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箬醒来前，聂㥄一直在旁蹲守。

    刚来到这片荒地时，楚箬就晕了过去，和齐砚南一样，睡得死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所以她只好将二人搬到枯树底下，等着他们醒来。

    她用灵力在他们脑海中探查过了，有一层灵力构成的膜包裹着他们的意识，使其陷入了深层次沉睡，要是强迫性叫醒可能有生命危险。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一道声音问她：“你为什么要站在两个人类旁边？都一个小时了，你不行动吗？”

    聂㥄抬眸，不太想回答。

    这种话在这么多年里有很多恶灵这样问，不理解她为什么不伤害人类，不理解偶尔为了保护人类杀害恶灵的举动。

    但她还是礼貌回道：“他们没对我做什么。”

    “没对你做什么？”像是听到玩笑话一样，那个声音笑了起来，尖细的声线听着很不舒服，“恶灵杀人类需要动机？他们不过是我们的食物罢了。”

    对方却像是没听到，低垂着头，一副“别理我你很烦”的样子。

    那个声音也没想让她回应，继续说：“要我说人类的情绪是最为美味的食物了，我们在情绪中出生，以情绪为营养吸取着他们，人类的负面情绪可是多种多样的呢，这你知道吧？”

    像是察觉到不对，聂㥄转过身：“所以他们是你做的？”

    “什么？”

    “他们陷入沉睡的原因是你做的？”

    不说话了。

    知道来源后，聂㥄开始寻找，但这个恶灵意外的会藏，气息隐藏得极其的好，花费了好一会儿功夫。

    就在她要把枯树给劈断时，那声音又喊道：“哎哎哎，你别砍啊，这可是唯一生长在这的树了，你忍心吗？”

    “有根死不了。”对于不想接触的东西，聂㥄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废话，正要劈断之时，一个披着白斗篷的生物飞到她身前，阻止了她的行为。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出现了嘛，你别劈了啊！”白斗篷大喊一声。

    聂㥄冲地上二人抬了抬下巴：“把对他们使用的灵力撤回。”

    白斗篷摆摆手：“这可不行呢，会对精神造成损坏的，况且他们的负面情绪越多我就越兴奋啊……”

    它又发出了那种尖尖的笑声，聂㥄皱起眉。

    “所以你是不准备撤回了？”她问。

    “你觉得呢？”白斗篷看向她。

    二者对视着不说话，气氛凝重，聂㥄身旁的土块忽然拔地而起，干裂的土壤掉着粉尘，在她身后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场景，像在下雨。

    紧接着她操纵着土块朝白斗篷直冲而去！混乱的场景中，白斗篷慌乱地躲着：“不是不是不是，我是精神系的恶灵又不是专门战斗的，够了啊！”

    话音刚落，就被土块给掩埋住了，像树立了一个墓碑。

    见它还是不说话，聂㥄想着干脆把那颗树拔了，随后手指抚上树干，白斗篷也在这时剥开沉重的土块，刚睁眼就见到这一幕，急忙去阻止。

    却没料到，聂㥄使用念力让它直接在半空中不动了。

    它努力地想往前冲，然而没起到任何作用，无可奈何只好接受，“说吧，你想问什么？”

    聂㥄将手臂垂在身旁，靠着枯树：“该怎么把他们叫醒。”

    “呃这个……”白斗篷眼睛瞟到一旁，“得看他们自己造化。”

    “嗯？”聂㥄眯起眼。

    白斗篷抖了抖：“如果他们能打破幻境的话，是能出来的，虽然我没看过有这种人就是了……”

    感觉身体上的束缚没有那么重了，白斗篷趁机将灵力涌进聂㥄身上，念了咒语。

    聂㥄只感到一阵晕眩，手撑在膝盖上，另只手摸着头，想尽可能放松点。

    接着周身即刻变为黑暗，光亮转瞬即逝。

    “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园，可总有一些可恶的人类想要毁掉这里的美好。”

    “那么……你最害怕的事物会是什么呢？”

