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的看着她，似要把她看破。

    林宛缇垂下眸。

    无言了好几分钟。

    “你的小字，唤窈窈？”他突然询问。

    “嗯……”

    他微微启唇，一声窈窈还没有来得及唤出口，就听到她紧跟着补充道，“是亲近之人才唤的小字，宛缇与秦将军尊卑有别——”就莫要喊得那么的亲近了。

    她竟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或许亦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他多次凑到她身边的用意，但她不愿接受，甚至不愿去感受一番，因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

    秦睢景猛地收紧了手中的剑，“亲近之人？”他眉眼轻眯，“指谁？陆泽誉？”

    那人一口一句窈窈，她乐得其所，偏偏他只是试探着要唤一声，她就急切的喊了停。

    她如此区别对待。

    “宛缇谢秦将军多番救助。”她捏紧拳头，狠心道，“秦将军德高望重，宛缇不敢高攀，亦不敢交友，日后、日后还是保持距离罢。”

    他这般大人物，不是她可以套近乎的。

    不敢交友。

    保持距离。

    他唇边扯出一抹嗤笑，心中的醋意波涛汹涌，险些要溢出来，“是秦某高估了自己在林姑娘心中的地位。”

    帮她两次，换不来她身边的一个朋友身份。

    他应当有自知之明。

    林宛缇自知这般举动颇为忘恩负义，可又无话可说，想催促商贩快些装好茶水，未开口，就又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林姑娘那磨喝乐——”

    突然之间和磨喝乐有何干系？她错愕抬眸，就听到他把话补充完整。

    “甚是难看。”

    心头的那瓶醋，到底是翻了。

    林宛缇：“！？”

    他短短一句话简直是把她搞懵了，反应过来后才蹙着蛾眉，恼着反驳他，“它才不难看，秦将军高瞻远瞩，自然看不入眼我们平常百姓欢喜的玩物。”

    也就这般惹恼了她，她才乐意给他点正眼瞧瞧。

    如此维护一个泥娃娃，不过是因送她泥娃娃的那个人。陆泽誉有何本领值得她这般欢喜，不过是会对两首破诗罢。

    他对进她圆滚滚的双眸，“我自没林姑娘眼光那般差劲。”一语双关的，面上透着克制的冷淡。

    她气得快要跺脚。

    得亏商贩恰巧装完茶水，“客人请慢用，若不够，方可再添，姑娘喝完再前来还杯便是。”

    “嗯……”

    她闷闷的收回了自己的小脾气，抬手去将三杯用闻香杯装着的茶水挪到一起，接着两只手去捧它们起来，不搭理秦睢景一句话，就转身回去刚才坐着歇息的石凳处。

    留下他一人一杯。

    他拳头握紧，迫使自己不要回头看她和别人有说有笑。

    “客官？请慢用。”商贩见他迟迟不拿，便把闻香杯往他那边挪了挪。

    “不必。”他扔下两字，便直直的离开了此处。

    石凳处坐着的陆惠琪见只她一人回来，秦睢景又大步离去，疑惑，“秦将军有急事？”

    林宛缇侧身看过去，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一杯还没被喝下的茶水。

    他还恶人先闹脾气。

    林宛缇撇撇嘴，“不知。”

    “哦。”陆惠琪倒也没有追究，只欢欢喜喜和她说，“秦将军果真如旁人所说那般高大英俊！”

    她第一次近距离与他接触，难免激动。

    简直比画册里的公子还有英俊些许。

    陆泽誉无奈，“小妹，莫要被美色冲昏了头脑。”那人的地位，不是他们陆家可以攀枝的，或者是，整个泙谣都不在秦家的眼中。

    是攀高枝往上走的人。

    是宫中的人。

    陆惠琪撅嘴，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哦……”阿兄真坏，非得说出来嘛。

    林宛缇捏紧手中的丝帕，回想起刚才的那番忘恩负义又没有礼貌的言语举动，只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的。

    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堂堂朝廷大将，连泽誉兄和他说话都要毕恭毕敬的，恐一字之差而惹怒了他，她一介民女，哪敢交友。

    同时又搞笑于父母的天真，竟然因那次秦睢景好心送她回府的事而误认为人家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于她，还要她多些和人家接触，讨好他。

    她哪来的本事啊？

    她想到刚才从他唇边说出的那句窈窈，唇瓣抿紧，又很快被她甩之脑后。

    才不会对她有意，他是出入于宫中的大功臣，何样的贵人才女没有见过？吃惯了细糠，怕是连看一眼粗粮都觉得反胃。

    父母到底在做些什么春秋大梦呢？

    “窈窈？”

    “……嗯？”林宛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陆泽誉喊她。

    “怎了？魂不守舍的，方才秦将军与你说了些什么话了？”他貌似是看到他们之间有对话，并且气氛不是很好的样子。

    林宛缇摇摇头，视线盯着手中的丝巾，“秦将军与我素不相识……怎会与我说话……”

    “倒也是。”陆泽誉饮了口茶，“我尚且也是这段时间才能见他两面。”往日里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窈窈更是不可能与他相识。

    可……为何方才窈窈去买茶水的时候他要跟上去？怕她一个人端不回来吗？可他到最后也没见得帮忙，反倒还留下了自己的那一杯。

    甚怪。

    陆慧琪看看林宛缇又看看自家兄长，纳闷，怎么一个两个都心不在焉的啊？在想些什么呢？

    唔……不过，秦将军真的好英俊呀。

    秦睢景离开之后便折返往回走，想到这会儿他们应该已是变回了之前他没参与时的欢声笑语，心口闷着一口怎么样都吞不下吐不出的气，脸色沉了一些。

    她那般喜欢陆泽誉吗？

    怎就那人可以唤她窈窈？

    “秦将军。”

    他乱了的思绪被一声叫唤打住，下意识得停下了脚步，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没见过。

    “嗯。”他随口应了声。

    “秦将军今日也来赏菊？”林婧冉欢喜于他的回应，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朝他凑近了两步，“不如你我同行，我知附近有戏要登台。”

    “不必。”他回绝。

    “秦将军，我还知……”

    “有事，先走了。”秦睢景打断了她的话，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