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赢了，她问我要不要离开，我拒绝了。”

    “我的命，永远被掌握在主人手中。”

    “主人。”她微微侧首，“请相信我。”

    叶云期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是很轻地挑眉:“你确定吗？”

    眼神中带着玩味。

    “主人若不信我，那请一刀毙命，我毫无怨言。”谢暮灰蒙蒙的眼睛中看不出一点破绽，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常之举。

    像叶云期这种人，杀人之前应该是温柔热情，亦或者冰冷无言的。

    就比如她为了证明湖水扩张，杀人时的不动神色。

    根本不可能做出挑眉这种动作。

    而现在，叶云期显然是对她起了兴趣。

    谢暮看着面前人养眼的面容，突然起了个恶趣味的点子。

    叶云期笑了一下，随后紧捏谢暮纤细洁白的脖子，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红痕，“我相信你，但，你能拿什么，换我的信任？”

    谢暮眼神迷离，甚至带着些……痴情:“我拿——刘渝。”这个关键NPC。

    “好。”叶云期手上动作无意识地用力，似乎是察觉到了谢暮的谎言，又像是被谢暮看得害了羞，“那就看你我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谁能先拿下刘渝。”

    谢暮涨红了脸，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终于——在谢暮离死亡仅差一步的时候，叶云期松了手。

    谢暮软乎乎地倒地。

    至少在已知的情况下，现在是安全的。

    她安慰自己。

    右手被强制握住匕首，连刺了对面的人心脏侧边三下。

    两人四目相对，赛事一触即发。

    叶云期扔了匕首，随意用系统背包里的绷带绑了几圈，起身向教堂奔跑。

    趁着喘息的功夫，谢暮开始回想关于刘渝的一丝一缕。

    第一，刘渝记忆混乱。

    第二，刘渝不是boss。

    第三，刘渝和刘棠是姐妹，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

    那既然刘渝记忆混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有可能回到两人是好朋友的状态，再循序渐进，诱骗她说出真相。

    呼吸逐渐顺畅，谢暮深呼一口气，走进空间。

    大多容器上都标着标签:年龄、经历、做假壳的可能性等。

    绕了一圈，谢暮总算是找到了刘渝。

    与那些四处乱撞的影子不同，刘渝安静地待在容器的左下角，拖着腮，漫无目的的扫视着新的环境。

    还是和原来一样黑，她想。

    谢暮正好立于影子后方，她轻敲容器的外壁。

    刘渝整个影子颤抖了一下，缓慢转头，四肢并用地爬向谢暮。

    “棠儿？”她半跪着，“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谢暮很轻地点头。

    “你终于来了！”刘渝想拥抱面前的人，却只是触碰到了冰冷的外壁，“……可以、可以把我放出来吗？”

    她的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后的我会变得这么暴躁，还……这么恨你。”

    “但我在努力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伤害你。”

    谢暮决绝摇头。

    笑死，要是放出来，谁知道恢复记忆后的刘渝会不会将她杀死？

    “就连你也不信我了吗？”

    刘渝的眼中红光闪耀，原本黑白交错的身体渐渐融为黑色

    “不是、不是不是。”谢暮不停地摆手，懵了。

    这人这么容易黑化的吗？？

    小魔仙还要巴拉拉能量才能变身，你这、你这你这。

    “听我说。”谢暮温热的手触上容器的外壁，刘渝的那一双红色的眼睛恍惚了一下，逐渐清明，“我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你出来的话，对于长时间待在容器里的身体，可能会有危险。”

    这说的并不是假话。

    刘渝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对上谢暮的手。

    “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暴躁。”

    谢暮顿了一下:“没关系？”

    “但是，我现在的记忆也有些混乱，我需要你告诉我，在你被关进你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吗……”刘渝的眼中冲进的几抹黑色，最终融合为灰色。

    谢暮能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脏。

    “你是玩家，对吗？”

    “我并不介意帮你。但你得许诺我，若没有成功通关，你将永远困于祭神山，为我所控。”

    “此外，我提供的帮助，仅限于你让我做的。”

    “如果是我无偿让你通关副本，那这未免也太亏了些。你说是吧？”

    看着面前的魂魄，谢暮笑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刘渝平静地回答。

    “但是，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姐姐会这样对你吗？”

    “我不需要知道。”刘渝无所谓地点头，“她有她的道理，我听解释也听烦了，如果说你还要再说一遍，那我也不介意倾听。”耳朵是听到要起茧子的程度了。

    “那我也没必要说了。”谢暮示意刘渝向左，刘渝很顺从地照做。

    谢暮很快地破开容器，刘渝悠悠然飘了出来。

    “接下来呢？需要我干什么？”