    过了会儿，白斗篷见聂㥄没别的动作了，但却还站着没倒下去，疑惑地走上前。

    就在这时，聂㥄的手有了动作，一把抓住了它，不论白斗篷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紧接着它的头被按在了地上，一次又一次，极其用力地向下砸，甚至来不及喘息，直到地面被砸出一个六七厘米的坑时，才停下了手。

    她将白斗篷的后脖颈提起，此时它的脸上因为砸得过于用力，留出了黑色浓稠的血液。

    它问：“你……你没有害怕的东西？”

    聂㥄说：“你指望一个没有记忆的恶灵有害怕的事物？”

    语罢，白斗篷沉默了下，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难怪如此，那看来今天是必须死在你手中了啊……真好奇，你为什么要保护那些人类？他们明明是那么恶心。”

    “你的想法太绝对化了。”聂㥄说完，将它扔在了地上。

    “我太绝对化？”白斗篷的嘴咧得更开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人类，我就能和家人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了。”

    聂㥄停住脚步，没说话，静静听着。

    “这里曾经可是一片繁荣昌盛的森林啊……”

    白斗篷在生前，是一只住在森林里的一头野狼。它狂傲，自大，占着自己的身份经常恐吓比自己弱小的动物。

    直到人类的到来，它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人类有先进的武器，不论野兽大小，只要准备充分都能捕获。

    它只能躲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就这样被抓走，它们被关在笼子里，悲哀的嚎叫声是它永远的噩梦。

    森林被改造成了景区，有了街道，有了房屋，和以前大不相同，它只能选择苟且偷生，因为它明白，被人类发现是会死掉的。

    吃了上顿没下顿，它只能吃难吃的叶子，几乎有什么它就吃什么，只是为了活下去，但它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发现的命运。

    人类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手，杀了它后继续办着景区，收着钱。

    变成恶灵后，白斗篷经常来到这片森林，眼睁睁看着属于它的家是如何从茂盛演变成颓败的，被砍掉的树拿去做了房子，做工具，做铅笔，各种各样。

    它早就遗忘了当初的绿色，眼前荒芜目的的景象，深深刻印在它的脑海。

    它看着那些“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的牌子，看着人类学习保护环境的课程，看着他们人人都说着现在自然环境的状况越来越糟，转而继续用着铅笔。

    海洋被污染，冰川在融化，它走过太多地方，看过太多景色了。

    早就忘记了所谓“曾经”的模样。

    “所以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它努力撑起身，又倒了下去，“我知道，我很弱，我什么都做不到，但人类伤害了我身边的一切，掠夺了本属于我的家，你告诉我，我到底错哪了啊？！”

    聂㥄低头想了一段时间，面无表情地点出事实：“可你无论杀害多少人类都没有用处，因为你的意愿传递不到他们的身边，况且就算传递到了……有用吗？”

    人类贪婪的本性，恶灵永远历历在目。

    “无所谓，我不后悔就是了……”它笑着，身体慢慢消散，死前跟聂㥄说道：“唤醒他们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直面自己心中的恐惧。”

    说完，彻底消散殆尽。

    聂㥄站在原地，内心不知道是何种感情。

    将楚箬成功唤醒后，她向楚箬简短概括了刚刚的事。

    楚箬面色有些沉重，周身气息悲哀：“原来是这样啊……”

    只看得到一面的人类，不会尝试去了解世界的背面，他们只会看到好的一方，却忘记了这是他们踩在何种事物之下，才能看到的美好。

    这时，齐砚南也睁开眼睛，起来了，他们仨都平安无事。

    齐砚南有些静默，最后还是张嘴：“我在幻境里杀了我的父亲，他说我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聂㥄说：“齐砚南，你的父亲是爱你的。”

    他没忍住，泪水落下。

    楚箬在一旁，觉得又悲哀又庆幸的，庆幸他们经过这次冒险，都学会了成长，又悲哀于现实的现状。

    昨日降于暮落，明日升于黎明，彷徨间醒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