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顾大人与将军府私下没有任何往来。”

    这个问题必须澄清，直觉告诉沈轻尘像这种“难道他也是将军府的人”的说法万万不可流传，结党营私可是朝廷大忌。虽然实际上朝中这种事肯定不少。

    “之所以请顾大人一起，是因为顾大人是讲道理的人，上次云枝的事也算是禀公处理，云枝感谢我送我点心，我觉得应有顾大人一份……还有就是，听说顾大人孤身一人，一个家人也没有，想必每逢佳节都是一个人……所以就想请他一起，有朋友会想着或许会让人有所安慰吧……”

    “我也是孤身一人，你怎么不请我？”萧锦城转身走到书架前，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小木盒，走回到沈轻尘面前。

    “……殿下有皇上，有兄弟，有姐妹，算不得孤身一人吧？”

    萧锦城没有回答，伸手抓起她的手，她想抽出来但他抓的很紧，“涂一点药膏，不然会越来越疼。”他说着，从小盒里取了一点药膏涂在她微微发红的手指上，轻轻按揉。

    “谢谢……”沈轻尘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男人……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站在她面前，低头为她按摩药膏。

    “嗯？我不是已经……”沈轻尘忽然明白过来，他是指之前的那个问题。“哦，那个问题……无论我说什么殿下都不会生气吗？”

    “你想说我这个人很讨厌吗？”

    “不是。”

    “那就好。我不生气，你说吧。”

    “轻尘不愿嫁入皇家，就算是没有退亲的时候，轻尘也不愿嫁入皇家，所以，退亲挺好的，我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有点庆幸。”沈轻尘实话实说，她觉得萧锦城应该能够理解她。

    “皇家的规矩太多，条条框框编织了金子做的牢笼，成为皇家的人，就永远困在这牢笼之中，再也不能到外面广阔的天空中自由飞翔。做一个宫女，四年也好，八年也罢，总归有出去的一天，可如果嫁入皇家，那就是一辈子……

    除了守规矩，不越雷池一步以外，皇家的事情太复杂，人与人的关系不是简单亲人、家人，而是牵涉到各种各样的利益，说话、走路、办事样样都要万般思量，做错一点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在这里要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必须选择、必须站队、必须勾心斗角。轻尘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其二，殿下现在是皇子，将来是王爷，这朝中高官大员都三妻四妾，何况王爷？除了王妃，还有侧妃，还有侍妾，还有通房丫头，轻尘可不想和一堆女人争一个丈夫。每天一睁眼就想着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这生活实在太廉价。

    一个男人，他心里同时装着好几个女人，还要我去算计、去谋划，为的就是讨好他，换他一时半刻的温存？可能许多女子已经接受了、习惯了这种现实，可轻尘觉得不应该这样。

    实事如此，但如此就对吗？女子就没有自己的尊严吗？女子在外面已经有很多事不能像男子一样去做，在家庭里还要忍受这种对待，除了感情上不应如此委曲自己以外，轻尘觉得这也是一种不公平。如果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有三五个情人，那还算是——“

    说到这儿，她眼见着萧锦城脸色铁青起来，抓着自己的手上似乎力道也大了，赶紧刹住话头，看来自己说的还是有点过了，这毕竟是封建王朝……

    “……总之，若将来轻尘会嫁人，宁愿选择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或者田间小吏、医馆大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萧锦城抬起头来看着她。“倘若，我不是三皇子，而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田间小吏、医馆大夫，你会嫁给我吗？”

    “殿下风姿卓越，才华出众，又会武功，又讲道理，如此难得，轻尘自然……会好好考虑的。”沈轻尘避重就轻地笑答，反正这也不可能。

    萧锦城脸色缓和下来，“也好，那此事以后再说吧，反正……一时半会你也出不了宫。不过……你还是要时时记得，那些有违宫规、大大不妥的事，不要做。”

    “噢……那……殿下是不是也应记得，有违宫规、大大不妥的事……不要做？”还不放手？

    “本殿下是三皇子，有特权。”

    “……”好吧，你厉害。

    “这药膏对烫伤很有效，你拿回去，明天记得再涂一点。”萧锦城将药盒放在她手中。

    “多谢殿下。”自从那日从江太医那里蹭了一些外伤药以后，沈轻尘想明白了，在宫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们这些底层小宫女除了那几件定例的宫装以外，一无所有，所以凡是实用之物，有机会蹭到就一定要拿着，万一有用呢？

    “殿下，时候不早了，轻尘该回去了。”

    萧锦城跟她一起走到门口。推开门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殿下，下雨了，奴才送沈姑娘回去。”司墨已经拿了伞候在外面檐下。

    “我来。”萧锦城接过伞，递给沈轻尘一柄，自己也撑开一柄。

    沈轻尘撑开伞，正犹豫着要不要婉拒——让三皇子送自己未免僭越。

    但此时萧锦城已经一手撑着伞，迈下门前台阶。台阶被雨水冲刷地有些光滑，反射着院里防雨风灯的光芒。他转回身，向沈轻尘伸出另一只手。

    沈轻尘没有说什么，走到台阶前，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扶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小心走下台阶。

    两人撑着伞，并肩走入雨中。司墨跑去另取了一把伞来，远远跟着。

    夏天的夜晚，虽然下着雨，有着丝丝凉爽，但却不冷。

    路边的树木、盛开的花朵，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远处不知哪个院落，传来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

    “殿下真有绅士风度。”沈轻尘说。

    “什么是绅士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