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霜儿？你看外面的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看看娘给你做了什么？”母亲的面容已在眼前，这光景竟是将军府，慕徵卧房的窗台，窗台外面是关不住的满园春色，屋子里的水仙花也开了，但花香怪异，闻起来竟是苦的……

    “母亲，母亲！”慕七一下子坐起身，黑发散乱，屋子里有浓浓的药香。

    “将军，将军醒了？”吴军医回头，一旁的辰王支着脑袋也从迷糊中清醒过来。长风推门而入，一室温暖。

    “嗯。”慕七声音嘶哑，抵着头略略失望。原来是一场梦，难怪如此美好。

    “慕将军，你可还觉得难受？”辰王上前，来到慕七的卧榻旁俯身询问，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慕七。

    “殿下？为何会在此处？”慕七疑惑，记得明明只有吴军医在房内，吩咐过不需任何人进来，可……

    “将军，辰王殿下自昨夜傍晚便守在门外，将军下水时属下力量不足，险些脱了手，还是长风将领和殿下进来，才拉住了将军身上的绳索。”吴军医拱手，双手缠着纱布厚厚一层，慕七打眼就瞧见了。

    “军医费心了，先去歇着吧。”慕七对吴军医说完，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从榻上下来，向辰王叩首致谢：“殿下大恩，卑职无以为报！”

    “慕将军快请起，若不是我，将军安然无恙，昨晚情急，我才跟着长风进来，将军不必言谢。”辰王伸手，一把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慕七，才惊觉慕七一身瘦骨嶙峋，与前月的壮硕截然不同。是啊，蛊毒侵袭，自己也深受过其苦，堪堪瘦下不少，慕将军也是血肉之躯，怎会有所例外？

    “谢殿下。”慕七起身，不动声色地挣开辰王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静养着，好生将息，一应饮食汤药都送到你房里，无事不要出来了。”辰王说罢，将身上的白狐大氅解下，披在了慕七的肩头。幸得那临安府的唐廉知趣，送了不少衣袍细软还有各类瓜果食材，这后面的路上才没有太过拮据。

    “是，谢殿下挂怀，请殿下也去休息，无需再为卑职费心了。”慕七说完又行了一礼，辰王便点点头走了出去。待外面的脚步声远了，长风将汤药端了过来，一边递给慕七一边说道：“将军，沿途来过三批刺客，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没抓到活口，有的溜了，有的当场咬破嘴里的毒药自裁。”

    “江湖人士？”慕七坐在凳子上，苍白的手指拿起勺子，搅动着褐色的汤药，好让温度快些降下来。

    “是，没有信物没有刺青，没有任何线索可查，单凭着跟我们交手的身手判断，是江湖人士，且训练有素。”长风再次补充道。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慕七盛了一勺汤药，略吹了吹便喝进嘴里，满嘴都是浓郁的苦涩，不觉间皱了眉头。

    “属下猜测，应该是京城的人。只是不好判断，是建王还是烁王。”长风也知道时局，岭南其实也都知道，只不过不参与其中罢了。

    “嗯，继续说。”慕七一勺一勺地喝着药，边听长风的分析判断。

    “京城中已及冠的皇子就只有建王和烁王两位了，齐王年幼，母妃地位低下朝中无人，没有夺嫡的资格和能力。建王门客众多，又有大量的财富积累，军中和江湖上都有一定的人脉。烁王亲贤臣，在文官中、很有地位，朝中的吏部和礼部都是亲信，虽才刚刚及冠，已办过上百场雅集诗会，马球蹴鞠，笼络了不少文人墨客，野心也是昭然若揭。所以属下猜测，自辰王殿下入关以来，所遇到的刺客十有八九都是其他门两位派来的。”长风站在慕七身后侃侃而谈，慕七碗里的汤药也喝得差不多了。

    “我慕家军是纯臣，自高祖陛下在时便立誓不参与朝中的争斗。如有女子入朝为后，连书信都不能相通。今日我奉旨护送辰王入京，并非是要站队，只是做个臣子的本分而已。日后宫中哪位殿下登临大宝，我慕家也还是为大朔驻守边关。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可不论怎么变，这大朔的江山要稳，就必须落在明君之手。盼有一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国有祥瑞，风调雨顺。”慕七敲打着长风，自己虽舍下性命救过辰王，但并不代表慕家就要辅佐辰王夺嫡。慕七不想卷进去，更不想慕家军卷进去。

    “是，将军，属下明白。”长风也不是要站队，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京中怕是自然而然将慕家军与辰王相连，慕七就是想撇清也难了。

    京城，冬至。

    皇宫上下已经开始准备除夕的事宜，司制坊和司珍坊赶着给宫里的贵人们做新衣新首饰，还有陛下每年按例要赏的玩意儿；礼部准备着礼单，安排司陈坊和司设坊布置宫殿和准备祭天大典。

    建王和烁王也进了宫，一身华丽的钉珠华服，头戴玉冠，备了些礼物，给陛下请安。

    “好，都起来吧！”龙椅上的人已年过半白，眼瞅着就要进入一甲子，可精神头还是十足，眼神也清亮，并不像外界传闻的已抱恙多时命不久矣。

    “谢父皇！”

    “谢父皇！”建王和烁王齐齐跪谢，身长玉立地起了身，便站在一侧听候指示。

    “今年风调雨顺，边关也无战事，百姓也还安稳。朕已看过各地的税收，比上去年还富富有余，是该过个好年了。”皇帝微笑，一脸的慈祥与和气。

    “是，父皇，大朔今年百姓丰收，皇恩浩荡，还给多地轻摇赋税，可国库依然充足，想来是父皇的福泽深厚，庇佑大朔子民，才得以如此国泰民安。”建王上前，鎏金的衣袖耀目，在满室金器的宫殿里更显华贵。是了，最有钱的皇子可不是浪得虚名，他身上宫制堆纱的金丝软烟罗和雀金裘的衣袍昂贵，光是这两种衣料都需千两银子一匹，加上宫制堆纱的工艺，宫里只有司制坊的两位绣娘会，单单是赶制都需上个月之久！

    “四哥此言差矣吧，今年大朔虽无战事，不过是去年岭南一战折损太过需休养生息，北境苦寒，西蜀各方牵制又有漠北军驻守，才免了战火之灾。可国虽富庶，子民却未必安居乐业。岭南夏日水患，秋季又发了瘟疫，若不是岭南慕家军及时通报，父皇拨了赈灾银两，现下怕是已经蔓延到了京城。这多番事迹，三哥难道看不见吗？”烁王回呛，把建王报喜不报忧的心思摆上了台面。

    “你……”建王正欲开口，皇帝便抬手制止：“好了，朕知道你们懂事，忧心国事、民事、天下事，可朕还在这里，自会有所决断。”

    “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烁王听懂了其中的深意，赶紧跪倒在地叩首。

    “行了，起来吧。今日冬至，留下一起用晚膳。”皇帝挥手，身边的太监总管便叫人把建王和烁王送来的礼物抬了下去。

    “是，父皇，儿臣遵旨。”烁王再次叩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晚膳时分，养心殿的偏殿里摆上了几个小桌，分别是建王、烁王和齐王母子的。

    “来，今日冬至，按规矩要吃饺子，只是家宴，你们不必太过拘束。”皇帝举杯，邀众人共饮。

    “是，多谢父皇！”众皇子端坐在桌前，也跟着举起了酒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