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老夫人一大早上就进了宫。

    栖鸾殿内

    梁皇后特地免了温老夫人的问安礼，拉着温老夫人到旁边坐下。

    “您老人家还是不要折煞本宫这个小辈了。”

    温老夫人嗔怪道，“那怎么行呢，皇后娘娘如今是皇后娘娘，与之前早已不同。”

    “那皇后娘娘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两人对视笑了。

    温老夫人喝了一盏茶，听着梁皇后说起过往几年宫中发生的变化。

    “本宫虽与您时常有书信来往，但也还是没办法将宫中的变化腾到纸上给您看。”

    “老身老了，这宫中的种种都与老身无关了，老身就像安然在远安寺，在佛跟前圆寂。”

    皇后眼神复杂起来，“本宫知道您的用意，这件事本宫会出手的。”

    温老夫人眼角带泪，跪在梁皇后身边，“老身实在是对不住娘娘了。”

    梁皇后急忙扶起温老夫人，“说这些作甚，温漾和温衍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从前没帮过他们什么，现在既然他们有所求，本宫就满足他们好了。”

    “只是，本宫也不是无欲无求的。”梁皇后话题一转，握紧温老夫人的手。

    “温家势力逐渐大了，皇上有所顾忌也是难免的，为了防止往后还有这档子事，不如就让温家入了我母族，温家不变姓，就只当入族谱，两家也好相互扶持。”

    温老夫人咋舌，半张着嘴看着一脸笑容的梁皇后。

    梁皇后凑近了一些，在温老夫人耳边轻声道，“这样衍儿也算是我半个儿，皇帝之位自然是衍儿的，本宫啊，就只想安然得当个皇太后就行了。”

    梁皇后起身，拍了拍温老夫人的手，“姜女郎和衍儿都是好孩子，本宫不愁没人孝顺。”

    温老夫人干瘪的嘴唇发白的厉害，她要是肯首，未来的史书上就再无温氏。

    她的手直到回到温府还在发颤。

    一到府就立马把温衍唤到了跟前，并嘱咐人不要靠近。

    栗知和温漾一见这架势都不免有些担心。

    “女郎，没事的吧。”温漾不安得往屋内张望。

    栗知只能安抚，“没事的，皇后娘娘一直都很记老夫人的恩情，而且这对皇后娘娘来说并不是难事。”

    栗知只能祈祷不要有什么变故。

    屋内，温老夫人喝了一碗安神药，手中不停摩梭着佛珠。

    “衍儿，你怎么想？”

    皇后之所以能稳立于那个位置，果然不单单是只靠母族。

    “皇后的母族越吃越大，我们不妨好好利用。”温衍挑了挑眉。

    “衍儿，莫非你当真要抛弃温家？”温老夫人不可置信。

    “祖母放心，这件事情交给衍儿处理，衍儿不会让温氏在我这一代消失。”——

    栖鸾殿内

    梁皇后见温衍独自来觐见，不由有些鄙夷，“老夫人没来，衍儿你可带来了好消息？”

    温衍低头笑了笑，“卑职前来，是来提醒皇后娘娘的。”

    “哦？”梁皇后笑出声，她很好奇她看中的人到底会怎么解着局。

    “皇后娘娘之所以不选任何一个皇子而是选了卑职，是因为卑职才是这一局的解。”

    温衍从容得看向高台上的皇后，“天下这一盘大局，卑职会证明皇后娘娘没有选错人，天下大定后，温家在，皇后娘娘该当慈宁宫的主位。”

    “皇后娘娘的母族盘根错节散在中原各地，其中威胁弱点并不少，皇后娘娘若是肯首，娘娘的母族助卑职，温家持虎符来保。”

    梁皇后垂下眼，双手叠在一起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不一会笑出了声。

    “衍儿啊，下得一盘好棋啊。”梁皇后起身边朝后殿走去边扬着声音，“慈宁宫荒废了很久，以后可得帮本宫好好修修。”

    温衍勾唇笑了笑，答了一句是——

    此局一破，梁贵妃一方吃了瘪暂时也不敢造次。

    边疆洪灾一事也提上了日程。

    “你当真要去？”温衍一来到小屋就见好几个收拾好的箱子。

    栗知皱眉反问，“将军，当真不带我去？”

    温衍眼色复杂，“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只是边疆情形复杂……”

    “我若是非去不肯呢？”

