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刘大刀愣住了，咽了口水，“爷，爷您还没走啊——”

    “我们走了，不就见不到这位好朋友了吗？我和纳川走过那么多铁匠铺，问起人来大多是不记得，记不清，又或是翻看簿册找寻。”

    “刘师傅的记性可真好，我刚拿出图纸呢，这一个月前的单子呢您便一眼认出来了，连雇主长相记得也这般真切。这本也没什么，记性这般好的的人虽说少，但也是有的，但这簿册里的图案墨迹确实新的，就说不过去了吧？”孟玉崇走进那个蒙面人身边，拉下面巾，“你——”

    “你是杨晟的侍卫，我记得你。”白纳川过目不忘，那日只是匆匆瞥过一眼，便已记下。

    “白督卫好记性，可惜我几天前就已经离开杨府了。”那男子被孟玉崇捆成一条，冷冷道。

    “不应该吧，”孟玉崇笑道，“你离开杨府了，怎么还吃着杨府的饭呢。”

    “哼，”那男子冷冷笑道：“公子说笑的呢？”

    孟玉崇笑道：“杨家有钱，不止做了冰瓷的生意，还做了黄赤的生意，总会有过剩的品貌不好的黄赤卖不出去，杨府往往便会发给下人，这清水县上下，能叫吃黄赤的下人，只有杨府，你瞧瞧你牙齿上，还留着点黄色呢。”

    “笑话，全清水县便只有杨家有黄赤吗，这是我自己在外面的食府吃的。”

    孟玉崇摇摇头道：“黄赤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并不便宜，食府做黄赤，大都都是做给贵人官宦吃的，从浸泡晾晒到腌制，任意挑出一道工序便可用上三四个时辰，做出来的黄赤是不带颜色的。”孟玉崇拍拍那男子的肩膀，“但是贵府不一样，给你们这些品阶较高的下人发放黄赤，但并没有给你们做，一般而言，下人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做那么一道菜，要么带回家给妻儿当普通菜品一般抄着吃，要么转手低价卖给行家。”

    “那我猜，你应该便是自己随意做熟了吃的，”孟玉崇用扇子轻轻敲打着那男子的手臂，“可是这黄赤时鲜，不得干放着超过五个时辰，否则会生出些涩来，若是超过一天，轻则腐化，重则生毒。我瞧你着该是刚吃不久吧，你这衣服都是用的最便宜的布料，缝缝补补两三处，总不能去食府吃罢？”

    男子脸色变得难看，沉默不语，孟玉崇轻蔑一笑，追问道：“叫什么名字，受谁的指使？”

    男子闭上眼，一言不发。孟玉崇笑笑道：“好啊，那带去慎刑狱，我倒想看看如果是断了双手双脚，还能不能活着。纳川，带走。”

    “别别别，我招。”男子忽然浑身颤抖，惊恐不已，“我，我叫肖遥。是，是杨晟的手下。”

    孟玉崇没想着威胁这般有效，若换作是平常，总得将人拖到了刑具面前才落泪招认。

    “杨晟，”孟玉崇摸摸下巴道，“杨晟不是死了吗？”

    “公子，公子其实，还没死——”

    “杨晟没死，”白纳川惊道，“那，那具男尸是——”

    “是杨二公子，杨威。”孟玉崇道，“我先前便觉得砍头之举甚是奇怪，如今看来，这砍头，便是想要隐藏死者身份了。杨晟的房中发现了穿着杨晟衣服的尸体，自然会将尸体认定是杨晟的。”

    “那那具女尸是谁？”

    “是，是除夕姑娘。”

    白纳川和孟玉崇双双震惊，“是除夕？”

    “其实，除夕姑娘与杨公子很是交好，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大人，我如今说了这些，杨府我是回不去了，杨晟会杀了我的，求求你，求求大人带我走吧，只要不让我进慎刑狱就好！”

    孟玉崇问：“你就这么怕慎刑狱？”

    肖遥跪道：“慎刑狱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大人不该比小人更清楚吗，人若是进去了，多半是出不来的，若是出来的，也是不人不鬼。”

    孟玉崇敏锐道：“你见过？”

