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乐野院
发布:2023-11-12 21:04 字数:3116 作者:浔真
小厮有意得看了一眼琼华怀中抱着的沉甸甸的木箱,随后恭敬得请姜栗知进门。
与上一次来时的院落不相同,定是又做了修缮,果然这院子的主人丰富即贵。
区区一百两估计也是不放在眼里,为人办差事也许只是为了解解闷。
两人被引入了大殿旁的书房,这还是姜栗知第一次与神秘兮兮的当家的会面,平常都是跟小厮周旋。
一百两可不容易凑,好在她有几门手艺做些小物品卖去还能折换些银两勉强筹齐。
隔着绣山水丝质屏风,小厮哈腰向里面的人报道“公子,客人上门了。”
随后便退身而出关了门。
果然如坊间所说,乐野院当家不露面,也无人见过真容,不过她不在意这些,只要他能如传闻中将差事办好。
“公子,我想用一百两寻一物件。”
屏风的另一边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什么物件?”
懒洋洋拖着的尾音让姜栗知有些熟悉,却也没多想。
“金色云龙纹长剑,公子只需让我知道中原各国什么人持有它。”
那剑在杀戮之时极为夺目,过血而不沾,色泽非凡,定不是平民百姓能随意持有的。身心又被拉回了灭族之日,血光涌现不禁让姜栗知打了个冷颤。
“金色云龙纹长剑?”里头的人似乎来了一点精神,姜栗知听见他端坐起来的声音。
他踏步绕过屏风露面,却让姜栗知慌了心神。
梁淮之锦袍覆足,雍容的气质配着随意的笑。
“四皇子。”姜栗知叉手行宫礼,身后的琼华也在听见名号之时惊跟着行礼。
乐野院的主人,坊间被传得无所不能的人是皇家四子。
“你要找这把剑是为了什么?”
梁淮之直截了当得问。
姜栗知也没有遮掩“便是这把剑屠了我全家。”
女郎抬目,没有半分闪躲,沉寂的目光如远山般厚重。
这倒让梁淮之眸中一震。
“这剑的来头可不凡,一百两可换不来。”、
梁淮之若有所思得摇头,语气带着些玩味,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栗知倒吸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再继续深究,似是还愿意于她交易。
“四皇子说一个数,我定竭尽所能。”
姜栗知说出这句话立马就后悔了,一个皇子缺什么都不会缺银两。
那剑梁淮之自然见过,皇帝将它赐予那人时他也正好在场。
“我不要银子,不如小奴婢真当一回嫦娥仙子允我一愿望如何?”
“什么愿望?”
梁淮之故作思考姿态“我还没想好,但不会是杀抢之恶事。”
他叫她小奴婢,似乎是在用那晚金桂树下的事情加持威胁。
姜栗知有些退意,梁淮之在筹谋的无非是皇家之争,皇家四子都非皇后所出,皇帝年迈,太子未定,四子都有机会得嫡位。
看出了姜栗知的迟疑,梁淮之也很有耐心“待我想好条件,自会让姑娘知晓,到时还望姑娘能有好的答复。”他走近了些,低眼正对女郎的眉目“那把剑可没多少人见过。”
见过的人大多数可都死在了剑下。
回到将军府后,姜栗知还迟迟不能回神。
四皇子梁淮之出了名得不争不抢,逍遥自在,如今看来也只是表面假象,乐野院替人办差事找线索那便也不止是图个乐子了,乐野院的客人中可不乏皇家官室里的小姐公子,那些本不为人知的内宅之事都会变做把柄抓在梁淮之手里。
如今这番交易也只是换一种说辞让她成为他的棋子。
远离京城的安州之中,无人敢接近靖远将军府。
府里惨叫连连,不时还会折射出几道明晃晃的刀光剑影。
血气的红光似是冲上了天,云流中带着绯红的霞光。
众人都明了,这是抄家的阵仗。
温衍身着银白虎纹盔甲,染上的好几处血迹都已是沉落的红。
他脸上带着笑,眼底溢着温和之色,跟前绑着的是何隐林一家人。
何隐林急怒大骂“我护大梁江山,大梁却因小人之言灭我全家。不公!不公!上天不公!”
他真是人坐家中,祸从天上来,对于欲加之罪,他无法木讷得承下。
温衍笑出了声“堂堂大梁第一大将靖远将军却忌惮骠骑将军地位高,竟勾结外敌害死骠骑将军,如此浪子野心,竟还望上天怜惜?”
