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苑内，梁向盈心下还喜悦着，一进门就被见到自己母妃身边跟着的老嬷嬷。

    她喜消，换成了恬静的仪态，却还听见老嬷嬷的训话。

    “四公主怎能如此行走，一点公主的仪态都没有。你这样会让泠妃娘娘在宫中落人话柄的。”

    总是这套说辞，她方才踊跃的喜悦立马荡然无存。

    “阿嬷，可是母妃找我？”

    老嬷嬷点头，转身走到了前面。

    在主院屋中，大堂中间生起了一团火炉，屋内有点氤氲，弥漫着热气。

    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拿着一副偌大绣品，泠妃坐在主位上眼露满意。

    梁向盈进门之时还听见泠妃念念有词着“甚好甚好”

    她福身，“见过母妃。”

    “果然有了姜女郎的教导，你的绣品立马生动起来了。”

    梁向盈浅浅笑着以做回应。

    “现下离你父皇的寿辰还余有些时日，你父皇一向看重字迹，你便再做一副字书做副礼吧，三日后给我过目。”

    泠妃挥挥手，语气随意，像是不当回事。两个宫人便将绣品收了起来。

    梁向盈一怔，双手手指在身前颤抖得绞在一起，面色却不敢露一点抗拒。

    她一直在理解着母妃，她劝说着自己，母妃只是想重新得到父皇的宠爱，只要自己做得更好，泠苑就会更好，母妃就会更开心。

    泠妃眉头蹙在一起，她似是看出了梁向盈的小情绪。

    老嬷嬷瞬间理解，反身进了里间，从床塌下的暗间里拿出了一条鸡毛掸子。

    梁向盈一见鸡毛掸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连声喊着答应。

    却不想泠妃先落了泪，“盈儿，母妃没了姿色，斗不过那些妃子，母妃只是想着你出色些再出色些，不是为了母妃自己，而是为了能让你父皇多重视重视你和你皇兄。”

    她声泪俱下得起身接过鸡毛掸子。

    就在挥下的那一瞬，掸子被强制停在了空中。

    “母妃！”梁淮之将鸡毛掸子轻易抢过。他起初确实不相信栗知的话，直到现在亲眼所见。

    泠妃明显诧异，“淮之？你不是，你不是被你父皇唤去了吗？”

    她分明听说了，才会放心在这个时候罚梁向盈的。

    而梁淮之确实也曾被梁皇召去，但因为梁贵妃的突然到访，梁皇就将议事的众人遣散了，也就回得早了。

    却不曾想当真撞上了如栗知所说的情景。

    梁淮之站在梁向盈身前，怒气再也没压住，“我不在的时候，母妃就是这样照顾妹妹的！”

    泠妃嘴上扯着的笑更僵了，瞳眸有些颤抖，“淮之这次是母妃思虑不周，一时情急……”

    “这次？”梁淮之反问。

    他将鸡毛掸子举到泠妃面前，“母妃，鸡毛掸子尾杆上的包漆都已经泛白了。”

    都已经泛白了，这还能只是打了一两次？

    “有母妃如此，有姊妹如此，盈儿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梁淮之后牙咬紧，“母妃，你不是为了我和妹妹，你只是耐不住父皇的三心二意，将失意强加到妹妹身上而已！”

    泠妃有一种身体被射穿的痛感，她脱力伏在案头，一抽一抽得哭着。

    “母妃还是好好想想吧，你是要继续陷在这卑微的失意中让亲人痛苦不堪还是趁早看清，活得自在些。”

    梁淮之丢下一句话，将还恍惚的梁向盈拉出了屋子。

    “怎么不告诉我呢？”梁淮之心疼得看着梁向盈，语气放得很软。

    梁向盈压低嘴角，乖巧得说，“因为不想让兄长担心。”

    “……”

    “我知道，兄长不像是他们说的那番不学无术，兄长一直都在筹谋这一件大事，盈儿只是不想为母妃的事叨扰兄长，母妃她……”梁向盈眼角现了莹光

    “盈儿其实很心疼母妃，只有那样做，母妃的心情才会好些，日子也会过得舒坦些。”

    梁淮之眼角弯了下来，摸了摸梁向盈的头，“可兄长只想盈儿能日日欢喜……”

    为了这一切，那件事会成功的，他的妹妹往后绝对要是凌驾于所有贵女之上，再无人敢欺负他们。

    梁向盈眉眼带笑，眼中是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纯真，“会的，只要和母妃兄长永远在一起。”

    就算再苦再累，她都心满意足。

    万寿节在即，皇宫都热络筹备着，梁皇后虽然不着手这些小事，但毕竟是一宫之主，中原各地的来往事宜也还是要操心的，自然也就空不出心思于栗知的礼仪教习之事。

    温衍这几日不常回府，栗知也一直待在小屋里，碰不上几次面。

    昨日的一场大雨将铺陈在青石地上的厚雪融了许多，红梅稀稀疏疏得铺了一地。

    江祝慈走后，温衍依旧在书房歇息，日栖院就如一块荒地被空在那里。

    栗知经过时，日栖院的梅树因为没人修剪已经探出墙了。

    温衍总是早出晚归，栗知不留心时辰的话今朝怕是又会见不到他。

    书房内，温衍刚刚才起塌，身上还穿着单衣，领子很低，栗知不经意拂过了若隐若现的肤色，本以为温衍平日外露那一点一寸算是白了，没想到单衣之下……

    温衍披了一件外衣，望着栗知刚进来就立马转身想出去的小动作。

    其实一见到栗知主动来找自己他心里就喜了，栗知平日里都睡得早，他出门时她又还没起，这下终于见着他的小猫了。

    “可是有什么事？”温衍两步就走到栗知身边将被打开的半边门按下。

    温衍离得很近，眼下隐约的乌青也被栗知的目光看个正着。

    栗知往边上挪了一下，“将军这几日劳累，栗知做了一些小食，还有姜蜜水。”

    温衍眼光绕着栗知周边转了转，小食和姜蜜水呢？

    栗知指了指门外，“在琼华手上，方才被将军关在门外了。”

    温衍上前拉过栗知指门的手，将她牵到矮塌上。

    他好不容易能独享这一份温软，怎么能让旁人进来打扰呢。

    “无妨，我不饿。”温衍揉着栗知的手，露出闲适的神态，似乎是在放松休憩。

    “听闻万寿节之后，将军就要被派往边疆了？”

    温衍手上的动作一滞，眼中的喜意消散了不少，“从哪听来的？”

    “昨日大小姐从外府来寻我，说起此事，说是二皇子治边疆洪灾一事受阻，陛下差将军前去相助。”

    温衍松开了手，确实是有这件事，可他本是防着这个消息传到栗知耳边的，果然无事不起早，栗知主动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姜女郎是想如何呢？”

    两人本都是七窍玲珑的人，也不必拐弯抹角。

    “边疆之行，栗知也想去。”

    “不行。”

    “为何？”栗知有些诧异，温衍若是听到自己主动要陪他去那，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二皇子这次是遇到了流民之难，南疆不太平。”

    温衍离了矮塌，开始更衣，栗知想去边疆的目的昭然若揭，无非就是想手刃梁行之。暂且不说流民之乱的威胁，梁行之身边可都是他母族训出来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