    “我，”肖遥低眼，手指颤抖，“我，我，我没见过。”

    孟玉崇蹲下身来，扒开他的衣领，眯起眼睛看着那刺青，笑道：“你以前还是个狱差啊，不会是慎刑狱里的狱差吧？”

    狱差是公门中等级最低的一层，多从狱里无籍流氓中挑选，专门做些传递讯息，传送饭菜和清点人数的小活，若无意外，终生将在牢狱之中，只干活无俸禄，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服刑。肖遥脖子上的刺青便是无籍流氓被捕时烙下的刺青。

    “狱差按理来说，若是无获奇功，是出不来的，你是这么进的杨家的？”

    肖遥攥紧了拳头，嘴角微颤，“我，我若说了，大人可能保我不入慎刑狱？”

    孟玉崇望向白纳川，白纳川会意，柔声道：“慎刑狱关押的是异国奸细及犯罪官员，若是你所做之事不涉律法之禁，我保你不进去。”

    “那，我，”肖遥咽了口水，低下头道：“当年，我家遭灾——”

    “不用从你做狱差说起，”孟玉崇没兴趣听，“你就说，杨家是怎么将你一个狱差带到杨府的，又为何要将你带到杨府。”

    “是，是当时，我让一个官员认了罪，帮了杨家的忙。”

    白纳川和孟玉崇相视一眼，脱口而出道：“那个官员，是不是叫温良？”

    肖遥抬头：“是，你们知道？”

    白纳川不由得攥紧双拳：“你如何叫他认得罪？”

    “我，我，温良从前与我是同乡，我认得他，他十五——”

    “我不想听这些，你就告诉我，你怎么叫他认的罪。”白纳川的呼吸重了起来。

    “我说，我知道他的娘，还知道他有个老相好，给他看了那姑娘给的信物，说如果他不认罪，会连累到他人的性命。那日夜里，他把狱里的桩子撞得通响，我们还以为他要逃了，结果我们抄着皮鞭和铁棍到了的时候，他已经认了罪状了。”

    白纳川双目猩红，有些失态，声中夹着怒道：“认不认罪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已经入了狱安了罪，杨家不是逼着他认罪，是逼着他此生不再干涉这个案子。”

    孟玉崇拍了怕白纳川的后背，宽慰道：“温良的事情先放放，先把杨府的案子理干净了，一件一件来。”又对肖遥道：“那夜，一男一女两个贼人闯入杨府行凶，你可知道？”

    “那夜那俩贼人闯入公子房中，我确实不知，我是发现了巡逻的侍卫晕倒一地才知出了事，立即到公子屋中查看，可我到公子屋中时，却见是二公子躺在地上。公子要我把二公子的脑袋斩下，连同除夕姑娘的一起，扔到野外去。”

    “贼人是真，想杀杨晟也是真，只是没杀成功罢了。但杨晟借着他人的刺杀，杀了杨威，命你来铁匠铺收买刘大刀，是想让我们觉得，那把匕首是崔家的人做的，崔家做了死刃的匕首，杀了杨晟之后嫁祸给死刃？”孟玉崇微微皱眉，脸色冷了下来，“杨晟知道这把匕首的特殊性，才能做出一把玄龙门标识的匕首来，不然他要么是玄龙门的人，要么去过玄龙门，见过玄龙门的标志。”

    “不对不对，”刘大刀补充，“我其实，没做过匕首，是，是他要我承认做过这把匕首的。”

    孟玉崇愈发混乱，“那那一男一女两个贼人？不是杨晟雇来表演的，真的是死刃？刀真的是死刃留下的？”

    “对了大人，我家公子近来增了暗卫护着，那两个贼人怕是真的是死刃。”

    “？”孟玉崇第一次有些迷茫，思索了一阵，抬眼道：“刀真是死刃丢的，可，我们竟也能错事做对，碰到肖遥这么个意外的宝，太乱了，”他哭笑不得，转头看向白纳川：“去杨府，亲自问问杨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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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府中。

    成期归在杨威的房中来回翻找，找不到解药，猛然回头时，只见杨晟笑着走进门来。

    “你不是杨威，你是杨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