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秋霁的声音，封玄冥绕到那屏风之后。

    满目皆是一片狼藉。

    废墟坍塌的房梁和烧焦的器具中，发霉了的，烧焦了的蚕丝被中央似乎安静的躺着一堆白花花的骸骨，那是一堆令人恐惧的枯骨遗存，可能已经历经了几百个十年。

    这是什么人的骸骨，遗落在了这个没人在意的枯死角落边。

    “那是幻梦仙人的尸骸。”

    听到那个声音后，秋霁快步上前去，只见封玄冥轻轻拨开落在枯骨上的树叶和烧焦的木片，那人眼睫微垂，这样子在秋霁看起来略微显出了几分的落寞。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非常的一间屋子里忽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时不时有尘埃落到地上，极大的声响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它，秋霁一时间站不稳，摇晃了一下，向后倒去的时候去撞到了封玄冥的身上，秋霁堪堪站稳了，却被封玄冥猛地一拽。

    来不及叫一声，秋霁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却见眼前那座富丽堂皇的大殿轰然倒塌，尘烟迷蒙了人的双眼，自此什么都没看见。

    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被封玄冥拖着拽出来的时候，他情急之下抱住了封玄冥的脖子，此刻正像只树懒似的挂在封玄冥的身上，略微有些尴尬的跳下来后，暗戳戳的去观察封玄冥的表情。

    见那人表情冷淡的望着那片塌下来的废墟，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于是放下了心来，可是还没完全放心，看到废墟中央走出来的那个人后，秋霁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好死不死，又和他最害怕见到的那人遇上了，那人便是屠尽玉颓山的钟初引，秋霁后退半步，那人是来杀掉自己的吧。

    玉颓山的后人，他会杀光的吧。

    思及此处，秋霁微微垂头，却见封玄冥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封玄冥比秋霁高不少，这一挡直接把秋霁的整个视线挡在了外面。

    一瞬间，秋霁似乎是被一种安心给包围住了。

    秋霁盯着封玄冥背上的花纹听到神武将钟初引似乎拔了剑，声音冷淡：“奉天君之命斩杀玉颓山小妖秋霁，还请凤凰仙主大人不要阻拦。”

    果然，是来抓自己的，秋霁心里一慌。

    以他对封玄冥的了解，封玄冥不会把秋霁丢出去，可是如果对面是神武将钟初引的话，秋霁就觉得不一定了。

    封玄冥微动，秋霁眉间一跳

    听见那人说出的话骤然变得冰冷，就像是，不是封玄冥这个人：“天君叫你来的？”

    封玄冥轻轻掀起眼皮，那眼底充满了不屑，看的秋霁愣了好久，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仙主大人吗？

    钟初引收起剑，似乎也觉得对着封玄冥刀剑相向不太好，毕竟封玄冥也是位列前席的神，这次也是钟初引自凤凰陨落之后第一次见到封玄冥。

    “是。”随后，只见钟初引微微垂首，那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无奈和难堪，“凤凰仙君一定要拦着我吗？”

    似乎封玄冥叹了口气，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也消失殆尽了，“确实。”

    说完，手边扇子一转，那玉清扇变成了一把雪白的长剑。那长剑上剑光流转，雪白的灵力环绕。那灵力太过强劲，旁边的一块巨石受了牵连，卡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凤凰仙主封玄冥极少出剑，可是一出剑，必定要毁掉一方天地，强大的灵力不加以镇压，必定会伤人不浅，神武将钟初引似乎真的没有料到封玄冥会动真格。

    “我”秋霁最后听到钟初引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见面前的封玄冥突然消失，剑光朝着钟初引的方向走了过去。

    面前的突然一空让秋霁一时间难以适应，但是封玄冥和钟初引在那边斗得正凶，秋霁也不好直接过去。

    这时候，却见一抹小小的白影从那废墟间一闪而过，心底腾起一种欲望，那欲望促使着秋霁追上去。

    从那石块上跳了下来，踩在废墟里的碎石头上，秋霁朝着那白影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白影莫名的熟悉

