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酒楼，暗房之中。

    成期归双手沾满了血，还未来得及清洗，她跪坐在魏简的床边，将藏于怀中的药拿出来。

    魏简见成期归唇色苍白，衣服上的血也看不清楚是谁的，“小姐，你，你没受伤吧？”

    “你家小姐能有啥事，”徐芝没好气捂着胳膊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空气吗，我还捂着胳膊呢。”

    “徐，徐姐姐你——”

    “没什么大事，被猫抓挠了一下，”徐芝看了成期归一眼，笑道：“你家小姐冒死给你带的药，赶紧吃下去吧，剩得她天天挂心。”

    魏简抬起眼睫，深黑的双眸似小猫一般，停留在成期归身上。成期归到是没什么表情，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

    “吃了药，毒便解了，我思来想去，觉着你跟着我还是不妥，”成期归的语气并不是在商量，反倒像是命令，“你就留在徐姐姐这，端个茶倒个水，别再跟着我了。”

    成期归说完便起身，洗净了双手，转身想走，魏简哭着起身，跪在地上，拖住成期归，“小姐是不要我了是吗？”

    成期归冷冷道：“你总是这般自轻自贱，我平日里说的多少话，你半点也没听进去。”

    “你家小姐是怕误了你，你怎么就听不懂话呢？”徐芝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留在我这万花酒楼是亏待你了吗？”

    “小姐。”魏简双眸含着水，水汪汪地望着成期归。

    “你——”

    “大人，大人，还请您先等等，容我先去禀告我家店主，大——”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小采女的声声劝阻。

    “大人？”徐芝立即变了眼神，将成期归护在身后，“查到这里来了？”

    成期归刚想说话，转头便与孟玉崇遥遥对上了眼神。

    孟玉崇一眼认出了成期归，双瞳微微放大，眉毛微蹙，白纳川也纳闷，转头问道：“高小姐？”

    徐芝见孟玉崇和白纳川愈走愈近，勾着成期归的小指头，低声问：“杀不杀？”

    成期归抿了抿嘴，咽了口水，轻轻摇了摇头。

    魏简却突然发了疯似的嚎啕大哭，抱着成期归的大腿大喊道：“小姐，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把我卖到此地，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孟玉崇走近了，疑惑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成期归努力拉扯着脸上的皮肉，笑道：“我在哪，为何要向你禀告？”

    孟玉崇不是个会沉溺于小情小爱的人，他早已抽身出那个热劲儿，看着成期归总带着些淡淡的试探和审视。

    “好好的，怎么要把他卖了？”孟玉崇皮笑肉不笑，像带着面具一般。

    “他是我的人，”成期归前进一步，“我想把他怎么着，你无权过问。”

    白纳川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有些无措，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正想回避，却瞥见了魏简的脸。

    “你，”白纳川蹲下，想去拨开魏简脸上的头发，“抬头。”

    双目相对之时，两人都稍稍出了神，魏简慌忙又把头低下，白纳川慢慢起身，缓缓道：“你是，你是——”

    “你是，杨府上的那个养马奴？”白纳川终于想起。

    成期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孟玉崇也吃了一惊。

    魏简低头道：“是。”

    白纳川道：“你是怎么突然去做高录员的随侍的呢？据我所知，高家离这里可不远啊。”

    魏简思索片刻，刚想回答，却被白纳川打断，“你一个养马奴，跑去当随侍，为何扯谎，说是去照顾二老呢？”

    魏简回应白纳川答道：“为何去高家，是因为我厌倦了这里，想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得我的地方，做随侍，是因为我养马奴当腻了，没前途。至于扯谎，杨家也未曾亏待我，总得找个不由己的理由吧。

    “张口养马奴闭口养马奴，”成期归忍不住纠正道，“他是我的随侍，即便现在我想把他卖给万花酒楼，但字还没签印也还没盖，他有名有姓，叫魏简。”

    “抱歉，魏公子，魏公子既是随侍，平日里怎么不随高小姐一起？”白纳川追问。

    “前些日子，我在花楼救了素竹姑娘，”成期归看了孟玉崇一眼，似乎是在等待证实和肯定，“他是知道的，我留在白府，自有白公子关照，但那位姑娘无依无靠的，我便让魏简去关照她。”

    白纳川听到素竹二字，不由得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成期归，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好理由，”孟玉崇笑道，“能在死刃手底下逃脱，确实也算本事，毕竟五个暗卫都杀不过死刃呢，你若真是做一辈子养马奴，倒真是屈才了。”

    白纳川也听出了孟玉崇话低的意思，不过他倒是说话温柔，不比孟玉崇一般夹枪带棒，“魏公子，我记得我先前问你之时，你说你幼时贫困，一路乞讨，后又侥幸进了杨府，便一直做的是养马——的事务，那你又是何时习得的武艺，又是如何与死刃周旋，保得性命的呢？”

    “白督卫是怀疑他是死刃不成？”成期归挑明道，“难不成所有没被死刃杀死的，都和死刃有关联了？这样杨府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给抓起来好好查查。”

    “当时魏简的情况可不一般，是已经与死刃交了手，却还留的一条性命，他是不是死刃我不确定，但定与杨元康被杀的案子有关联。”孟玉崇也直言不讳。

    “杨老爷不是我杀的，我与死刃也无半点联系。”

    孟玉崇似笑非笑道：“谁问你和死刃的关系了？”

    白纳川与孟玉崇二人已将万花楼做了督察府，居高临下审讯着魏简。高予菀瞳孔微缩，心间颤动，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寻找死战后逃脱的路径。

    她忽而瞥见对徐芝手中的暗箭，正对着白纳川的位置！

    “我猜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武艺高强，死刃也不是你的对手，他杀不了你，还有一种，就是他不想杀你。”白纳川与孟玉崇相视一眼。

    “武艺如何，一试便知。”白纳川向孟玉崇点头示意，孟玉崇会意，起身走近魏简，而这正巧将白纳川完完全全暴露在徐芝面前。

    魏简的武功是成期归教的，当初只为叫他自保，可若是此刻在孟玉崇跟前过了招，不是死刃也会被认定做死刃；若是不回手，也是无解，无半点功夫的人，怎么可能与死刃交手之后还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