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完吧，相信导致她变成这样的，不仅仅是父母的离世。”聂㥄抬眸，遥遥望去，一个场景已然出现。

    郑玖禾坐在床上，手里趴着一只仓鼠，这个时期的她已经变得成熟了，一举一动尽显老成，与“上面”的那个她全然不同。

    仓鼠借着她的手臂，爬上她的锁骨那块，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去。

    郑玖禾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愿宝，你知道吗？以前妈妈也会这样摸我的头。”

    也是这样，一下又一下，轻盈而温柔，带着她独有的气息，环绕在身旁，旋律缠于指尖，像蝴蝶般撒下花蜜而去，飞向深处。

    以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措不及防，郑玖禾举起手臂挡着脸，臂下泪水早已糊了满脸。

    “愿宝，你……”她哽咽一声，使劲擦干了眼泪，嘴角勾起，“你不可以像他们那样离开我，明白吗？”

    也不管它有没有听进去，郑玖禾揪着仓鼠的后脖颈，将它提起，手指指着它，“要不然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哦。”

    车声悄然灌入耳中，等回过神时，手中尽是血液，被压扁的身体在地上，像一张饼，郑玖禾颤抖着手将那几乎只剩下皮的尸体拿起，放在手心中。

    车流在旁边，像没看到她一样经过，直到一个人终于看不下去，对她说：“站在马路中间是想死吗？！还不快点滚开！”

    郑玖禾点点头，一步一步离开了，她觉得自己此刻和行尸走肉没区别，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可她能怎么样呢？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给愿宝埋个葬，然后感慨一下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而已。

    到这里，楚箬终于忍不了了，她闭着眼，不敢再看下去。

    为什么有些人偏偏要经历那么多事呢？

    没过一会儿，楚箬又想抬头看一下聂㥄的表情，却发现她的样子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差不了多少，一样的平静，一样地将所有事情都看淡。

    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楚箬依旧理解不了，这种“不关我事，我难过什么劲”的样子。

    她咽口唾液，缓缓开口：“你是什么想法？”

    “嗯？我？”聂㥄疑惑，“说到底都是过去的事，你可能觉得我有点无情吧。”

    楚箬没回话，直到郑玖禾的声音响起，她才看去。

    “要不……还是去死吧……”郑玖禾靠在房门上，眼睛望向天空。

    家里空空荡荡的，安静地叫人害怕。

    本来这个时间点，应该有人喊她吃饭才对。

    过了有一个小时，郑玖禾下定决心，她拿起不久前买的几盒安眠药，就着水一股气全灌了下去，晃晃悠悠地走到床前躺下，她闭上眼，平静地等待死亡。

    迷迷糊糊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她眼前，开了口：“负面气息这么重，死了可就可惜了，那就暂时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吧……”

    郑玖禾没来得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影像播放完毕，回忆结束了，楚箬瞪大眼，有点懵：“最后那个东西，是恶灵吧？”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聂㥄点点头，“她现在的行为与回忆中的人不符合，恐怕也是因为被恶灵附身的原因吧。”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体内的恶灵驱赶吗？好像基本没有什么……呃，可能。”

    倒也不是在说什么丧气话，主要是打败一个梦境的主人，就像一年级的小学生去把高等数学了解个透彻一样搞笑。

    但要说完全没有可能，也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刺激郑玖禾的精神的话，说不定能短暂地争取几秒钟的时间。

    “先试试吧，反正就只有这一个离开梦境的办法，比起呆在这里傻愣着，还不如放手一搏呢。”楚箬喃喃道，觉得身体恢复了点力气，想从聂㥄身上下来，对方却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她干脆不挣扎了，双手垂在身侧：“你不会是想带着我从那个洞里飞上去吧？”

    聂㥄略带诧异地回首，下一秒面无表情地说：“那我飞了哦。”

    “不是？你等等，等等等等！！！”

    空间里。

    被绳子绑住的齐砚南呜呜叫着，尽管嘴巴被封住了，但声音依旧引人注目。

    “啧，这个鬼空间居然修复不了。”郑玖禾把目光从洞口处移开，看向闹个不停的齐砚南，不耐烦地走到他身前将贴在他嘴上的胶带撕掉，“吵死了，能不能闭嘴？”

    “呸！不能！况且你真的是郑玖禾本人？之前愿宝可是跟我说过，郑玖禾是个看不得别人痛苦的女孩才对。”齐砚南盯着面前的人，气势盎然。

    “愿宝？那只仓鼠？”郑玖禾低声笑了，她也没有要隐藏身份的想法，坦然道：“我确实不是郑玖禾本人，按理来讲，应该是个附身她的恶灵？”