    谢暮看了看天，太阳已经下坠，快要晚上了。

    副本里的时间总是比现实要快很多。

    “你有办法……杀死那些恶鬼吗？还有，抵挡那杀人的月光。”

    谢暮试探性地问。

    “可以。”魂魄点头，“我需要一个肉身。”

    “你的原肉身暂时找不到。”

    谢暮顿了一下，解释道:“副本开头系统曾叫过你boss，大概率是大祭司附身了你，你的身体对她有用，我转过一圈，这个空间并没有你的身体。大祭司肯定没死透，应该是把你的身体也顺走了。所以，你能不能接受，换一个祭品的身体。”

    “可以。”刘渝应得干脆。

    谢暮微微诧异，刘渝不应该是对祭品的身体深恶痛绝吗？

    但还是忍下惊诧，敲碎另一个容器取出躯体给刘渝。

    刘渝换上新的身体，简单活动了下，随后看向谢暮:“不用吃惊，毕竟，就算是恶心，也该在数十次的强迫进入新身体中消磨殆尽了。”

    她自顾自地走向教堂。

    谢暮慌忙跟上。

    刘渝从祭台边的缝隙中掏出了几面镜子，又去了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拿出了两床……被子(？

    “用这个，月光不会侵蚀你。”

    她披上被子，走向已然洒满月光的陆地。

    倒是完好无损。

    谢暮这才披上。

    【叮！】

    是突然出现的电子音，谢暮整个人一机灵，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一连串的电子音就像机关枪似的蹦了出来。

    【恭喜宿主拿到装逼机会，请宿主立即扔掉披风，走出房间，凭自身本领躲避月光。行动一旦成功，将奖励500积分。】

    谢暮:……

    哪个傻逼会晾着好好的道具不用，就这样相当于赤身裸体的走出去，遭受月光的攻击？

    她无情地拍掉悬浮于空中的小熊形态系统，狠狠踩在脚下摩擦。

    【呃啊……宿主，不要啊啊啊啊啊。】

    系统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发出吧唧一声，整个熊都变了形。

    “闪开。”谢暮牢拽着被子，瞪了系统熊一眼，毫不留情地将系统关在了屋子内。

    刘渝将镜子放置与“草坪”之上，月光反射下来，落在刚刚出现恶鬼暗黑的身体上。

    谢暮一边躲避着恶鬼，一边不停地反射月光杀死恶鬼。

    渐渐的，一切归为平静。

    “任务完成。”刘渝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哟呵。”猛地被拍了下脑袋，叶云期欠揍的表情出现在视野中，“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到刘渝。”

    谢暮闭了闭眼:“主人。恶鬼处理好了。”

    “我当然知道。刚才破开那女像，只是钻出了几只黑猫。几次寻找无果，我就上了山，陆行是不可能的，有很多屏障，S级道具也不能破开。我也不想浪费SS。”

    “那意思就是说，只能陆行？”谢暮微微皱眉。

    “是的。”叶云期拍了拍手上的灰。

    “是的。”叶云期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有氧气罩道具，那就请你，下水一探究竟。”

    叶云期甩出一个氧气罩，谢暮稳稳接过。

    “好的。”谢暮带上氧气罩，下了水。

    现在倒是没有那烦人的残肢了。她想。

    应该是被空间一起吸收了吧。

    前后碰了几次壁，谢暮终是找对了路。

    那条路看着望不到头，她没向前游多少路，就被一块黑色屏障挡住。

    与路行的白色屏障不同，这块屏障，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花信年华。

    谢暮略微思索。

    这……谜语吗？

    按着这个思路，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了下去。

    花信年华，她记得是指女子年龄到了24岁。

    那么，谜底就是24。

    她轻触屏障，立刻出现了个文本框。

    谢暮踮起脚尖，输入了24。

    屏障上又出现了一个绿色小勾，下面浅色蓝字缓慢显现:

    请献祭。

    24？24个什么？

    按照祭神山的规矩，难道是……尸体？

    她嘴角抽了抽，进入空间。

    一数，尸体不多不少，22具。

    谢暮脸上的懊恼轻易可见。

    她烦躁地关上空间，重新游回岸边。

    真是的。

    本来都不想看见他们了呢。

    爬上岸，叶云期瞄了一眼这边，无所谓地问:“怎么，水路也不行。”这语气，就好像这个本儿里的一切与她无关一样。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需要24具尸体，才能出村。”