    她要去诛仇人，谁也拦不住她。

    “去可以。”温衍开始妥协，“一切都要听我的。”

    “好，一切都听将军的。”栗知也退一步，只要能让她去。

    边疆威胁众多，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梁行之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边疆路程遥远，梁淮之已经先行赶到港口。

    温衍携温家军行程五日才到港口与梁淮之会合。

    看到温衍将栗知从马车上牵下来，梁淮之惊不住疑惑，“姜女郎怎么同行？”

    “四皇子，栗知听说边疆风景秀丽，故也想跟一游。”

    “游？”梁淮之警告道，“你若是想的是报仇那件事，那可不行。”

    栗知勾唇一笑，“四皇子不必操心，栗知自有定夺。”

    她福了福身就朝船上走去。

    温衍知道梁淮之的顾虑，解释道，“四皇子放心，卑职会看好自家人的，二皇子会在京城正正当当的被处死。”

    梁淮之扯了扯嘴角，跟着上了船。

    已经在船上待了好些日子了。

    栗知偶尔写写画画，倒也能适应。

    身边没有丫头婆子们聒噪，也没有解闲的小玩意儿，琼华有些捱不住了。

    此刻正在发牢骚，“到底还有多少日程！”

    栗知终是放下笔，耐心宽解道，“听宇川大人说，最少也要十日。”

    “十日！”琼华加重语气，又加一句，“怕我的命早就被这船摇落了。”

    收拾好笔墨，栗知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又何尝不想早点手刃仇人。

    收回心神，她扯出一抹笑，提议道，“琼华，你擅做糕点，教教我如何？”

    “女郎学做糕点作甚？”琼华百思不得其解。

    栗知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无边际的水。

    她缓缓道来，“小的时候，母亲爱做金桂糕，我总是馋。”顿了顿，“我想知道，我自己做的金桂糕与母亲做的能有几分差。”

    从前总是对这段仇恨碰不得提不得，离报仇越近，提起似乎也轻易多了。

    “女郎——”琼华咬唇，红了眼眶。

    她心疼失去亲人的栗知，却也有愧疚的歉意。

    现在栗知和温衍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之前那般争锋相对了。

    两人商定好，出了房门。

    此行也带上了海兰，她此刻正站在门外。

    栗知朝她笑，自觉报着行程，“我和琼华要去伙房做糕点，温将军若有兴可来品尝。”

    海兰不苟言笑，点了点头。

    船上的伙房不大，却也应有具有。

    琼华精化到每一个步骤，一点一滴得教栗知。

    她总算知道她家完美无缺的女郎的唯一缺点在哪里了。

    栗知只擅长做像琼糜这样的一些简单的菜肴，对于工序复杂的就无从得心应手了。

    看着被搅合得到处都是的面粉还有睁大无辜眼睛，举着沾满面粉双手的栗知，本来还紧皱眉头的琼华噗得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女郎我还是头一回见。”

    本来还愧疚，楞了一会，栗知也笑了，“这可比读书习字难多了。”

    温衍在窗前站了良久。

    带着笑意，贪念栗知这般鲜活的模样。

    他走到门边，轻敲木门，引起二人的注意。

    “不是让我来尝糕点吗？”

    温衍只停留了一会，就缓步朝栗知走去，抬手扫了扫她头上沾到的面灰。

    姿势自然又亲昵。

    似乎习惯了，栗知也没抗拒，点了点头，“蒸笼里蒸好了一盘，虽然样式入不了眼，但——”

    她继续笑，沉默了片刻，引得温衍有些好奇，“怎么？”

    “我吃过了。”她不好意思道，“能吃。”

    温衍垂眸低笑。

    她转身去拿，那瞬间扬起的绿萝轻纱绣摆扫过他垂着的手。

    他顿觉那只手炙热无比。

    在她拿到他面前的前一刻，他敛了神色。

    拿着那块长得歪七扭八的糕点左右打量着，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那双巧手做出来的。

    她温和得笑，“将军若是不嫌弃，可以浅尝。”

    不能驳了她难得的好意，温衍将糕点送入嘴中，味道在嘴里散开。

    等了一会，栗知扬眉问，“如何？”

    温衍吞了下去，舒了一口气，淡淡吐出两个字，“能吃。”

    闻言，栗知捂嘴笑，眼睛都笑弯了，宛如一只脏兮兮的小灵猫。

    温衍也勾唇笑，终于有心靠近的感觉，他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