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你猜我在失罪官员录中发现了什么？”白纳川带着孟玉崇和成期归进去案卷库。

    “你又没休息了？”孟玉崇惊叹于白纳川速度之快，“那个断臂的男子之前是官员？”

    “八年前，有个叫温良的督卫，因收受贿赂、走私商品、奸淫民妇被关押了整整八年，按以往量刑看，不该有这么重的罪。当时我还不是督卫，在督察府中任职录员，处理来往督察府递诉状、驳诉状、申书、户籍过所签章，当时有个叫素竹的女孩，自称是成家的婢女，年纪不大，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天天上督察府递交驳诉状，你可记得？”

    “我想起来了，素竹反复递交波诉状那会，正是温督卫任职。”

    提起素竹，成期归总是心憋的慌。

    “我看了卷宗，温督卫当时是接了素竹的驳诉状的，提了重起旧案，但被王检司以证据不足为由否定了。当时的驳诉状是我收录的，我记得很清楚，方才又去找来看，前两张驳诉状笔迹稚嫩，言辞混乱，像是那个十岁小姑娘自己写的，后面两张驳诉状字迹与温良在任时的官文字迹一致，逻辑缜密，言辞严谨，证据详实。”

    孟玉崇那时大多时间在玉善堂，鲜少来督察府，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是温督卫帮素竹写的驳诉状？即使如此，证据详实，为何当时没有再重启旧案？”

    白纳川道：“当时温良据理力争，王检司争辩不过，便应允了重启旧案，可证人要么失踪，要么否认，证物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温良倒落下了罪名。按日子算，前些日子便已出狱。”

    “历届任职官员的信息均收录在册，你随我来。”白纳川引着孟玉崇进入另一间存放官员信息的籍册库，找到了八年前任职的官员。

    成期归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发黄的簿册，“温良温如颜，原来，八年前是这般模样。

    “提壶好酒，去会会？”孟玉崇提议。

    白纳川道：“我现在当值，不该擅离督察府，你去买吧，今夜我们去拜访一下前辈。”

    “我去。”成期归道，“我知道哪里有好酒，你和白公子事务繁忙，我也算是个闲人，我去罢。”

    孟玉崇似乎有些不放心，“我随你去罢。”

    成期归笑笑，微微抿着嘴，“不用，我可以自己去的，又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他们跟着了，成期归倒也不好办事了。

    喧闹的酒楼里藏着一间暗房，微弱的烛火颤巍巍地跳动，房中又有一地道通向门外。

    “姐姐，可有素竹的消息？”

    “还是得找姐姐啊，你身边那些个男人，我看呐压根没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徐芝一手挡着蜡烛，一遍翘起腿。

    “别卖关子了，快说。”成期归急道。

    “我让不少姐妹跟着梅丘鹤，你猜我发现什么？”徐芝正色道，“梅丘鹤每日午时都会乔装打扮去城外一趟，带些馒头米饭去城东王婶田边的一间小木屋送去。”

    “他在那里关着人，他绑了素竹？！”成期归攥紧了手心。

    “就回来的姐妹来报，梅丘鹤没有要杀素竹的意思，看样子倒只是想把人囚禁起来，我们担心打草惊蛇，也没有出手，”徐芝拍拍成期归的手背，“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那我派人看着了的，一有消息我会告知你的。”

    “麻烦姐姐了。”成期归抱歉道。

    “你我之间，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徐芝有些不满，“说出来倒生分了。你现在来找我，不怕他们起疑？”

    成期归知道素竹无生命之忧，便也把心放进了肚子里，笑道：“他们知道我来这的，我说来这里提几壶酒。”

    徐芝勾起成期归的下巴道：“我可是看那两个小公子对你都有点意思啊，你跟姐姐说，你选哪个？”

    “我对他们都没兴趣。”成期归撇过脸，站起身便想离开，却被徐芝拉住。

    “莫非，是你那个小跟班？魏简？”

    成期归捂住徐芝的嘴道：“你可别胡说啊，他是我徒弟，这可是有悖人伦的。”

    “什么伦不伦的，不都是人定的，那武朝的时候还定了同姓不得通婚呢，我们现在不也没这个讲究了？你就跟姐姐说，你喜不喜欢？哎，”徐芝歪头道，“那个魏简不是夜闯崔府后也不见了，怎不见你担心？”

    “魏简是我教出来的，我心底有数，我教他的，都是保命的本事，他伤得病得残得，他的本事虽难说在江湖上数一数二，但也没什么人能杀得了他。他虽中了南屿冰毒，但手头也有玄龙门的解药，清不了余毒但也可保全性命。”

    徐芝睁大了眼睛道：“你连我们玄龙门解百毒的保命药都分给他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走开。”成期归扒拉开徐芝，打开暗门。

    暗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小道，直接通向二楼的雅间。

    成期归都珠帘后出来，屋子里烧着暖香，有几个小生低头抚琴，几位只穿着轻薄里衣带着面具，跪坐在地上。

    成期归走下阁楼，却隐约瞥见一个男子在一间雅间中花天酒地。

    “杨晟？杨晟不是死了吗？”她心间一颤，不由得走近了趴在门缝上确认，“好像，但又不像？”

    “小姐。”门口的小采女善意提醒，示意成期归离开。成期归问道：“里面的人是谁？。”

    小采女为难皱了皱眉道：“对不起小姐，我们这有规矩，不能说。”

    “怎么了怎么了？”徐芝不知何时已经跟了出来，身后还紧随这几位小生端着果盘，“怎么个事？”

    成期归道：“没什么，我方才看着了熟人，但不太确定，但她说不能透露客人信息，是这的规矩。”

    “哦，是有这么个规矩，”徐芝笑道：“但若是你想看嘛，那改规矩不就是了，规矩还都是我定的，来这的客人啊，都会在柜前登记身份姓名，我带你去看。”

    成期归咬咬嘴唇，心底欢喜却道：“不太好吧？”

    徐芝挽起成期归的手臂，“有什么不好的，自家产业，我带你巡视巡视怎么了？”

    成期归不太习惯被紧搂着，但也怕推开了徐芝显得生分，在拉扯中努力留出一点安全的空隙来。

    “都在这，你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徐芝把一摞簿册摊开在桌面上，倚在柜台上看着成期归。

    成期归一页页翻看，突然见着了“杨威”的大名。

    “杨威？”成期归双瞳放大，倒吸一口气，又快速地翻看了往日的旧账，“杨威”二字频繁出现。

    徐芝道：“原来刚才屋里头的是杨家二公子啊。”

    成期归诧异道：“杨威是杨元康的养子，杨晟是杨元康的亲生儿子，两个人这么会长得这般相像？”

    “养子和亲生儿子长得像，”徐芝眼珠子滑溜溜地转，“那还不简单，这种事情我见多了，肯定是风流的爹在外头跟一个拿不出手的采女生的，不敢给采女名分，便以养子之名把自己儿子接回府中，两兄弟之间自然相像。”

    成期归有些恍然，“杨威刚死了兄长，怎么会马上到这花天酒地？”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哥死了，没人跟他争家产了，那不得好好庆祝一下？你可真别说，杨府无头尸身的传闻我也听说过的，若不是那一晚杨威在我们酒楼，我还真怀疑他兄长就是他杀的。”

    “杨威没必要杀他兄长——”成期归话音未落，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白录员，我家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