    齐砚南咬紧牙关，愤恨自己怎么这么晚才意识到。

    “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你的朋友来救你咯。”

    郑玖禾嘴角勾起，视线望向身后。

    一到这里灵力就消失了。聂㥄握了握手，完全感受不到力量的存在，她抬头，回望着郑玖禾。

    “那么你们想怎么做呢？”郑玖禾笑道。

    气氛静谧，没有人开口，直到脚步声响起，楚箬从聂㥄背上下来，一步一步走上前。

    这犹如婴儿学步的艰难模样令郑玖禾皱起眉头。

    这个人就是个没灵力的普通人，是想来找死的吗？这样想着，但她还是嘲讽道：“哎呀，原来你能走路啊，我还以为……”

    你是个残废呢。

    这话在她的喉咙处噎住了。

    楚箬轻轻抱住郑玖禾，在她耳边说：“我都看到了，你的回忆，辛苦你了啊，郑玖禾。你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境地，至少……你甘愿就这样被别人操控一辈子吗？”

    牛头不对马嘴，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伸手正要推开楚箬，偏偏此时以往的记忆像人生走马灯一般闯进脑海，感觉脑袋要炸掉的同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还给我。”

    她……不，它愣住了，为什么已经被封存的人格还能抵抗？

    郑玖禾难道不是已经彻底绝望，没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看来你还是不懂啊。”楚箬忽然说道，“郑玖禾想要死亡，是因为她想结束这种痛苦，死后都不能安详，那又怎么称得上是‘死亡’呢？”

    几秒钟的间隙，就是现在！

    聂㥄顷刻间出现在旁边，紧抓住郑玖禾的手腕，将灵力疯狂注入。

    带着黑色气息的恶灵瞬间从郑玖禾的身体里弹出，它拧紧眉，察觉不妙想离开这。

    正想着撕裂空间，力量回复过来的齐砚南立刻将空间的白光凝结成光鞭，猛得朝恶灵冲去！

    缠绕住它后，光鞭听话地回到齐砚南脚边，齐砚南做了下热身运动，一拳打上去，“叫你之前那样对我，接下来你也好好尝尝被打到吐血的滋味吧！”

    “快点解决。”聂㥄提醒一声，转而望向还没回过神的郑玖禾。

    她呆了半会儿，眼泪掉下，两手捂住脸，没忍住哭了起来：“我怎么可以那么蠢……”

    楚箬拍拍她的背，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毕竟都只是一些无用的废话罢了。

    哭泣声在空间里响彻，郑玖禾觉得身上像被火烧，炽热而痛心，世界变成了惨白的色彩，油漆滴到身上，难闻。

    “你只是想寻死而已，最后你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是吗？”楚箬再次抱住她，不同的是，这次的拥抱只是单纯的温暖。

    等哭声抑制住，郑玖禾抬起头，面前的三位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她以为地嘲弄。

    赫然有人问她：“你还想活下去吗？”

    郑玖禾没回应，她没有想好。

    就在这时，本应关上的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月光走来。

    聂㥄他们发蒙了片时，恍然大悟。

    该死的，这仓鼠骗了他们，还说什么下一次开门就是五百年以后，见鬼去吧！

    虽是这样想，但没人想打破此时的氛围。

    愿宝走到郑玖禾身前，仿若回忆中的它爬上主人的手臂，拱了拱她的脸颊。

    一切已不言而喻。

    “这样啊，我知道了。”郑玖禾有些落寞，“你是我的愿宝吗？还是说，你只是梦境里我所幻想出来的呢？”

    闻言，对方却是答非所问：“我在彼岸等你，你要晚点来，越晚越好。”

    “我尽量吧。”郑玖禾抿嘴笑了，她转过身看着他们，“抱歉，这次你们因为我闹了这么久，那现在，我送你们回去。”

    “郑玖禾，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会陪着你。”

    楚箬站在她面前，向她发誓。

    郑玖禾又想哭了。

    曾经无数次，她都妄想有人可以告诉她“没事的，我在你的身边”，妄想太多了，她竟忘记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身边明明有那么多的善意，自己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

    回去的路途中，她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的生日。

    “我希望能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

    愿宝趴在她的腿上，一旁的妈妈碰了下她的鼻尖，爸爸抱住她们。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