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何时不见的，我不是吩咐你关照着她吗？”

    素竹虽然是侍婢，与成期归却亲如姐妹，成期归不论去哪都会带着她，此刻却听着魏简急报她失踪了，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孟玉崇道：“不见了，前不久不是才见到吗？”

    魏简知自己不该一直偷偷跟着成期归，但责罚终究抵不过人命，心一横，跪下道：“小姐，是，是今早我带着媚儿去了白府见你，之后她同我说有事要忙，可今晚她迟迟没有回客栈，客栈的老板也说，没有见过她······”

    “什么？我不是要你——”成期归把难听的话生生吞了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夺门而出。

    孟玉崇本能地跟上，却又想到白纳川还在身后昏迷不醒，只得嘱托魏简道：“保护好你家小姐，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找我。”

    魏简对孟玉崇本就有些不满，甚至是讨厌，只是头也不回地追寻成期归而去。

    “媚儿可有和你说她要去见什么人？”成期归知道魏简方才的话没说完。

    “她说她要去崔府，找梅少管，可她再也没有回来了，我偷偷潜入崔府，里里外外房前屋后都看了一遍，都寻不着她人。”

    成期归有些意外，她不知道魏简究竟知道自己多少事情，她从未说，他亦未问。

    “梅管家？梅丘鹤？我爹爹的徒弟？怎么会在崔府？”

    梅丘鹤是成家的少管家，也是成卿尧的徒弟。成期归年幼时，成卿尧经常奔波于各个窑厂与各地商铺，极少在家中。成期归有时想见父亲一面，总得等上十天半个月。

    稍稍大了些后，成期归便经常与素竹一起跑去窑厂找成卿尧，成卿尧自然是管顾不过来的，便叫梅丘鹤帮忙看管。梅丘鹤比成期归要大上五六岁，算得上是大小孩带着小小孩，没少带着成期归穿梭在未烧制的冰瓷之间，给她讲解制作的过程。

    只是自成家窑厂坍塌起了大火后，便再也没了梅丘鹤的消息，成期归也不清楚他是生是死，如今怎么会在崔府之中？

    当年许多匠人死于大火之中，许多跟着成卿尧打拼十几年的人都散了，不见了音讯，没有人愿意接纳一个恶贯满盈大魔头的手下。倒是一些幸免遇难的小匠人遭人同情，如今在其他窑厂做得很好。

    崔伯父是成卿尧至交，想来也是好心收留了梅丘鹤吧。成期归知道素竹去找梅丘鹤后，少了些不安，奔跑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梅丘鹤此刻可在崔府？”

    “我，我不认得梅少管。”魏简抱歉道，自闯入屋中找到成期归时，就一直提着心。

    “今早是你带媚儿去白府的吧。”成期归此话五分质问，五分责怪。

    “是。”魏简默默跟在成期归身后，低头道。

    “你不好奇，也不问？”成期归淡淡道。

    “小姐不说，我便不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赶你走吗？”成期归转身，拔出魏简手中的剑，调转剑柄抵住魏简的肩。

    “小姐是希望我有个好前程。”

    成期归浅笑，倒还是个明事理的。

    “我是玄龙门死刃，也是十年前成家惨案的罪人成卿尧之女，跟着我，做的是脏事，玩弄的是人心，”成期归道，“跟着我，倒不如去求个好前程。”

    魏简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我本也不是什么良善出身清白之家，只求小姐不要再赶我走。”

    成期归看着魏简如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般，倒生了几分怜悯，也说不出过分责备的话，更别提将他赶走。

    “媚儿不见了，不是你的过错，”成期归宽慰道，“她若真的是去找王叔了，想来也没什么事，王叔兴许是见着成家旧人，多留了会儿人罢了，今夜我同你回春阳客栈吧。”

    素竹住的客房是最偏僻的一间，在走廊的尽头。成期归走近房中，屋内陈设整齐，衣物被褥也收拾和干干净净。

    床边的木盒子半掩着，成期归瞧着那纸半露着，便将屉子拉开，欲将纸塞回去。

    “这，这是驳诉状？”

    那纸上只有淡淡的墨痕，像是素竹写字时垫在下方，被渗过的墨水沾染上的。

    成期归闻了闻墨迹，又用手轻轻摸了摸，“应当是今日写的，是素竹发现我还活着，又想着替我去督察府递波诉状了。”

    成期归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折叠，放回屉子中，却忽然瞧见屉子里散乱摆着一对玉石兔子。

    这对玉石兔子是成期归小时候送给素竹的，素竹一贯将它们一左一右放于一个木盒子中，从未乱过。素竹曾道：“这只戴着金丝的玉兔是小姐，小姐在右边，我是旁边这只穿着袄子的玉兔，永远在小姐的旁边。”

    成期归不由得红了眼眶，轻轻地将小兔子摆正回一左一右的位置。

    不对，这房间有人进来过，这间屋子被人搜过了。

    “魏简！”成期归高声喊道。

    魏简应声从屋外进来，“小姐。”

    “你进没进过媚儿姑娘的房间？”

    “此前从未进过。”

    成期归隐隐不安道：“媚儿从花楼出来住进春阳客栈后，可有好友来过？”

    魏简眼神闪烁，不敢对上期归的目光，“我，我并不常在客栈，只是夜晚回来，但没听媚儿姑娘提及。”

    成期归心中顿生一股烦躁，却也没破口大骂，只是暗自思索。素竹今晨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便即刻带着驳诉状想去崔府找梅丘鹤，许是觉着自己还活着有了希望，想和梅丘鹤一同去督察府再递驳诉状。

    那便是被人发现了，不想叫他们去报官，绑了素竹和梅丘鹤，又到这春阳客栈中消除证据？

    素竹和梅丘鹤可能有危险，定又该是那杨家的人！当年父亲认罪书的通签就是杨元康，半数窑厂商路和店铺也都落入杨家名下，最不想翻案的就是杨家！

    成期归将两只玉兔揣进怀中，随即起身离开客栈，魏简也紧随其后。

    成期归直接抄了小道，穿梭于空荡的小巷中，直奔杨府。

    魏简看出了成期归的步伐有些乱，与平日的冷静不太相同，抢先一步挡在成期归面前道：“小姐，戴个面具吧。”

    “来不及了。”成期归一把推开魏简，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狰狞的红面鬼脸。成期归双瞳放大，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这店铺有卖面具的，拿一个吧。”

    成期归才发现，身旁是一家卖面具的店铺，店里挂着各式的面具，奇怪的是面具悬挂的高度极低，倒像是孩童挂的。可能店家贪图省钱，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店主？”成期归试探地喊道，“店主在吗？”

    店内悄无声息。

    “点着灯该是有人的，可能不方便，把钱放这，我们拿走。”成期归顺手拿了一件狐狸面具和一件鬼面面具，随意放了两个银子，这在市面上足够买一车框面具了。

    等魏简和成期归走后，一个颤巍巍的影子映在破旧的窗纸上，他走出店来，抬脚用脚趾夹起了银子。

    “是有人买了面具吗？”老阿婆眼睛不太好，许久没人答话，她才反应过来，笑笑道：“你瞧我，人老了，记不住了，忘了你不会说话。”

    那人将银子放在老婆婆跟前，老阿婆拿起来放在手底摩挲着，又拿到烛灯底下细看，“那小哑巴，这钱，给多了吧？他们买了几个面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