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良将
发布:2024-01-22 21:03 字数:2125 作者:礼部摸鱼官
宛阳府位于宏朝中京以南,靠近京畿地区。
因坐落于土壤肥沃的平原之上,又凭借着中土第一大河流湟水的多条支流,使农业水平遥遥领先于宏朝其他地区。
发达的粮食产量一直刺激着宛阳地区的人口膨胀,而在百姓生活富足且人口众多的情况下,读书成为了百姓之家寻求改变阶级的唯一出路。
因此宛阳地区催生出了大批的文人,整个宏朝的文风兴盛无处可出其右。
大批的宏朝官员出身于宛阳,其中不乏国之名臣,他们代代读书并跻身朝堂,占据了大批的政治资源和社会地位,因此使得宛阳地区滋生出了无数的世家。
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文风兴盛,世家林立。
但随着盛世的到来,官员的腐败速度日益激增,宛阳世家也在此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膨胀,府库充盈程度甚至可以赶超国库。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上百年,以至于乱世之下,他们依旧仗着丰盈的家资,保留着乘肥衣轻,纸醉金迷的生活状态。
亦如此刻的宛阳府衙内。
众位皇子看着府衙奢华的陈设暗自咋舌。
整个皇宫内都不超过五株的东海珊瑚,仅这一处府衙的门后就摆了两株。
除此之外,案几、屏风、矮凳等一列屋内的寻常陈设,皆由上好上花梨木制成,就连书案上的镇纸都不是便宜货,而是由一整块关西白玉磨制而成。
仅那一块镇纸放在市面上,那价值都不下十万金。
此刻,皇太子墨镝正坐在府衙后堂的首位上,下首处坐着二皇子墨熠,之后则是安平公主墨知节。
而再往下则是正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品着茶的宛阳府府尹李权。
二皇子墨熠突然感到口中一阵干渴,端起手边的茶盏想要润润喉,但在低头的那一刻,却发现了茶盏上独特的青花和冰裂纹,而这样的茶盏即使是在宫中亦不多见。
轻啜了一口盏中茶水,入口的茗香也在向他昭示着来自江南名品一叶千金的独特风味。
二皇子墨熠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心中有些忐忑的看向了自己那位正坐在主位上的皇兄,眼中尽是忧愁。
墨镝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轻轻点了下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李权,问道:“李卿,当真无事否?”
闻言,李权赶忙放下了茶盏,神情肃穆的看向了几位皇子,回答到:“殿下莫要担忧,路、曲二位将军乃我宛阳大将,此次所带之兵亦是府中精锐,更有府中各县的民壮和义军相助,区区北燕蛮夷尔,二位将军翻手便可灭之。”
墨镝听到此话后,面上依旧维持着庄严肃穆,但心中不免一阵忧愁和叹息,而坐在下首处的墨熠和安平亦是如此。
他们是见过燕军的战力的,用以一当五来说怕是都有些保守。
翻手灭之吗?但愿如此吧。
“急报!都速速让开!我有急报!”
一声急报从堂外传来,随后一名衙役火急火燎的冲入了堂中,见到堂上诸人纳头便拜。
“怎么毛毛躁躁的!不就是平个燕贼吗!”
李权见此,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简单的呵斥了那衙役几句,才出口问道:“有何急报?速速讲来。”
“路、曲二位将军回来了,但是……但……”那衙役吞吞吐吐半天,就是说不出来,一时间急得几位皇子直接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那衙役。
而李权更是不满,直接怒声呵斥道:“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好!要你何用!”
见此情景,那衙役急得汗都冒了下来,但是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便咬着牙大着胆子说道:“大人赎罪,小的实难用言语来形容那个场景,还请各位大人移步城楼一观。”
“定是二位将军大胜而归!你被他们带回的敌军首级吓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李权满脸怒意的说道,并斜视了衙役一眼冷哼一声:“哼,废物!”
