么小家子气嘛！”

    后来魏萧然还是没有收下那盒金子，只是也没有拒绝刘老爷对他进京的资助。

    刘老爷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的魏萧然看不懂，只以为刘县令是在提点他，以后面对这些金银俗物，一定要保持本心。

    没想到，他的意思居然是，自己终究有一天也会被这些粪土腐蚀！

    他的胃里突然涌起一股灼烧感，想吐。

    魏萧然觉得恶心，为着这些人，也为着当初接受了刘、郑资助的自己。

    自己当初用于进京的那些钱，有多少是来自于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呢……

    他摇摇晃晃地推开书房的门，眼神里对于刘、郑二人的恨又多了几分。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忍住、再忍住……

    到达长丰县的这短短几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深呼吸过多少次、也不记得第多少次提醒自己要忍住了。

    但是没有办法，若是想要找到临水县的毒瘤，将其一口气拔出的话，他必须这么做！

    坐在前往刘府的马车上，魏萧然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

    齐神秀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正在看魏萧然带出来的卷宗。

    “殿下，你不生气吗？不觉得恶心吗？”魏萧然义愤填膺。

    齐神秀姿态平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这些人，自以为自己得到了一点权力就可以无法无天。他们不明白的是，权力是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的。”

    魏萧然待继续追问，马车停下，刘府到了。

    他递上拜帖，小厮迎着魏萧然进去。

    “这……”小厮为难地看了眼站在主位的齐神秀，老爷没说今天还会有女眷啊？

    魏萧然说到，“这位是同我一起来的官员，你带我们一同过去就好。”

    小厮挠挠脑袋，还从来没见过女眷和男人们同桌吃饭呢。不过这些也不管他的事情。

    一路上，齐神秀和魏萧然暗自打量着这座府邸。

    外表只是普通的府邸，内里却是大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