    “现在呢？一共多少？”叶云期漫不经心。

    “22具。”谢暮斟酌了一下，想到叶云期刚才诚实透露给自己的信息，还是如实答了。

    叶云期倒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玩家之间，这种默契还是有的。

    叶云期也没想限制谢暮的自我探索。

    反正最后都死在她手里，让玩物带着成就死去，岂不是更好？那不屈的表情，啧啧。

    “哦。”叶云期简单应了声，不再讲话，像是自己思考去了，又像是故意在考验谢暮。

    谢暮没在意，开始复盘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

    她猛地想起。

    24具尸体。

    【N PC是不是只有24个？】

    她抚摸着身上惊起的鸡皮疙瘩，使用了天赋。

    【是。】

    所以这个副本……是故意让玩家，杀死整个祭神山的人。

    包括大祭司，包括刘渝。

    再想之前系统的种种。

    都是骗局。

    按照她的思路，系统就是在引导她们走向灭亡。

    谢暮忽地想起副本刚开始的精神值。

    她竟然一直都忽略了这个。

    点开系统屏幕，san值……17。

    下面还有一句鲜红的提示语:

    当精神值低于15，将被副本同化。

    一时间，谢暮整个人怔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降低精神值？

    联想之前，难道是因为……杀人？

    那……这就无法顺利出村。

    出村的条件是杀死大祭司和刘渝，但杀人又要降低精神值，导致同化。

    除非让别人杀掉这两个NPC，没有任何方法。

    偏偏这时候，叶云期左手一个刘渝，右手一个大祭司，出现了。

    “那就由你，杀死他们吧。”

    这一切，都由叶云期主导。

    起初系统叫刘渝boss不是因为大祭司附身了刘渝，而因为叶云期不停更换Boss人选的结果。

    谢暮抿唇，缓缓贴近了叶云期，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吻了上去。

    “洛洛，是我，宋鸢。”

    叶云期的心漏了一拍。

    ——无数记忆浮现。

    时间回到初见时。

    在叶云期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一瞬间，谢暮敏锐地发现了她脖子上的挂件。

    小小的，半颗碎裂的鲜红爱心。

    那是她和辰洛的约定。

    在名为“豪门”的束缚里。

    她们曾自由奔跑在山野，撒下美好的碎片。

    她们曾望着天上的纸鸢，约定自由攀谈，不顾及任何礼数。

    她们曾撕碎所有歌谱舞裙，偷偷去书店像平常学生一样学习。

    她们做了无数朋友间能做的亲密无限的事，却终究被天赋打破。

    谢暮的父亲正是这个无限游戏里某个公会的会长，靠游戏里的积分和实现愿望券发家致富。在谢暮十五岁之前，她受尽物质上的宠爱，却依旧拘泥于无数规矩。

    而在七岁之后，在检测到谢暮没有任何天赋，她被彻底距离在了黑暗的黑色小屋里。

    自此，永不见辰洛。

    只有那枚红色的爱心挂坠，代表了两人的相似。

    谢暮轻轻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了那枚红色的爱心挂坠，使两颗一半的爱心相聚。

    碎裂的爱心终于得以重新跳动，叶云期反手杀了左右手两个震惊的NPC，摁住谢暮的头，探入舌头。

    就在叶云期闭眼的一刹那，谢暮默默将枪抵住了面前人的心脏。

    随着两声枪响，血液喷散一地。

    OK，超额完成任务。

    爱情是什么？有生命重要？

    更何况，这人之前还耍了她。

    她抹了一把嘴唇，将三具尸体拖入空间，搜刮走了叶云期身上所带的道具。

    当然，系统背包里的东西是带不走的，这样，也就是拿了一个S级，两个A级。

    毕竟，像叶云期这样的强者，指不定啥时候就用免死券复活了呢。

    重新带上氧气罩，她向原来遇见屏障的方向游去。

    将空间里的尸体一股脑地拖出，堆了两个尸堆。

    黑色的屏障上显现出蓝色的手印轮廓，银蓝色的光充斥着。

    谢暮将五指放上。

    顷刻间，风迎面吹来，身后的一切消失殆尽。深灰色的齐肩短发微微飘动，她舔了舔嘴角的腥红，勾起一抹邪笑，走向面前光芒闪烁的新世界。

    肆意张狂。

    “您好。”

    面前的是一股脑围上的记者，“我们前夜就发现福山的屏障产生异动，您是第一个自福山屏障产生后出来的女孩，请问……”最前面的记者扫视一番谢暮上下，吞了口唾沫:“您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闪光灯闪得谢暮眼花。

    “停！”谢暮遮住亮光，随后换下了那副看什么看，没见过无限玩家啊的表情，道“我是被拐卖的一员。”

    她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撒了谎:“在村子里，那些人对我无恶不作，从我身上沾着的鲜血也可以看出，那些日子是多么的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