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谢飒期，只是一个冷宫里的小可怜，人人都能上来踢他一脚。唯有翻墙闯进禁地的秦幺，给了他一点温暖。

    谢飒期从未求过人，但十五岁的那一天，他卑微地拉住了秦幺的手，祈求他明天还能见到她。

    秦幺答应了。

    此后的每一天，谢飒期都祈求能听到那一句:“我答应你。”

    01楔子

    长安富贵。十里长街，华灯璀璨，人影错落，

    路边的茶楼座无虚席，人们掎裳联袂，热闹非凡。街边传来两三声吆喝，茶馆里的人便探出身，买几份小食解解馋。几位急性子的茶客站起身来探头看向茶馆前的八仙桌，嘴里嘟嘟哝哝，颇有不满。

    一位身着长衫的老者姗姗来迟，青色衣角带着溅起的泥浆，整个人却不显狼狈。他不慌不忙地走进茶馆。身旁小童提着一个木箱尾随其后。可能是害怕时间太赶，小徒弟的脸上洇染几分急色，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显得尤为滑稽。

    说书人可没有体恤徒弟的窘迫，他从容地接过箱子，拿出一把折扇，将醒木往桌上一拍:“啪！”茶馆里霎时安静下来。

    老人眯着眼看了看茶客们的反应，抖抖胡子，又清清嗓子，然后便握住折扇在桌前踱步起来，悠悠地声音充斥着茶馆:“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不过一场茫茫！今日且说一说那前朝皇帝谢飒期，与那叛国秦将的轶事荒唐！”说完，便捋一捋花白的胡须，端看着底下看客的反应。

    果然，底下的看客开始躁动，醒木拍桌，折扇一摇，茶客们顿时安静，一个个探头去看那扇面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病国殃民”，众人又起哄叫起一声“好！”。

    待到八仙桌底下再次安静下来，这老先生又清清嗓子，开始了一段年深岁久的说唱……

    02初起

    宣德年间，先帝暴毙，少年谢飒期登位。从此战火纷起，天下大乱。

    长安城北，紫气升起的地方。然则此刻金碧辉煌的宫殿，却毫无生机。

    殿中的少年端坐于王座之上，精致的眉眼间，透露着麻木与空洞。台下的宦官佞臣高谈阔论着，丝毫没有他插话的余地，直到那立于左侧的赵琛尖利的声音传来:“陛下！请您决断！”少年才低着眼眸，沉着声音说道:“如此，便按赵卿所说的去做罢。”

    说完，他便被太监宫女簇拥着下了朝。

    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

    他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赵琛等人，于先帝在时，便架空了朝权。如今京城权贵奢侈糜乱，百姓苦不堪言，北方终起暴乱。惹得这群太监人心惶惶，扯着嗓子要求招安安抚民心。

    呵！一个太监也怕天下的悠悠众口啊！

    谢飒期在心中冷笑着。

    众人退去，徒留谢飒期一个人在寝宫中。其余的太监宫女们，如今正于司里监服侍赵琛，偌大的一个寝宫，显得荒凉又冷清。

    一个人影在墙角边若隐若现。

    他又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爬墙的姑娘。

    03相遇

    十五岁的谢飒期，还在冷宫中苦苦求生。与野狗野鼠争食是常态。他经常被小太监小宫女们当做泄愤的工具，骂过打过过后，他们将他扔进一间光秃秃的小院。

    四周冰冷的墙壁，透出阵阵阴冷，仿佛要将他的生命力一丝一毫地榨干。

    他总是麻木地抱着自己，他感受不到温暖，但肆虐的寒风，依旧能让他的身体颤抖。

    从那天开始，事情似乎开始不一样了。

    也就是那天，谢飒期见到了那个姑娘，红衣张扬，浑身透露着明朗正义的模样，身体却偷偷摸摸地让人发笑。

    也就是那一笑，让正在翻墙的小姑娘瞪了过来，发现了他这摊浑身散发着腐臭味的烂泥。

    “咦！你怎么这么脏呀！”

    小姑娘嫌弃地揉了揉鼻子，谢飒期心中没有任何羞耻感，他身上总是这样，腐烂的伤口，宫女太监吐的口水，冷宫中池塘里的臭泥和泔水。

    “这……是冷宫禁地。”你应该离开，不然待会被人发现了会被打死的。

    谢飒期张了张嘴，他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一张嘴，能发出声音，他自己都感到惊奇。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冷宫。”

    小姑娘声音中带着哽咽，她捏起小手，便将谢飒期提了起来，谢飒期又被惊讶到了，这小姑娘看着不大，力气却不小啊。

    他任由小姑娘给他清理伤口，烧水，洗澡。

    等他换回一套干净的衣服，面前炖着一锅香喷喷的热粥时，生命的求生欲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对着一锅粥狼吞虎咽起来。

    小姑娘不知怎么地，总是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仿佛受欺负的不是他谢飒期，而是这个性格别扭的小孩一样。

    “你要吃吗？”谢飒期吃饱了，从肚子到嗓子眼都透露着满足。看着那小姑娘还在偷偷看着他抹眼泪，他擦了擦嘴角，将破瓷碗递了过去。

    秦姝推了一下，谢飒期没想到她手劲儿这么大，顺势便往后边倒去。

    秦姝吓坏了，连忙又将人拉了回来，待人坐正后，她又解释了一番:“我不饿的。”说完似乎是想安慰谢飒期，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只吐出一句话:

    “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受欺负！！”

    谢飒期没当真，他被拉得脑袋摇摇晃晃，心中却划过一种异样的暖流。

    大概是吃了热粥换了新衣，他身上心上似乎没那么冷了。

    大概也是哭饱了，小姑娘从慢慢地自言自语，到兴高采烈地和他分享宫外的一些事情，

    谢飒期看着她，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家事全盘托出，心中莫名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小姑娘也是太久没人说话了吧，和他这个陌生人，居然一下子说了好多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