何隐林狠狠往地下啐了一口“温衍小儿,你别以为自己如今得了势,便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是骠骑后是靖远,你小小南弦讲不定就是下一个大梁昏庸的弃子。”
温衍收了嘴角的笑意,缓缓蹲在何隐林面前,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
“靖远将军为何还想不明白?先是骠骑后是你,武将之中再无人在我之上。”
一听这话,何隐林的眼神逐渐涌现吃人般地杀气。
“温衍!!!没想到是……”
大宋突袭的缺口是温衍放的,骠骑大将军的营帐位置也是他透给大宋的。
后句话再没机会说出口,白光一挥而过,何隐林身首分离,只剩那双怒目死睁,鲜血蔓延,天边又添了一抹红。
其余何家人哭得哭闹得闹,在温衍眼中不过一场戏剧般可笑。
再无心杀戮,他收了剑,向府外走去。
他这次出来得有些久了。
就在那刹那之后,何府燃起滔天火焰,整个何府无一人幸免。
温衍不在府中的几日,姜栗知算是过得舒心了些。
照着日常来替江祝慈整理些要送去远光寺里的佛经。
不满得睨着姜栗知的款款背影,江祝慈冷不丁得开口“姜女郎的目的可达到了?我们府上是不是要出一个高门大户的夫人了啊。”
姜栗知覆在书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话。
却听见江祝慈幸灾乐祸得笑了,观反应便就是没有得逞,费尽心思进宫却扑了个空。
她语调更刻意了“我就说嘛,姜女郎就是没与这些人打过交道,高枝哪有那么好攀啊。”
姜栗知依旧自顾自做着事,她无力与江祝慈周旋逞这口舌之快。
门口突然有身影窜入,温漾高扬的声音瞬间穿透冷滞的话头。
“哥哥回来了,还带着升军阶的圣旨!哥哥现在是大梁第一大将军啦!”
话音一落,江祝慈惊得欣喜,连连拍手叫好,本以为让曲平侯府助温衍升官这事没那么快,这下水涨船高,此后在京城中谁都会高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在跟着喜庆,唯独姜栗知面露忧郁。
温衍官阶越高,手中权势越大,她作为笼中的那只鸟便越难逃,她的确可以借着那位名叫卿时姑娘的影子取悦温衍,依赖温衍的权势,达到她的目的。
可她不愿如此,她依旧有一身傲骨,只愿做姜家的大小姐,不愿做别人的阶下囚,笼中雀。
更不用说去离间一对恩爱的夫妻。
姜栗知眼底埋着阴霾,抬眼却恰入温衍的眸中。
他的眼神总带着些审视,他在看穿她。
温衍,你到底要透过我看什么呢?
与姜栗知的想法相反,“恩爱的夫妻”实则不然。
月色升天,凉意渐浓,屋内生起了火炭。
热晕的浓郁熏得江祝慈红了脸,她坐立于铜镜前,将这抹红晕抹得更深,楚楚动人的模样谁人看了能不入招。
可偏偏成婚这些年,她却未曾与温衍有过夫妻之实。
那些曾经出征的岁月寂寞她都忍了,可温衍回来之时却从未有过一日留宿她房中,总有各种各样的由头不与她同好。
她甚至安慰自己,温衍只是真有公务要忙,真是没到那个时候。
可如今不同了,温衍升了官,有心的人家定会往将军府塞人,她若是不早点怀上孩子,怕是在将军府的地位迟早不保。
江祝慈走进书房,捧着的木碟上是还冒着暖气的姜蜜水,晕染之间,让她的面庞更媚了几分。
温衍放下手中的书,落在她身上几眼,便明白了她的来意。
“夫人这么晚,还不休憩?”温衍语气带着关怀,就如往常一样。
见温衍丰神挺秀的脸,江祝慈不自觉娇羞起来“秋日近冬,夜里冷,将军公务辛苦,祝慈特地熬了姜蜜水。”
温衍垂眸看着碗中涟漪,蓦然低笑“劳夫人记挂。”
江祝慈满脸艳色,覆手握住温衍的手“将军的手好冷啊,要不祝慈替你暖暖。”
不知外头的冷风是不是突然刮得很厉害,江祝慈不明感到一阵寒意。
温衍眼底带着几分愠色,嘴角却勾出柔和的弧度,温声道,“夫人,就到此为止吧。”
江祝慈表情逐渐僵硬,心就好似被一股巨大得力道攥紧不断拖入深渊。
“将军,你在说什么呢?”
他还是笑着,眼中却疏离至极。
“听不明白?再进一步我可就没有耐心了。”
她心下一怔。
这是平日里待她温柔如水的夫君吗?可她为什么感到那么的害怕?
巨大的落差感让她颓然松手,连自己是怎么回到日栖院的都不知道。
她无心听海兰的关切话,满心都是温衍的话,许是他公务不顺心情不好?
又或是这才是真正的温衍?
没有耐心?难道那些琴瑟和鸣的恩爱都是对外的逢场作戏?
她坐在塌上胸腹剧烈起伏,抓着被衾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不想与她有孩子,可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她都不会允许。
她想在将军府大夫人的地位永驻,就必须有嫡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