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将军在，流民之乱定能很快平息的。”

    温衍将束腰拿在手里，“过来帮我。”

    栗知眉头一皱，方才急着争论错过了逃离的好机会，“男子的束腰我不会系，栗知去让宇川大人进来。”

    “想不想去了？”温衍淡淡得盯着慢慢朝自己挪动步伐的栗知。

    “从前面绕过，在腰后系上。”

    栗知忽略温衍的指示，直接绕到温衍的身后一瞬间系好了。

    出乎意料的动作倒是惹得温衍一笑，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占。

    他偏要占。

    温衍转身低腰在栗知唇边轻轻啄了一下，“边疆之事往后再议。”

    他说完便走了，只留下栗知沉下了眸色。

    万寿节如期而至，栗知头一回见宫中这般繁盛的模样，先前虽然处处奢华，但总也透着隐隐的死沉之气。

    栗知终究还是没有将军夫人的名义，本是上不了这般筵席的，还是梁皇后力排众议特许她入筵，这番反常的旨令倒是让一众皇宫贵女对姜女郎刮目相看了。

    开筵后，依旧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栗知被梁皇后唤到身边听了一些训话，皇室礼仪的种种，又回敬了几杯酒水。

    她空眼往边席看，只觉得一阵浓密的凉意。

    那一席正是梁贵妃和梁时愿所落坐之处。

    梁贵妃虽没有明摆的笑，但那眼中的笑意却张扬得很，更不用说她身边依着的梁时愿一副马上看戏的神色。

    栗知离了上席，朝正在应付敬酒的温衍走去，她心里不安，他们断不能对她如何，他们定是会对付将军府的，须得警醒着温衍。

    忽得一块偌大的黛青锦衣占据视线，梁行之头摆得端正，不曾向下低一丝弧度，若不是那高傲的眼神直勾勾得盯着栗知，怕是都不知道是刻意拦住栗知的。

    栗知一见来人的那一刻，心中如被巨石瞬间压制，扬起的尘雾堵住全身连透气都难，她双手手指死扣手心，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梁行之。

    “二皇子殿下，这是何意？”栗知这几个字像是从咬紧的后槽牙绷出来的。

    她本是容忍量极大的人，面对灭族仇人，这份仇恨量她也是难承受得了。

    “姜女郎，他们如是唤你？”梁行之眼帘一抬，露着轻蔑。

    “我查过了，你的身份文书是来京城中才补记的，你虽过去不明却有着不凡的胆识，你野心不小跟着温衍那目光短浅的人是可惜了。”

    梁行之声音放轻，似乎也知道这番话上不了台面“你是个聪明人，东宫的妾还是将军府那不起眼的夫人，你应是懂哪边最衬你。”

    栗知差点笑出来，他就这么有把握拿东宫主位。

    妾？更可笑！她姜栗知怎会在意一个妾位，哪怕是东宫！

    栗知眼底慢慢猩红起来，便就是这样的人才能视人命如草芥。

    “二皇子殿下，我家这位怕生，别冒犯了殿下才好。”温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栗知身边，挪了一下站位就将藏不住心绪的栗知护到了身后。

    他笑语盈盈，摆出那副应付来客的招牌表情。

    他握着栗知的手，轻轻得揉了揉，似是在安抚栗知。

    梁行之面不改色，鼻腔哼了一声，“温将军可知自己站错了位？”

    “事事未定，殿下怎知卑职站错了？”温衍眼中透着危险，露着野兽竞食般的杀光。

    梁行之拉温衍入麾被拒本就是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实是不理解温衍为何会弃他选一个无所事事，不求上进的梁淮之。

    这就好像背刺侮辱了他一番，天之骄子如他怎会咽下这口气。

    “话尽于此，便看这往后事事会如何吧。”

    梁行之突然掩了冷厉，嘴角附上了一抹让人不习惯的笑。

    梁行之被触了一层逆鳞回到席位上脸色不甚好，“母妃，儿臣照你说得做了，那姜女郎可是一点情都不领，本就是个登不了大堂的人，不知道母妃为何要我纳她为妾。”

    梁贵妃放下手中的长筷，视线往栗知和温衍的方向投去，“那老女人欣赏那姜女郎，我就偏要夺过来。”

    她总也想不明白，为何她地位直逼高位之人，她却还能稳如泰山，每一次她设法拉她下位，她都能用看戏子那般眼色嘲弄着自己。

    这次她偏要逼得梁皇后先破功，先露出破绽，她就是要动她的人！

    “既然姜女郎不接情，我们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不出所料！隔日一道圣旨降临，几欲把将军府鞭入谷底。

    梁皇身边的公公面色容重，眼底透着习惯的悲悯。

    栗知跪在温衍身边，心中莫名得忐忑不安。

    见人来得差不多，公公挥手打开圣旨，尖声念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縛之恩，诞敷庆赐。朕闻温将军嫡妹温漾素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闲表质。仰承天命，特册封温氏之女为温常在，赐居栖凤宫。钦此!”

    声音戛然而止，栗知不可置信得抬头同时感觉到身边的人猛地一震。

    梁皇要纳温漾为妃！

    温衍眼底早已经寒霜密布，一呼一吸之间都像是藏着无尽的愠怒，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透着无望的凄惨。

    在公公一声声催促接旨声中，温衍的每一步都像是被拖着一般，他迟迟没有接。他怎么能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疼爱的胞妹落入那冰冷无情的皇宫。

    公公有些不耐，“温将军，你是明事理的人，你如今是大梁大将军，一半虎符在你手上。”

    若没有至亲送入宫中握在梁皇手上，他又怎能放心将这样的大权放给温衍呢。

    “温将军，再不接，可就算是抗旨了！那便是灭族的死罪！”

    温衍缓缓抬起手，圣旨上温氏之女的字眼显得格外刺眼。

    他只觉得手背又一股温热柔软的力量牵引着他向前，栗知握着着温衍的手，承下了这主宰一切的黄帛书。

    灭族，栗知不会让这件事情再发生在温将军府。

    眼下温衍失了神，一念之差都有可能葬送了将军府上百口人的性命。

    夜幕又降临了，杵在书房外的宇川面露担忧，手上端着凉了一半的浓粥。

    看样子应是被拒过好几次了。

    宇川一见栗知眼中泛出一丝光，“女郎，你来了。”

    栗知点了点头，侧身对琼华细声嘱咐，“粥已经凉了，让伙房备一些清淡热乎的饮食送过来。”

    等琼华将宇川手上端着的凉粥接过应声离去，宇川眼中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他伸手拦住打算进屋的栗知，“女郎，将军他……”

    “我知道，他不容易失控，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牵扯到了温漾还有那位唤作卿时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