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光晕打亮了两人，江祝慈脸上的泪痕泛着光，嘴边嘟囔着“姜栗知，你真是忘恩负义，你是想借我的手顺道除掉温衡吧。”

    栗知小立于烛火下，面纱也掩不住的美感照样惹得姜祝慈心烦。

    “当年可是我收留了你！”

    “大夫人，你的确有恩于我，可你对我来说始终算不得一个善人。”

    栗知眼角蓄了泪，却不见一丝悲悯，而是满眼的冷意“当年我只当你是个善人，为你做了那么多活，只是想报答你，可你呢？”

    “你为了要城外的那块地来做曲平候的外宅，竟不顾我意愿，将我许给张员外做小妾。”

    江祝慈惊愕，吞咽了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当年确实将姜栗知许给了张员外，而这张员外是出了名的好色，府中小妾好几位，可奈何她的父亲偏偏看中了这块地，于是便想着将栗知送出去，可就在这期间温家老夫人看上了姜栗知的手艺，她便才作罢。

    可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在栗知面前提过，知道的人也甚少。

    栗知收了泪，“当年张员外的小妾们得知后，当街将我和琼华掳走，那天大雨如注，在那个小巷子里，满脸的砂石，浑身的泥水，琼华为了护我，被打得只剩了一口气。”

    江祝慈表情空茫茫，半张着嘴。

    她一直都嫉妒着姜栗知，脸庞，手艺，性格，就算是府中的洒扫小丫头都是那么的喜欢她，现在不同了，她现在最应该欣赏的是姜栗知的隐忍。

    她能忍下这些是因为她要继续待在曲平侯府，是因为她想活着。

    若是自己能有几分隐忍，也许便不会到这个地步了。

    上头传来一股清流般的声音，“你对我和琼华有收留之恩，我会报答的。”

    江祝慈怔怔抬眸，手中的白绫就已被栗知扯走。

    栗知离去甩起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了与门外月亮一般的弧线，似盛开的百花般灼眼。

    书房内

    栗知的到访，温衍既觉得错愕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的小猫果然还是心软了些。

    她娇白的手上圈着白绫，垂落飘逸着与青黛色的裙摆相融，清冷得就像女郎的面庞。

    温衍的视线自然得被她手中的白绫吸引，似笑非笑道“来求情的？”

    “大夫人罪不至死，将军为何执意于此。”

    温衍站起身走到窗边悬着的那一抹月色之下，微启的薄唇染了一丝温柔

    “栗知，我是为了你啊。”

    江祝慈是对姜栗知的欺负深一分，他对江祝慈的杀心便多一分。

    温衍谋划了这一切只是为了姜栗知，她生性清高倔强，只有借江祝慈这一根线，拉着姜栗知心甘情愿得来到温府。

    他为了照顾她的性子，正在小心翼翼得拥有她。

    在姜府看到那副画像之后，温衍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找她，在那一场宴会上，他见到了她，才知道她早已经入了曲平候府。

    那一场宴会上，即使她蒙了面纱，凭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眉目，他也认出了她。

    他早就在黎城就打探清楚了，姜家大小姐的个性喜好，他全都知道。

    于是，温衍故意邂逅了江祝慈。

    姜栗知倒吸一口凉气，“将军怎么样才能饶大夫人一命。”

    “江祝慈虽有恩于你，却也曾将你置于险境，本该功过相抵，你又为何执意要救她？”

    “恩大于过，我该还她的。”

    她的心思就像是月亮一般清明，总能让温衍不自觉动恻隐之心。

    “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的。”

    温衍走到栗知身前，意有所指的目光流连与她的面庞，每一寸的注视都藕断丝连，孕育出暧昧之感。

    他抬手摘下了她的面纱。

    她不愿意妥协，可她终究欠了江祝慈一命。

    而这是唯一能让面前这男人高抬贵手的办法。

    栗知提起白绫遮住了双眼，她不愿再让温衍透过她的双眼看另一个姑娘的影子，这是她最后的抵抗。

    温衍双目骤然一深，清俊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左手揽过她的腰肢，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一震，随后右手捧起她肤若凝脂的脸。

