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皇后边看戏边品茶，冷不丁开口主持大局，“泠苑这边说完了，梁贵妃你这边还有什么话说？”

    梁时愿依旧在抽泣，她也不知道那姜女郎看上去何等羸弱，掌掴人为何这么厉害，她如今说一句话扯着脸上的经络都要疼好久。

    梁行之站出来，“这毒不会是你胡诌出来的吧，皇后娘娘，依行之看，还是要请太医来过目一番。”

    梁皇后自然要做到“公平公正”。

    直到太医登场仔细望闻问切一番后点点头认可了，这才算又朝梁贵妃一行人脸上抽了一巴掌。

    梁贵妃嘴角抽动，没有好脸色，先前听说这姜女郎，只当是个会魅惑人的狐媚子，没想到还有如此手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高台上看戏的那位分明也是向着泠苑那边的。

    她眉眼笑开，“姜女郎，你这番算是救了时愿，往后多来我宫里走动走动吧，我们也好亲近亲近。”

    栗知心里发怵得点头，梁贵妃的这一笑实在瘆人。

    回府的路上

    一路上，温衍都在把玩着栗知的手。

    尽管她已经表现得极其抗拒。

    栗知的手细细长长的，指节处带着浅红的血色，加上肤质本就柔嫩让温衍更爱不释手。

    “打得疼不疼？”温衍左手手肘撑在膝上，手掌托着脸，眼神十足认真。

    栗知清了清嗓，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挺疼的。”

    “嗯……”温衍发着闷声的鼻音“原来你不是只打我用那么大力啊。”

    他自然觉得那天他被打的力气不算什么，但是看她这般不好意思的可爱模样，他就是忍不住要逗她。

    栗知皱着眉将手抽出来，小声嘟囔，“活该。”

    温衍正了正身，“我是活该，可我问的是姜女郎的手疼不疼。”

    栗知突然觉得手无处安放。

    腿上？座位上？还是用力打在温衍充满戏弄意味的脸上？

    好在外面传来了到府的传报。

    栗知快速吐出两字“不疼”，下了马车。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吟笑。

    这番算是跟贵妃那边结了梁子，依照贵妃的性子，吃瘪是不可能的，栗知只能提着心思小心着。

    从栖鸾殿出来后，栗知没有看到本该在殿外等她的梁向盈。

    二人这番约定好要同游皇宫。

    “四公主可是忘了？”琼华左看右看也是没看到人。

    栗知摇摇头，“四公主心思细，不会忘，只能是被什么耽搁了。”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往泠苑走着，突然在转角处听见说话声。

    她停住脚步隐在墙后，听出了梁时愿说话的声音。

    内容自然是不堪入耳的挖苦和讽刺。

    看来那几巴掌还是没有打灭这二公主的威风。

    “小草包！你上次竟然敢出来作证，你以为真有人护着你是吗？”

    “你得看清楚些，你母妃人老珠黄，早就是一个弃妃，若不是粘着那老皇后苟延残喘，恐怕早就是冷宫的梁下鬼了。”

    栗知还没偷听到几句话，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人的热气。

    梁淮之见栗知鬼祟趴墙角，十分好奇，一凑近这些污俗的话就入耳。

    栗知面露一惊，很快平复下来，见梁淮之有向前走的趋势，她立马抓住梁淮之的手腕将其拉回来。

    “殿下别插手，让四公主自己解决。”她掐着嗓子说话，呼出的热气在天寒地冻之中晕在了梁淮之耳边。

    梁淮之低眸怔看栗知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聚精会神得听墙角，还有方才那般命令的语气。

    他有些晃神，突然觉得今日的冬不寒了。

    “还有你那怂包皇兄，一点皇子样都没有，就知道游山玩水，也不知道替父皇分忧，难怪父皇一眼都不愿看你们。”

    栗知回头看那“怂包”突然察觉到什么立马松开了手，俯身致歉意。

    梁淮之回过神浅笑，却听见那边梁时愿提高了声调，语气骄傲起来，“我皇兄，又被派去了边疆治洪灾了，这一次回来指定封太子，到时我稳享东宫之福，定将你们狠狠踩到脚下。”

    梁向盈半晌没回话，梁时愿心中将梁向盈踩到了谷底，也觉得她不敢出一言以复。

    可谁知，这时对面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姑娘突然甜甜的笑了。

    她可从来没对自己笑过，往前不是羞愧得低头，要不就是被欺负后的害怕。

    梁时愿方才还抱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感觉像是被人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你笑什么！”

    “方才二皇姐说的这番话，可敢当着父皇的面说出来？”

    “……”

    “贬低皇妹，侮辱母辈，拉踩兄辈，对朝事评头论足，甚至妄意揣测太子之位。”

    梁向盈走近呆愣住的梁时愿，露出不屑的眼光。

    “怕是随便一条传到父皇耳里都是不得了的吧。”

    梁向盈学着栗知温柔又能气死人的语气，“到时，中原都会知道名冠京城的二公主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口无遮拦，目无尊长的粗鄙之人。”

    她说完就走了，没给梁时愿一点反击的时机。

    她小碎步走得很快，刚刚可是鼓足了勇气，若是梁时愿再追过来，她怕是又会慌了神。

    但她很开心，她突然有了很多的勇气，能够独自面对这些事情了。

    她心怀雀跃走着，没想到却在转角碰见两张透着满满笑意的脸。

    “皇兄？姜女郎？”

    三人朝泠苑走去，梁淮之疼惜得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我的小妹妹这番扬眉吐气了。”

    梁向盈感觉喜悦得都快飞天了，“这都是姜女郎的功劳，若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将二皇姐堵成这样。”

    说完她便小跑到前面，背影小小的，时而蹦跳。

    “她原本性子就该如此活泼。”梁淮之眼中闪着光，心中却浮现苦涩。

    “先前那些隐忍与温婉……”栗知也叹了一声。

    “都是被打压成那样的。”梁淮之转头看栗知，“这次多谢小嫦娥了。”

    栗知微颔首，心中有一些话思绪纠结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有一事虽然栗知无权插手，但还是想让殿下知晓。”

    梁淮之背手走路，姿态依旧潇洒，“何事？”

    “殿下可知，泠妃娘娘对四公主怎么样？”

    栗知停下脚步，梁淮之也被迫停下，他望着她皱眉狐疑道，“姜女郎是何意？”

    栗知削葱般的手指指了指另一只手的手腕，然后是胳膊和脖颈，“四公主的这些地方的伤并不是被二公主等人欺负得来的。”

    梁淮之心下有些空，言下之意就是，那些伤口都是被他母妃打的。

    “四公主本性温顺，总是不敢忤逆，这些事都自己受着。栗知亲眼所见，如今言明算是冒犯了。”

    “继续说。”梁淮之沉着声，情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我就早去了泠苑，正见四公主因为在问安皇后时伴住脚，没站稳身而被泠妃娘娘责罚。”

    言尽于此，她再不好多参与了，她到此就算将梁淮之的人情还尽了。

    此后希望再无瓜葛。

    她行礼离开，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了，梁淮之只觉得浑身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