    虚晃花白，摇摇欲坠，不像生灵，也不像恶鬼，那白影轻轻摇曳之时居然也有点点的声音，就像是玉颓山盛夏之时，落天长老的神杖落在地上的咚咚声。

    落天长老？

    “阿霁。”那白影一头扎进了雾里，那是落天长老的声音。

    “长老。”秋霁来不及多想，也跟着钻进了雾里，那雾里石碑形成了巨大的密林。“落天。”

    在雾里，秋霁感到了无助和惶恐，刚才是落天长老在叫他他明明都听见了，可是现在为什么人不见了。

    秋霁急切的四处寻找起来，就像是落天长老还活着的时候一样：“我一定好好习字”

    话未说完，那大雾忽然清明，散去的雾背后是一大片幽深的水域，那水域之中长满了一棵棵丛生的树木，水上的树林中摇曳着一些漂亮的光。

    现在我在哪？落天长老在哪？

    回过神来，秋霁猛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艘小舟上，那小舟安安静静的漂泊在了碧绿的水里，直到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座通天塔，上面写着水帘的巨大冰柱，秋霁才反应了过来这里是哪里？

    这是程庄的入口，那个水帘所在的位置。

    这里距离封玄冥已经很远了。

    秋霁想，一时间来不及害怕，只觉得那船只载着他朝着树林的更深处行驶了过去，这期间，落天长老的气息愈来愈明显。

    一时间不知该有何作为，秋霁忽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叹息似乎来自千年之外，夹杂着点点的无奈。

    这声音不陌生，就像是穿越了好几个千年，秋霁一路上跌跌撞撞终于在某一天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声音，那一声叹息像是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脑海中

    “你还不回来吗？”一个声音道，那是封玄冥的声音，秋霁听出来了，可是那声音又和平时不太一样。

    那声音又轻又静，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秋霁的耳边耳语。

    你还不回来吗？

    还不回来吗？

    不回来吗

    回来，回来的，我马上回来，秋霁暗中施法术促使这小船往岸边走，可是离岸边太远了，这片水域一瞬间是看不到头的。

    正慌乱间，忽地，小船撞在了一物上。

    咚的一声。

    秋霁缓缓回过了头，只见那水帘之下，有一艘小船，那小舟中一人披蓑衣，戴斗笠，缓缓的跪了下去，被遮掩住的半边脸露了出来，那是个清秀的人摆渡人。

    “凤凰，请，渡我，入轮回。”那声音里带着点和他本人不那么相符合的嘶哑和沧桑。

    又似乎带着点哭腔：“我近千年渡人因果，如今早已洗净孽缘，凤凰，为何不渡我入轮回。”

    这湖面上的风很冷，很大，秋霁的袍脚被风吹的翻飞。

    这水帘散发着幽幽的光亮，此时照的一片水域明亮如同白昼，秋霁回头的间隙微微垂首，正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

    这一对视，秋霁忽而不忍心告诉摆渡人凤凰早就陨落了的消息。

    他们一人站立，一人跪下，一人低眸，一人抬首，目光交汇间，秋霁一瞬间心痛难耐，不能入得了轮回吗？

    他从前听闻过，摆渡人是生前死后都有过一段孽缘的人。

    他们花了近千年的时间去洗干净这一段段孽缘，最终只求找到仙山上的凤凰，渡他们入轮回。

    可自从凤凰陨落后，那些摆渡人，渡人，却无人渡。

    “你是在叫我？”秋霁愣神，脑袋中似乎还夹杂着方才封玄冥的声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凤凰？”

    “救我。”那人似乎没有回答秋霁的问题。

    “方才的白影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了这里。”秋霁说，这人兜兜转转要把自己引到这里，就是为了可是他不是那位传言中的凤凰啊。

    “救我。”那摆渡人哐的一声磕在了船板上，闻言的秋霁微微皱眉，耐心的蹲下来：“我要怎么样才能救得了你。”

    那人无言，摆渡人只知道如何渡他人因果，可是自己的因果线乱成了一滩烂泥，根本理不清，道不明，谁也不知道，如何让一个摆渡人进入轮回，除了凤凰。

    可是秋霁不是凤凰

    那段有凤凰的历史似乎早就成了让人望而不可思的过往岁月，谁也不知道凤凰为何陨落，也不知道，那凤凰最终是否还有归期，归期何时。

    可是，时间过的久了，记忆是会被丢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