    手心的柔软让他心中燃起了一团不名火，压抑不住。

    栗知隐在白绫下的眼紧闭，双手也在袖中死握，浑身就跟一个木桩子一般僵硬，她能感觉到温衍的气息越来越近，篱落香混着温热在鼻尖不停打转，下一秒，薄唇微凉，吻在了她的嘴角。

    他本是想唬一下小猫，可在心中那团火的驱使下，他的行为也不受控制了起来。

    窗外月明星稀，夜凉如水，栗知后背的凉意更甚。

    与花灯节那一夜不同，栗知明显感觉温衍极其留恋这一个吻，他的气息烫得厉害，揽住她的腰往上朝他提了提，他只是加牢这个吻，却没有深入。

    温衍太贪念这股柔软，生怕失去了她。

    直到一股湿润的暖流侵入了这个吻，温衍惊诧得看着透过白绫流下的泪。

    方才的幸福感在一瞬间流逝。

    他松开了她，“你走吧。”

    京城入了冬，温府也换了面貌，在京城中引起了一番轰动。

    温衍总是能把控住舆论，按照与栗知的约定，所有的过错推定给二房后，温衡失去了朝中的职位，只能吃二房的老本，还要忍受京中贵族的落井下石，二房已摇摇欲坠。

    和离后，江祝慈被送回了曲平侯府，虽然少不了有些人多嘴，可曲平侯府的也只是多了一位失身的老姑娘，而不是一个通奸被抓的主妻。名声至少也算保住了。

    为了自惩治府不严，温衍赔给曲平侯府几处好宅，也在皇帝那里受了五十鞭刑。

    将江祝慈带来温府的嫁妆原封不动的归还，温衍唯独要栗知。

    栗知并不意外，他是绝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府中的人见自家主子没有要纳姜栗知的意思，也只是继续叫她姜女郎。

    她被关在了温府，真正成为了他的金丝雀。

    栗知身边也多了一个人，海兰。

    温衍只跟她说，海兰是军中副将的女儿，武艺不亚于男子，是为了保护她的。

    那日她便看出来了，海兰原是温衍用来掌控江祝慈的人。

    初冬总是生冷的，小屋外的梅树每日都在安静得等着雪。

    而小屋里的人也在等着另一样东西，四皇子的愿望。

    那些糟心事过后，又过了这么些天，乐野院还没来消息。

    海兰拿来了一件狐裘披风给窗边的姜栗知。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江祝慈离开后，小屋的待遇飞升，隔三岔五便有好物件往小屋送，府中下人见风使舵，也对栗知格外尊敬。

    栗知暗忖，她必须出去一趟，也许不是乐野院没有信传来，而是温衍将将军府围得太死，信根本传不进来。

    书房内

    温衍身上的鞭伤未愈，适才换好药，单衣外披了一件青黛毛领披风，冷白如玉的脸庞上唯独有血色的唇瓣也有些发白。

    宇川送走了皇帝专门派来的御医，“将军何苦自挨这么重，做做样子罢了。”

    温衍拉了拉肩上的披风，走到书案边“皇帝多疑，若不将戏做足些，便圆不了局。”

    皇帝亲赐的姻缘，自然要给一个交代。

    说话间，海兰走了进来。

    “女郎说要去西街的刺绣坊一趟。”

    温衍抿了一口热茶，氤氲在面前弥散，“许是在府中待久了，出去走走也好。”

    “你跟着姜女郎去。”

    他说让海兰跟在姜栗知身边不是毫无道理的，二房和江祝慈都对栗知有恨，下黑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还有”温衍补充道“若是她去了乐野院，便放信号回府。”

    他若不是故意让梁淮之抓住灭族仇人这个把柄，也不好这般容易就接近利用他。

    他既已经达到入梁淮之麾下的目的，那栗知也没有和梁淮之见面的必要了，梁淮之那人究竟是难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