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钗娘说着面上露出自嘲的表情:“不过人之常情，怨着怨着便怨到自己头上了。从怨旁人让自己没了依靠到后来慢慢地开始怨自己没有在之后拥有的时光中好好把握，珍视自己珍视的人或事，再后来就怨自己没有把握好他们留给自己的平静生活……慢慢的也就不怨了。”

    柳钗娘不管顾亦霜回答与否又接着开始说，说完又面色恢复如常，不过这段话直接叫顾亦霜反应不过来。

    “……什么？”

    顾亦霜没想到柳钗娘会这样说，猛地抬眸看向柳钗娘，见她还是那样平静如水的表情，仿若在顾亦霜看来一直放不下、执着的事情在柳钗娘这里不过日晒雨停，常情罢了。

    “顾姑娘莫怪，钗娘见识短，这些不过是自己认为的。这世间之事，恩怨情缘人人都有不同的见解，钗娘不似姑娘，不曾见过天地，只想守着一方安稳净土，平静一生，怨不怨的，在钗娘看来自是无用。”

    “姑娘不同，见过世面，有不一样的眼界，就像钗娘烦忧的生存之扰姑娘并不曾放在心上，而姑娘烦忧的自然也有姑娘的缘由。”

    ……缘由？什么缘由呢，如若，如若因我而起，万般悲剧皆是我存在的缘由呢？

    “柳姑娘这般见解倒不似旁人……曾有先生？”

    闻言，柳钗娘喝水的动作微顿，一脸诧异地瞧了顾亦霜一眼，而后便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掩面笑了起来，“顾姑娘莫要说笑，乡野妇人怎会有先生教导。不怕姑娘笑话，像钗娘这样能识得几个大字，能去街上买东西已是不得了。先生什么的是断不能想的。”

    柳钗娘这番言论倒与上一世在酒楼中所说相似。顾亦霜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柳钗娘了，一言一行瞧着与闺阁出身的小姐并无差别，可细赏却又能看出几分村野气；无论何时都透露出是不曾受过思想教育的寻常妇人，可粗糙话语间总是有着能解开她心结困惑的理论长篇。

    “姑娘，姑娘？”不觉已盯着柳钗娘看了快一盏茶的时间，瞧晃神了，被柳钗娘唤回来后向其致歉：“抱歉，有些晃神。”

    “无事，想来是我话匣子打开有些啰嗦了，该是我来陪不是，却叫姑娘抢了先。”

    “夜深了，明日还得早起，不能陪姑娘了，夜里凉，姑娘早些歇息吧。”说罢，柳钗娘起身欲将茶壶放回厨房，再将明日要拿上街的东西再检查一番，却再次被顾亦霜叫住。

    “柳姑娘，那些故事，那些发饰，你们，很重视吧？”

    “……毕竟是注入心血的，自是不同。”

    “……今夜多谢柳姑娘陪我聊这些，姑娘早些歇息。”顾亦霜见柳钗娘进了厨房后才回房。晨玖早已熟睡，像孩子一样毫无防备地在床上翻腾，被子落下大半，也不怕着凉。苏沫倒截然不同，警惕得紧，连睡觉都要将佩剑放在身侧，看姿势就睡不踏实。

    顾亦霜进屋后轻手轻脚地替晨玖掖好被褥便坐在一旁的木桌上，未点烛火，瞧不清模样。

    “你坐在这可吓不死我，最多吓死你的跟班。”想来苏沫在她进屋时就已经醒了，装睡到现在估计是想看看顾亦霜大晚上想干些什么。

    “哎！”

    苏沫可没有顾亦霜那么多讲究，见顾亦霜坐在桌上一动不动后直接起身将烛火点亮，让一开始漆黑如墨的屋子有了一丝光亮，不至于让顾亦霜吓死不知何时会醒的晨玖。

    “哼，你那小跟班睡得跟死猪一样，这点动静还醒不了。”

    “……”顾亦霜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晨玖，睨了一眼苏沫，话糙理不糙吧。

    “……不想睡就别坐在这膈应人！现在在这屋子里装可怜可没人会理你。”苏沫甚至看都没看顾亦霜一眼。

    这句话倒是有点莫名其妙啊，把顾亦霜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

    顾亦霜看向苏沫，双目紧闭，睡姿板正，若不是觉察到胸口有起伏还以为她直接睡过去了。

    等了半天也没个音，顾亦霜最后还是把烛火熄了，像最开始那样坐在那，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卯时刚至就听见屋外有些细微的声音。

    “柳姑娘，这么早就要去街上吗？”

    许梓拓的声音，他没事起这么早做什么？

    “许公子早，这个时辰上街摊位会好一些。”

    “摊位，要抢？”

    “那倒不是，只是早些去会少些麻烦，许公子有事？”

    “没……不如我与你一起？”

    “……？”

    “我，我的意思是我今日也没什么事，你一人去不太安全，不如我陪你一起……？”

    “好，麻烦了。”

    “不会不会，柳姑娘，我帮你拿。”

    顾亦霜缩在门缝处看完全程属实看不太懂，许梓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热心肠了？且不言上一世心高气傲，表里如一的冷，现如今同苏沫待在一块断然是养不成什么好心肠的，有那么一瞬，顾亦霜甚至怀疑许梓拓被人控制了。

    两人走后顾亦霜便出了房门，决定跟上去看看。

    要不说男人呢，许梓拓在柳钗娘身边嘴角就没下去过，跟中邪了似的。

    瞧了一路，两个人除了气氛有些过于融洽了外也没什么。许梓拓把柳钗娘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还一个劲的找话题与柳钗娘聊天，时不时乐一乐。看着老半天顾亦霜都快认为自己看到的这两人是两口子了。

    顾亦霜和许梓拓出门后没多久其余人就陆续起来了。

    “主上呢？苏姑娘，你见到主上了吗？”

    “不知道，大早上别来烦。”

    “……哦，苏姑娘，你吃过早饭了吗？”

    “……”面对苏沫的无视晨玖倒也没太在意，自顾自地去厨房准备做些早点等顾亦霜回来吃。

    一直到江则然把柳牧卿拉出来石韧都没醒，顾亦霜也没回来。

    “柳师弟倒是挺放心，在这里也能睡这样熟。”

    “我这样年轻自然在哪都能睡，不似苏师姐，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或者你队友。”

    “霜儿还没回来吗？”

    “嗯，今早起来便没见主上。”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晨玖听见江则然提问，将糕点放下后立马回答。

    “姓许那小子怎么也没见着？”柳牧卿咬了一口糕点，甜而不腻，不愧是阿玖的手艺。

    苏沫瞥了一眼柳牧卿，只见那家伙用一脸不值钱的表情欠兮兮地啃手里的糕点，只一眼就让苏沫受不了，甚至冷眼拒绝了晨玖递过来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