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萧祈收到了秦叔送来的礼物。

    “这是什么？”看着这两个不算大的包裹，萧祈微微皱眉。

    “我们家少爷说，承蒙杏儿姑娘照顾，这些是送给诸位姑娘们的。”秦叔笑着开口，然后又将另外一个布包递给萧祈，“这是送给王大夫的。”

    在萧府打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半分礼物是给他的？

    秦叔在这方面发挥了和季玖宁一样的特质，不听、不看、不知道。

    “东西已经送到了，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秦叔东西已经送到，立即告退。

    这位萧指挥使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万一惹出来什么其他祸事就不好了。

    萧祈摆摆手让他去了，又招来人把那个小包裹给了杏儿，然后自己拿着那个灰布包去王守成住的平安院。

    “少爷？”王守成正在晾晒草药，见萧祈进来，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行礼道。

    “姓季的小崽子给你的礼物，”萧祈将那个灰扑扑的小布包扔到王守成怀里：“你们很熟么？他走还特意给你留了礼物。”

    边说着，萧祈边冷哼一声，这句说出来多少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

    王守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个姓季的小崽子指的是谁，凶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人前小少爷，人后小崽子，他们家少爷真的是越来越……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王守成默默把吐槽咽了回去，认真道：“我是大夫，他是病人……”

    所以，还是很熟的。

    而且他其实挺喜欢那个无害的小少爷的，就跟他养的兔子一样。

    谁会不喜欢柔软无害的小兔子呢？

    萧祈轻哼一声，“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跟我去找一下那个小崽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指挥使，萧祈清楚的认识到经过昨夜夜闯季宅之后，今日他再去拜访，很有可能会被季玖宁的人给打出来，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一个不被打出去的理由。

    王守成有些讷讷地看向萧祈，乖乖点头，然后回房间把季玖宁给他带来的小布包给放下，又拿了自己治病时常用的东西，然后才跟着萧祈出了门。

    开门的仍然是秦叔，见到来人是谁，秦叔愣了愣，通报过后才请萧祈二人进去。

    院子里依然乱糟糟，但因为是白天，少了些鬼气，反而显出疏狂的美感来。

    其他厢房都还没修缮，但主人居住的房间里面很整洁。

    季玖宁身上披着一件蓝色的外衫，一手环着小木墩一手拿着《千机算》坐在外室的窗边，就着不算明朗的天光眯着眼睛看书，足上套着罗袜，随意地盘在蒲团上，看着倒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姿。

    “萧指挥使，守成。”见人进来，季玖宁支起身子，眉眼带笑地打招呼。

    但很明显，他打招呼的重点主要是在王守成身上，而萧祈不过是捎带的。

    两人都回了礼，正对着季玖宁坐下。

    “两位是有什么事么？”季玖宁放下了手中的书，笑道。

    “最后一个见到卢仁的人，找到了。”萧祈道：“听雨姑娘。”

    季玖宁眼底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有恢复了正常，一双眸子溢出些笑意，看向萧祈，“萧指挥使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萧祈直言不讳。

    季玖宁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小动物的无辜表情：“我并非是南安镇抚司的人……”

    萧祈没有说话，默默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锦囊，丢到季玖宁面前。

    锦囊的口松开了些，金珠子就滚落出来。

    这一小袋的黄金珠子，就是萧祈的诚意。

    作为一个财迷，季玖宁的眼睛几乎一瞬间就亮了，眼睛一眨一眨的，闪耀着愉悦的光芒，他苍白的手指从衣袖中探出，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滚落出来的金珠，看上去很是动心。

    “无功不受禄……萧指挥使还是收回去吧。”半响，季玖宁将手指缩回袖子里，笑道。

    看着很是不舍。

    “这些是佣金。”萧祈悠然道：“我想雇佣季少爷跟我一起查这个案子。”

    季玖宁抬眼望向他，轻轻呲了呲牙，“不够。”

    这位指挥使看着很有钱的样子，此时自然要多敲诈一笔才配得上他的身价。

    最近他不能敲诈太子殿下，可是穷得很。

    萧祈并不意外：“事成之后，再加两袋。而且……若是守成想要帮你，我不会以任何理由阻拦。”

    一直坐在萧祈身边当背景板的王守成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看向萧祈，又看了看季玖宁。

    季玖宁终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像是偷了腥的猫儿，又补充道：“要是遇到危险，交易就终止，这袋金珠子我也不会还给你的。”

    王守成终于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无缘无故带着他出门了，原来是把他当萝卜用来钓小玖了。

