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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棋局
发布:2023-12-11 20:29 字数:2697 作者:三寸暖
    辰王执白子,慕七执黑子,棋局开始,便在四角上落了位。

    “慕将军,之前听你提起过四哥,若我没记错,慕家在你这一代,是有女子的吧?”辰王记得,小时候听宫里的人提起过,慕家的女子要进宫为后。只是慕家女只嫁嫡子,若东宫之位落定,慕家便会送来新妇作为东宫的太子妃。

    “是,殿下记的不错,卑职有位二姐,唤慕傲雪。”慕七神态自然,二姐的事也基本上是天下皆知。可辰王在外多年,各种缘由许是不太了解。

    “唉,可惜啊!”辰王叹气,慕家的人都可惜。

    “是啊,卑职的二姐倾城之姿,待人宽厚且奖罚有度,从前作为军中的执旗人,军中上下无不称赞。只可惜,她先天有疾,患有心悸,还未婚嫁,便去了。”慕七知道,辰王是想打听这些的,就算他不说,辰王也会问其他人。与其他人加油添醋,还不如自己说出实情,以免多生事端。

    “执旗人?”辰王顿手,白子被两指锁住,迟迟落不到棋盘上。

    “是,慕家军的传统,执旗人掌管军中一切军纪,上可罚统帅将领,下可惩兵士小卒,是军纪严明的最大保障!”慕七落了黑子,辰王心中暗暗惊讶,原来这厮深藏不露!

    “你二姐唤作慕傲雪?有何说头?”辰王落了白子,才发现已到穷途末路。

    “母亲的意思,是叫二姐如冬日里的腊梅般,无论何种艰难的境遇,都要傲然绽放在枝头。”慕七自己的名字,唤作“凌霜”,与姐姐就是“傲雪凌霜独自开”。

    “慕夫人大才,只叹没有机会睹一睹她的风采。”辰王抓起一颗白子,眼看着要输了。

    “卑职都记不清她的相貌了,不过二姐与她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所以军中的人都说,二姐最得母亲真传。”慕七的黑子落定,却给辰王留了条路来。

    “我元家福薄,没能迎你二姐入宫,否则也是一代贤后佳话。”辰王走向那生路,也知道是慕七给留的面子。

    “卑职惶恐,是姐姐福薄。她先天心悸,吴军医穷尽毕生所学,只能保姐姐活到而立之年。战场上刀剑无情,她将生命献给大朔边关,也是慕家军人的使命。”慕七抬手,又让出了一步。

    “原来如此。那京中是知道的,对吧?所以才没有赐婚?”辰王追问,那时他已身在大朔,很多实情以讹传讹,传到他那里总有不实,今日倒是问出了各种缘由。

    “是的,殿下。当年陛下是要赐婚,可派去的御医一波又一波,都束手无策。卑职的父亲便请旨,容我姐姐在岭南继续执旗,不入宫中为妃。”

    慕七明白,他的姐姐不能去,那就只剩下他了。慕傲雪确实先天不足,要不是吴军医连二十都活不过。可他没有任何疾病,甚至天资聪慧过人,也是练武的好料子。所以母亲才将他从小当做男子来养,就为了以后能长留岭南。

    “唉,长兄性急,若是没听信小人的唆使,或许还有机会与你姐姐见上一面罢。”辰王的白子冲出包围,俨然已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见上一面也是无缘,我姐姐是注定的……”慕七伤感,任世间再名贵的药材他都可以去寻,可药石无灵,生下来就已注定。

    “不说了,我从未听过你提起你弟弟,这又是为何啊?”辰王的白子不落,慕七已是困顿之兽,他不想定局,也不想赢得如此不光彩。

    “卑职的弟弟还小,虽继承了执旗人的位子,却冲动易怒,心性不定,还需好好磨练几年。”慕七也不催促辰王落子,只是拿着黑子在手里把玩。

    “是吗?我还以为慕家人都像你一样沉稳老练,不苟言笑。”辰王招手,唤来吉祥收拾棋局。

    “卑职是这样的?”慕七闻言也是惊讶,向来自持稳重,却没想到旁人看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你不知道吗?自我见你,便没见你笑过几回。偶尔展颜,也是十分吝啬,并未见你开怀。”辰王收手,撑在双腿上与慕七闲聊,从他的面相中想象着他兄姐的样子。

