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我又住进了精神病医院。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了，明确表示，不用绑，我会配合，也不用打针，情绪稳定。

    送到病房，我熟络地和护士打招呼：“姐，我回来了，老熟人了，目前情绪稳定不用绑。”

    我抱着被子送到之前的房间，然后照常去了活动大厅，戒酒的大姐已经出院了。

    这次住院我知道了一个新的东西MECT，是治疗抑郁的一种手段，就是通过电刺激大脑神经，副作用是会消除部分记忆。接受MECT治疗的是小慧，一开始没觉得这个治疗有什么特殊的，但是亲眼看着室友经历这个过程，给了我很大的恐惧。

    治疗前后六小时禁食禁水，小慧被推回来的时候，麻醉还没醒，正在输液。醒了后人很虚弱，接着就是抱着垃圾桶不停地呕吐。

    她虚弱地拉着我：“姐姐，吐不动了，想吃橘子。”

    护士站在一边提醒，她现在禁食禁水，偷偷给她吃是害了她的。我跑回休息大厅，找管零食的护士要了两个我的橘子。然后快速地扒开，一个塞自己嘴里，一个塞进大鹅嘴里，拿着橘子皮跑回去给小慧，闻闻应该也能舒服点。

    连续三天都是这个样子，接着是三天治疗一次。她在陆陆续续忘记一些事，一个疗程下来，她不记得我了。第一次目睹一个人真的会失忆，震撼之余还有些恐惧。

    这次和护士们都熟悉了，护士也知道我可以正常交流，偶尔也会叫我帮点小忙。那天病区采购了一批东西，有麻将和不少书籍。我闲得无聊，每天抱着一本关于精神科药物的书在那研究。

    雪姨每天忙着搓麻将，有一天她的一个麻将搭子出院了，她开始拉着我，说要教我打麻将。我学得很快，一个下午就完全上手了。

    后面四个人开始默契配合，每天下午一到点，两个人去抢位置，两个人去找护士领麻将。上午分发零食的时候，也都留点零食在兜里做下午的赌资。其实精神病医院的日子也没那么无聊，只是这里饭菜碳水高，多油，还没法运动，吃得少会被抓去输营养液。两次住院我胖了五斤。然后就是没有烟抽，憋得有点难受。

    一瞬间，我想起来，我也是一个能冲浪，能跳伞，看过无数山川河流的人，现在怎么妥协了，安心在精神病医院和老太太搓麻将了。

    但是能怎么办，在这里无故焦虑吗？这是知其不可奈何，而养精蓄锐。

    照旧是28天出院，这次的出院小结我没看到，但是我能感觉到，因为住院期间被迫吃药，我的身体疲惫，眼神也有些呆滞。好在我在那本书上查了，我吃的只是稳定情绪的药，没什么副作用，而且我的药量很低，停药后代谢完就会好。

    回到鱼塘后，他每天都会盯着我吃药，但是在医院研究了将近两个月如何藏药，躲不过护士的眼睛，还躲不过他的眼睛吗。我每天顺从地把药吞下，再让它沾在舌根上，回头再咳出来吐掉。

    爱换手机的好处，就是家里的旧手机不止一个。海王张竟然找过我，是五天前，他问我出院了吗，看来是预判了我的情况。

    我回他“出来了。”

    过了几个小时才收到他的消息：“刚刚在水里，刚上来。接下来什么打算。”

    “跑。”

    “你这情况建议出国。”

    “没护照。”

    “给我张白底一寸照，给你弄个真护照出境。”

    “好。多少钱。”

    “一万。我没得垫，你给。”

    “行，多久能拿到。”

    “10到15天。”

    我刷花呗给他的，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拿到护照就去找周群山，我不相信他也会把我绑了送回来，他说过，有这一天，打电话给他，他会管的。

    海王张问我打算去哪，要不要签证一起办了。

    我说去英国，有签证。

    他居然反对，说去英国他找不到工作。只能去马尔代夫或者泰国。

    我问：“你去干嘛，你又不用离婚。”

    “艹，老子是你男朋友，你一个人去，打算异国恋？”

    “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都被你家里从酒店抓到了，不得对你负责啊。”

    “负个屁责，我早就没有名声这种东西了。”

    “还能比我名声臭吗。”

    “那不敢当。”

    “你不是喜欢海吗，跟我去马代吧。”

    “处理完事情去马代找你。发下在英国，能帮我。”

    “那好吧。”

    可是我的护照还没下来。周群山出事了，急性肝炎住院了，却被医院用错了药，造成了重度肝损伤，被接回来在上海抢救。

    我又联系海王张“英国有变故，去马代吧。”

    “你就是舍不得我。一年工作签证，加急八千。再准备五千路费。”

    其实他开口收钱，我心里反而踏实了。借呗套现一万三转给了他。

    约好的出发那天，我们说好在这边市里的机场汇合。可是我刚到机场就被抓了。自此海王张音信全无。

    我不知道他是一开始就打算骗我两万多块钱，还是真的打算帮我。但结局是，我没走成，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次被送到医院门口，他在我耳边说，你下跪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回家，不然给你做MECT，你失忆了，我就告诉你，我们很相爱，你只是病了。我在震惊和恐惧中还没缓过来，他就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跪在了医院门口的大理石上。

    让后一边按着我一边喊老姜：“爸，薇薇又严重了。”

    老姜连忙招呼医生把我绑进去。

    我再一次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咒骂他，毫无炫脸，喜提五花大绑和镇定剂两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