    王守成心里飘过一串不能说的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小木墩气鼓鼓的回了萧府。

    萧祈点头，终于把这个身娇体弱的小少爷给哄出了门。

    “你这宅子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未免也太冷清了些。”为了配合小少爷的身子，萧祈甚至还准备了一辆马车。

    “殿下的人我用的不顺手，就都给送回去了。”季玖宁轻轻倚在马车壁上，懒洋洋地开口。

    萧祈挑眉，“不要他的人，却还要他的宅子？”

    那么个宅子，属实有些太过破旧了，简直不像是太子殿下会送出来的，也不像是季玖宁会收下的。

    “我只是在闹脾气，又不是真的要离开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收？”季玖宁歪头看向他，表情有些无辜。

    萧祈哑然，半响才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这话简直不像是季玖宁能够说出来的。

    “嗯？你为什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季玖宁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有些狐疑地在萧祈脸上扫过。

    他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萧祈对他的关注太过了，简直不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

    但是他确实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奇怪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倒是你，怎么这么敏感？”萧祈愣了愣，随即反问。

    心里却是有些发虚。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办法解释，总不能说季玖宁上辈子死后他花了很大功夫去查季玖宁吧？

    “因为你这个问题确实很奇怪啊……”季玖宁微微弯起眸子，看向萧祈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正常人不应该疑惑……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对我一个废物这么好呢？”

    萧祈其实一直也很好奇，此时索性顺坡下驴，“所以……为什么呢？”

    季玖宁没有说话，将苍白的手伸到他面前。

    萧祈了然，从袖袋里摸出两个拇指大小的金乌龟扔到季玖宁手里。

    沉甸甸的，看着应该不是假的。

    季玖宁丝毫不在意小乌龟是不是在嘲笑他什么，笑着收起来了，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因为我长得符合太子殿下的胃口啊。”

    闻言，萧祈神色不变，倒是季玖宁愣了愣，刚准备再补充些什么，就看到了萧祈略带玩味的目光。

    “原来……太子殿下喜欢你这种像难民的长相？”萧祈语气中带着些玩味，丝毫没有被季玖宁的胡说八道影响了心神。

    “没办法，谁让太子殿下喜欢我这一口呢。”季玖宁脸上笑意不变，毫不客气地把明宸也给骂了进去。

    看起来确实很生气。

    萧祈轻笑一声，心中倒是有几分相信季玖宁说的。

    因为他的长相。

    或者说，因为他像极了被送往西楚的九皇子明然。

    这是他猜的，但是可信度很高。

    “有人说，卢仁最后的时间应该是和听雨在一起的。”来到清平乐门口，萧祈停下了脚步。

    季玖宁立即识趣地走上前去扣门。

    清平调背后的主人是怀王明启，强硬的手段用起来，多少会有些不顺手，他们只是来调查线索，没必要这么直接撕破脸。

    当然，若是有证据，别说怀王，太子都不行！

    白日间的，清平调的红姑本来是不打算放门外的人进来的，但看见敲门的人是谁之后，还是放他们进来了。

    季玖宁向萧祈送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带着萧祈直直地朝着听雨姑娘的闺房走。

    听雨是是清平调的头牌，居住的院子自然不差，却没有跟其他姑娘一样种着什么花花草草，只有几处凌乱的病竹依然在坚强地生长着。

    就和此间主人一样。

    季玖宁闯进来的时候莽撞，到了听雨门口，却又有了几分君子的味道，等到听雨请了，才带着萧祈走了进去。

    “听雨姑娘。”季玖宁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给听雨介绍自己身后的男人：“这位是南安镇抚司的指挥使萧祈，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姑娘。”

    听雨的脸依然在面纱的遮掩下，只有一双清浅的眸子安安静静的注视着他，又在他的引荐下将目光投向萧祈：“小女子听雨，见过萧指挥使。萧指挥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萧祈颔首，倒是对听雨的冷淡并不反感，“我想问姑娘，你与卢仁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恩客。”听雨轻飘飘地道。

    “听雨姑娘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萧祈问。

    “应该是四天前吧。”听雨皱眉思索片刻，回答道：“四天前卢老爷邀请我去他城外的宅子里做客，但是在半路上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就回来了。”

    “四日以前？”萧祈皱眉，“之后你还见过卢仁么？”

    听雨摇摇头。

    “那处宅子在哪里？”萧祈问。

    “在城西郊，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听雨摇摇头。

    萧祈又问了一些问题，有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但听雨很平静地回答了他所有问题，配合的不像话。

    离开清平调，萧祈立即派人前往听雨所说的西郊树林去搜寻，傍晚就有了消息。

    两人骑马赶到那处宅院时天还没有黑，但仍然觉得这座宅子里有种让人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