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去修道了，”顾亦霜看着眼前景，语气里有着难掩的惊异，“此处离南竹峰不远，莫不是去了石竹岭？”

    “不像啊，他这样倒像是去做什么回不来的事，连自家娘子都不舍得再看最后一眼。”

    “是打仗吗？阿玖记得爹爹好像就是去打仗了才一直没回来的。”

    “……是啊，你爹爹是个英雄。”晨玖的一句话让顾亦霜想到那天那堆废墟下那句无助地哀求。昏沉的天映得那张脸是那样惨白无力，碎石砖瓦毫不留情地欺压在他身上，溷浊之气不遗余力地侵蚀他的五脏六腑，那一句句“救救我的孩子”被碎石飓风无情撕裂，又不断地穿过这残风碎屑，凌驾其上，沉稳、庄重、无人可挡。

    顾亦霜忘不了那个不顾一切地嘶吼哀求，忘不了那个一直流转于孩子身上柔和似冬日旭阳般的目光以及静待死亡的平静眼神。

    “跟上去看看。”

    四人跟在那男子身后本想看他要去哪里，可跟了还不到一刻钟就跟丢了，仿若那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回去看看。”

    果然，他们一回去就见那男子又在银饰铺里，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那与自家娘子有说有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苏沫不知从哪里绕到他们身后，还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银饰铺的夫妇。

    “我，吓我一跳，苏师姐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都没声呢?”

    苏沫根本不搭理柳牧卿，径直走到江则然身边，重复方才的问题：“江师兄，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做任务，师妹既然来了便莫再浪费时间。”

    “……我该做些什么？”苏沫这回被呛倒是没有黑脸，也不知道是人的问题还是真的静好了。

    “你同牧卿在此处看着那对夫妇，有事传讯，我和霜儿去别处看看。”

    “什么！阿然，阿然，江则然！”又喊不住，又喊不住！柳牧卿看江则然把苏沫丢给他拉上顾亦霜头也不回走了就气不打一出来。干什么，报复啊这是！

    “师兄，我们去哪？”

    “你觉得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景，我们现在看到的所有东西，你觉得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在酒楼里碰上柳钗娘差点晕厥，又遇上凭空消失的男人，她能觉得她还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能觉得出什么花啊?

    “不知道，这太诡异了……像做梦一样，浑浑噩噩的，莫名其妙。”

    “总逃课就会这样，下回莫要学牧卿这些坏毛病……这很像利用弥留幻境制作出来的一处镜影。”

    镜影？什么是镜影？镜中影？那岂不是虚中虚，可他们现在待的地方简直不要太过真实。

    “镜影是利用人生前执念为固魂溯源，强行将残魂困留于世间，以生前执念之人或事为笼。本是残魂，留于世间本就违背常规，且她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至少百年……已然成魔。”

    “可这里没有魔气啊，而且她看得见，摸得着。师兄，”

    “所以我们现在再去那家酒楼看看。”

    “好。”

    ……

    顾亦霜分明记得柳钗娘受镜影影响只能待在永家庄，他们现在在苍剑山脚下的镇子，离永家庄至少有半月脚程，她一个姑娘家怎会，怎能离这样远来到此处？

    顾亦霜看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个人或喜悦、或烦闷、或沉稳、或欢快，每一个人都是那样鲜活，叫顾亦霜如何相信此处同永家庄一样被镜影魔化。

    “顾师妹？”

    谁？顾亦霜转身见苏沫和许梓拓站在自己身后，苏沫还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师姐，你们怎会在此处，灵山大会早已结束，你们不该回各自门派吗？”

    “是啊，本来都要回去了听闻顾师妹大病初愈就要下山有些担忧，便同梓拓来看看。”

    “是吗，师姐倒是很关心我呢。”顾亦霜盯着苏沫与许梓拓，两人突然出现倒让顾亦霜打消了此处为镜影的想法。可两人分明不是同一派别如何能够同进同出，两派掌门没有意见吗？更何况苏沫心里还塞着江则然，许梓拓不觉委屈吗？

    “师妹说笑了，同为五派弟子，相互多关心些又何妨呢？”

    是无妨，如若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你苏沫，是旁的任何一名弟子哪怕我都不曾见过的，都不至于这样往坏了想。

    “苏师姐，这问题你来问合适吗？”

    “我，”

    “我们还有任务，莫多做停留。告辞。”许梓拓原是站在苏沫身后，此时却堵住苏沫的话，拉着她走了。

    顾亦霜看着两人莫名出来又离开，直接把自己最开始的阴翳情绪打散了。

    他们也要做任务？什么任务？顾亦霜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她刚走过来的，柳钗娘在那！

    顾亦霜随即原路返回，他们分明才走不久，可顾亦霜在往回赶的路上根本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快。”不见了，发饰摊子和柳钗娘都不见了！

    顾亦霜赶到的时候原本的摊位早已空荡无人，什么都不曾留下，仿若最开始这里就没人。

    ……怎么会呢？不过片刻功夫，是被苏沫带走了还是自己走了？还有，苏沫他们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呢？他们不是早就回到自己的门派了吗，就算是有任务又怎会两个不同派别的人组队一同来到苍剑山脚做任务？

    这不合逻辑，各派地界的事通常都是由自家门派弟子摆平，除非特别棘手，不然是不会请别的门派来插手的，何况此次下山他们并未接到苍剑山脚出事的消息……再者，多派联手除了像灵魔大战这样较大的战役或是特别棘手的案子之外就只有新弟子下山历练会多派联合组成多个混合组。

    而今并未到新弟子下山历练的时候，且年关将近，五派掌门不会因为一件连本家弟子都不曾接到消息的小事而派遣弟子远赴苍剑完成任务，苏沫和许梓拓到底来干什么？

    顾亦霜想不明白，一时间也寻不到柳钗娘与江则然他们，无心闲逛便先回客栈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