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泽仍是不解地偏着脑袋。

    他一指胡怜：“她才是我娘吗？”

    “不是！”令贤皇太后知晓此事定是有人故意针对，急声反驳道：“我们不如当场滴血验亲！”

    郭安王忙点头：“太后所言有理！”

    郭安王立马吩咐人端来水碗和较粗的银针。

    顾楚泽却害怕地不起身：“流血了，我不要……疼……”

    众人一看就知，他肯定不是摄政王，开始议论纷纷。

    堂堂摄政王怎么会如三岁小儿般怕疼，且语气稚嫩。

    只有顾北辰和郭安王以及惠德皇太后等人心知肚明，他是因为中了西域奇毒才会失智，变得言行稚嫩。

    令贤皇太后见状拧眉，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就用银针在他的右手食指上狠狠一扎。

    “啊！疼！”顾楚泽拼命挣扎。

    令贤皇太后死死捏着，紧盯着鲜血从他的指尖缓缓溢出，落入宫人及时递来的水碗里。

    郭安王出声喊道：“胡怜，该你了！”

    胡怜的血落入碗中，和顾楚泽的迅速融和到一起，不分丝毫。

    当即，朝野震惊！

    胡怜则是一把抱住坐在地上的顾楚泽，喜极而泣地痛哭出声。

    “儿啊！你怎么敢冒充摄政王呢！”

    令贤皇太后不可置信地一个踉跄。

    怎么会？

    一时急火攻心，她往后一栽，晕倒在地。

    “姐姐！”惠德皇太后霍然起身，催促道：“快叫太医！”

    朝堂顿时混乱不堪。

    太尉江崇始终冷眼旁观，见郭安王脸上划过一抹得逞，深沉的眸子暗淡了几分，眉头紧皱。

    这明显是他布的局！

    可眼下这情况，“铁证如山”，顾楚泽定是要按欺君之罪斩首的！

    只怕是没有时间给他找证据反击！

    顾楚泽的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按律下判，说顾楚泽冒名顶替摄政王，欺君瞒上，罪不可赦，于三日后午时，斩首示众。

    “王妃！”

    如约而来的大理寺副少卿方知元推开酒楼雅间的门，朝坐在里面的人拱手见礼。

    临近黄昏。

    朝西的窗户正对着漫天云霞，满桌子佳肴也被镀上了一层橘光。

    凤南嫣起身回礼，示意他就座。

    尽管心急如焚，凤南嫣面上还是镇定如常地给他斟了杯酒。

    “劳烦方大人跑一趟了。”

    “方某也正好想要见见王妃。”方知元眉宇间愁云不散，他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人，自然得保证他的安全，“您对王爷最为熟悉了解，能否确定他是否真的是假冒的？”

    今儿个下午凤南嫣还在军营里练兵，脑子里正遗憾着没能陪顾楚泽一起去参加祭祀大典。

    没有她在，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

    结果莫影就着急忙慌地来送消息，说顾楚泽要被斩首了。

    凤南嫣当时脑子就一嗡嗡。

    关键是突然搞这么一出，她都无法判断，现在这个顾楚泽到底是不是摄政王，自己的夫君！

    也许真如胡怜那妇人所说，他是冒充的。

    真的顾楚泽早已死在了惠德皇太后等人的算计中！

    所以现下自然也无法给方知元一个回答。

    凤南嫣镇静问道：“那个叫胡怜的老妇，她可曾说，她的儿子是何时不见的？”

    “据说是一个月前。”

    “那他们之前，家住何处？”

    “南重胡家镇的胡家沟。”

    方知元根据大理寺卿的堂审结果一一作答。

    简单的两个问题，凤南嫣松了口气，神情自若地笃定道：“此妇人在说谎！”