李权这边刚呵斥完衙役,随即又马上转头面向太子等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各位殿下,还请随我上城一观。”
李权的表情变幻之快让墨镝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不适,但心中急切,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让李权抓紧带路。
而李权则是施施然的行了一礼,带着众人不紧不慢的向城楼走去。
等众人攀登至城楼上时,他们见到了一副他们一生中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城门外尽是躺倒在地的伤卒,其中大多数都已经失去了部分四肢,止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哀嚎,更有的则是已经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机般,只是躺在那里偶尔的抽搐一下。
流出的血液,殷红了他们身下大片的土地,配合着他们此刻的模样,骇人程度不下于修罗炼狱。
站在他们前面的是百十余伤兵,他们目光空洞,表情麻木,满身伤痕,或是坐在地上,或是互相搀扶着,一起死死的盯着那已经紧闭的城门。
在往前则是几名浑身是伤的将领,他们身上的盔甲已是残破不堪,上面还带着片片血污。
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摆满了扎着发辫的首级,这些首级堆积的如小山一般,染着斑驳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我乃宛阳府步军校尉路淮!城上的是哪位同僚!速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城下的一名将领看到城楼上似乎来了人,赶忙上前了一步大声的喊到。
宛阳府府尹李权看着城下场景,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只能死死的扶住城墙,不让自己瘫倒在地。
在听到城下那人的喊声,得知对方是路淮后,李权的心中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实在是过于骇人,虽然听着声音像是路淮,但李权还是不敢吩咐手下开门。
并不是他的防范意识强,害怕前军战败,燕军诈城。
而是因为他胆小,此刻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
也不怪他认不出来,毕竟路淮的脸上挨了一刀,此刻又满是血污,此刻换做是哪个与他相熟的人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见城上无人反应,路淮也反应了过来,赶忙拍了拍站在他身边的曲毅。
曲毅会意,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望着城楼处大声喊道:“我乃宛阳府步军副校曲毅!速开城门!”
“是曲校尉!”
“没错!是曲校尉!快迎他们进来!”
城上有些眼尖的守军认出了曲毅,赶忙吩咐着身旁的同袍们去打开城门。
城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打开,一群守城军卒提着担架,快速的冲向了曲毅这边。
“莫要管我等,先抬最后面那些弟兄!”
眼看着那些军卒就要冲过来将他抬到担架上,曲毅赶忙摆了摆手,指着自己的身后向他们喊到。
随着一具具担架被抬进城门,路淮和曲毅也带着一众伤兵走进了城,而张祁燕等人则一瘸一拐的混在那百十余伤兵中。
宛阳府府尹李权在城门打开那一刻,也缓过来了劲儿,顾不上一旁的太子等人,赶忙扶着头上的乌纱帽,急匆匆地跑下了城楼。
“二位将军,可是败了!”
众人刚走进城门,便迎上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李权,李权表情满是惊恐的拦下了路淮和曲毅,瞪大了眼睛向二人出口问到。
“府尹无忧,我等得胜而归。”
得到了二将的肯定,李权猛松了口气,正待转身迎二人入城时,身后猛的响起了一阵吼声。
“速速拿下此人!”
“甲士呢!速速将他拿下!”
李权回头看去,竟是带着一众守城士卒走下城楼的太子,此刻他正指着那群伤兵中的一人厉声吼道。
那人正是混在一众伤兵里的张祁燕。
两侧守城士卒一下走出了十多个,要将他揪出来。
可异变突生。
太子和守城士卒们这一举动似乎触犯到了这群伤兵的什么神经,这群伤兵一时间呼啦啦的全部拔出了兵刃,对准了那些自己昔日的同僚。
“莫动这位将军!”
“小二!退回去!这是咱家恩人!”
“瞎了你们狗眼!老子能活着回来全赖这位恩人!”
“将军放心!有我们在这谁也带不走你!”
这些伤兵群情激奋,一时间惊得太子和那些守城士卒们一动不敢动,就连李权和路曲二人都是目瞪口呆。
一些被抬在担架上还未走远的伤兵们也激动了起来,一个个本就伤到不能走路的人突然挣扎着就要起身,吓得抬着他们的士卒脚下生风,呼呼的向城中医馆跑去,生怕他们因此加重伤势。
“一群伤兵!你们怕什么!你们全都一起上!不上就等同于造反!你们要造反吗!”
见到此景,太子又急又气,喊的更大声。
而在听到不上等同于造反这句话后,守城士卒们的心中俱是一进惊,随即各个咬着牙,摆出了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大舅!得罪了!”
“三娃子!听话!先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王哥,别犟!别拦着!”
城门处一时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但这混乱并没持续多久。
在伤卒们的一片骂声和哭声中,张祁燕被几名守城士卒五花大绑,押入了宛阳府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