    “殿下勿怪,卑职年幼时便随父兄征战,军中纪律严明,父兄又时长教导,要做个稳重的人。后来做了慕家军的统帅,自然更要端庄持重,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并非刻意为之。”吉祥收拾好棋局,辰王和慕七心照不宣地将上一盘揭过去,两人互换了棋子,慕七先落了白子入局。

    “好,我知道了。”辰王今日也算有所收获,知道了慕傲雪未曾进宫的真相,也了解了慕七如今的大致情况。

    “殿下,京城就要到了,三日后腊八节,卑职送殿下到城门口便告辞,请殿下保重。”慕七开口,提前作了告别。

    去年岭南军与南禺大战,父亲点兵南去,慕七都没有好好跟他们话别。后来军师安慰:有些告别要提前作,以免到时偶发意外,连句“再会”都来不及讲。

    “慕将军,此去山高水远,再会怕是渺茫,也请你珍重。”辰王感怀,虽有万般不舍也是无奈。慕七他不是普通习武之人,若是就还好说,留在身边做个武将,凭他的智谋和身手,在京城也能风生水起。可他偏不是,他不单是岭南慕家军的统帅,还是大朔不可或缺的守护者,所以他注定要回到他的位置上继续自己的使命。也是,作为一名战士,战场才是最好的归宿,哪怕身死,哪怕受伤,都是军人的无限荣耀。

    “哎呀,将军,你的衣袖破了。”吉祥在旁,无意间瞥到慕七的袖口散了,便出声提醒道。

    “噢,无妨,晚些我去缝补一下就好。”慕七抬手,看到小臂处是开了个口子便说道。

    “将军还会针线呢?”吉祥手上倒着茶,却听到辰王惊喜问道。

    “是啊,在卑职的老家,父亲压马头,母亲缝战衣是传统,家里的孩子上战场,都是母亲缝制的战袍。后来母亲教了几位兄长这些,怕自己忙不过来,我当时还小,可也跟着看过。”再后来母亲生了八弟便去了,自己的战袍开始是姐姐给缝的,从那以后就是自己,所以这点东西在他看来完全是小菜一碟。

    “噢,这又是什么习俗?”辰王好奇,落子的时候险些下错了地方。

    “是卑职的老家,准确来说是父亲的老家彝川。小时候儿子上马,由父亲抱起儿子来压住马头,等儿子上了马背降住了烈马父亲才松手,任凭儿子在草原上翱翔,寓意传承与接力。母亲亲手为儿子缝上战衣,以此寓意

    “游子身上衣,意恐迟迟归,”盼望出征的孩子早日平安归来。”慕七说着,落下的白子偏离原先的轨道,又让出一条生路来。

    “慕将军的家乡,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辰王感叹道,落子的黑色已全全包围住白子。

    “卑职出生在岭南,父亲也是在军中为卑职压的马头,卑职也不知道彝川如何,只知道父亲在那里出生,祖父便带着他征战四方,直到父亲成了亲,才有了现在岭南的将军府。”慕七收手,败局已定。

    “来日方长,慕将军年轻,肯定有机会去看看的。”辰王也收了手,再下也无意义,他是赢不了慕七的。

    “借殿下吉言。”慕七起身行礼,辰王也知趣地走了出去。

    “长风,你去叫郭统领进来。”慕七看辰王走远,才唤了长风上前。

    “是!”长风拱手,随即叫来了郭子清。

    “将军有何吩咐?”郭子清抱拳问道。

    “明日就要下船走官道,你们定要万分小心,汇合时细细查看我们的人,以免混进细作。还有,京城已在眼前,敌方在暗不知道有多少,怕是在城外有所部署,不管怎样,一定要保住辰王殿下,不能有半分差池。”慕七低声吩咐道。

    “是!”

    “是!”两人行礼后走出去,慕七便拿出一包针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