    一个月前的隆冬腊月，她在京畿外的深山之中救了当时出宫执行任务身受重伤的顾楚泽，这件事情他们二人都是印证过的。

    那时候，胡怜母子还在南重胡家沟。

    如此推论，她当初救的人和现在的顾楚泽就是同一个人，不可能是胡怜的儿子偷梁换柱。

    “巧了，当时神医柳玉也与我在一块儿，他也可以作证。”

    方知元豁然开朗：“从南重胡家沟到京畿外的深山之中，少说也得有五十公里，没个十天半个月是走不到的。”

    “不错。”凤南嫣附和道，眼前愈发清明，“可光有这一点还不够，就算她说了谎，有验血为证，王爷就还是个假的。定然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仅有三日，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其中的破绽！”

    方知元眉宇间正气浩然，“最快的法子就是从这老妇下手，我这就去找她！”

    “我跟你一起！”

    凤南嫣起身跟上。

    两人刚开门，就撞上火急火燎的王府侍卫。

    侍卫急道：“王妃，不好了！莫影被大理寺给抓走了，他、他杀了人！”

    凤南嫣不敢置信，莫影一向行事稳重，怎么会杀人呢？

    “他杀了谁？”

    “自称是王爷生母的妇人胡怜！”

    ……

    大理寺大牢内。

    月初升，狱卒也正好交班。

    牢头稍微打点了下，将狱卒支出去吃点酒，这才去叫等候已久的方知元和凤南嫣。

    他们二人身披黑色斗篷，掩人耳目。

    走在阴潮的过道内，牢头千叮咛万嘱咐：“莫侍卫是死犯，寺卿大人严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二位大人可要尽快，一刻钟之内定要出来！”

    方知元颔首到：“你放心，本官不会让你受牵连的！”

    “哎。”

    牢头稍微放心地应下，走到关押死囚的第一间牢室，掏出钥匙迅速将门打开，随后退了下去，帮忙望风。

    凤南嫣深深地看了眼幽暗的尽头。

    明知顾楚泽就在那里面的某个牢室内受苦，她却不敢过去看一眼，就怕他又哭又闹起来，反而耽误事情。

    方知元推门的吱呀声响起，凤南嫣回神。

    牢室内，莫影身着囚衣，背对着他们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

    “莫侍卫。”方知元叫了声，他也没反应。

    想起府中的侍卫说他被屈打成招，凤南嫣径直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翻过来，却是心惊不已。

    只见他的十指肿大不堪，鲜血淋淋，隐约还能看见骨肉。

    他的双膝也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凤南嫣伸手一摸，果然已经断了！

    许是疼痛逼人，他虚弱地叫了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王妃……”

    有气无力的两个字，狠狠扎在了凤南嫣的心口上，激得她怒火中烧。

    方知元亦是义愤填膺，愈发憎恶自己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的断案手法。

    莫影凝视着凤南嫣，干裂的血唇无力张开道：“王妃，我是冤枉的，我……我没杀人……我就是想找胡怜问清楚，我一到那里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她就死了，我手上拿着刀……但属下真的没杀她！”

    方知元拧眉：“你是中计了，他们定是早就谋划杀人灭口，你正巧撞了上去，成了替罪羔羊。”

    随后，他又看向凤南嫣。

    “王妃，看来我们推论的不错，胡氏果真在说谎，她背后还有人在指使！”

    “若非有人指使，她一个乡村野妇哪里有这样的胆子，胆敢攀扯摄政王！”

    凤南嫣沉了沉气，将莫影的上半身扶起，从袖中取出柳玉给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这是柳神医给我的，能让你在无法受医的情况下，先撑一段时间。”

    顾楚泽被抓，柳玉也心急如焚。

    听说莫影在牢中受了刑，她就去找了他要药，准备着。

    莫影心下一软，眼泛泪光：“对不起王妃，是属下让你们担心了。”

    “好了，下次做事长点儿脑子，没本事就别瞎冲动！”凤南嫣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放躺，“你把你去找胡氏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和方大人好帮你翻案！”

    莫影点头，抿唇缓神。

    刚要开口，死牢深处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

    “糖糖！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