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凤凰都不存在了，那摆渡人坚守的意义在哪里？”

    摆渡人执意道，像是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日找到那只传言中的凤凰，渡过悠远的轮回，他想要的下一世，必定不会像如今这般颠沛流离，任人宰割，受人蒙骗。

    最起码，下一世，不做个摆渡人，懒得渡人因果，一生逍遥快活些罢。

    但是秋霁还是忍不住好奇。

    摆渡人，渡人因果，送人入轮回，为何任何人都能渡，偏偏就是渡不了自己呢。

    这时，他忽而想到了玉颓山曾经的摆渡人，常年也是一叶扁舟漂浮在碧蓝湖面上，孤零零的，没人前去探望，但是他与魂灵打交道，送幽灵入轮回，好像也不是那样的寂寞

    那位摆渡人最终是如何解脱的呢，秋霁想，那时候凤凰的消息早就没有了踪影。

    有些人执念太深，被一些放不下的因果俗事绊住了脚步，扑倒在了轮回门的门槛边上，偏偏还怨恨世道不公，不允许苦命之人重活一世

    不知不觉的，秋霁低头望向那摆渡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悲悯和同情。

    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其实有时不必把苦难看的如此之重，不计得失，不避荣辱，放下了曾经的不适和难过，让这辈子就这样过去，重新开始下一世的故事，这样不好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

    跌倒在一个地方，和过去的自己过不去。

    让曾经的苦难成为开始新生活的绊脚石，这真的值得吗？

    说完，秋霁见那摆渡人似乎轻轻的摇了摇头：“您不会懂的，您知道为什么摆渡人渡人不渡己吗？”

    说完，似乎是自嘲的笑笑，“因为人们总是能淡然的看过他人的苦难，可是，一到自己这里，偏偏过不了这一关，过去的苦难只能让自己刻骨铭心，别人懂不了的。”

    这一瞬间，秋霁似乎真的共情到了摆渡人的苦楚，好像放不下，情有可原似的，但是他要如何才能帮助到这位摆渡人呢。

    苦难，欺骗，因果，困顿这些像是幽灵一样钻入人的脑海中。

    摆渡人，好似苦难一生，不得善果，这一瞬间秋霁苦不堪言，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

    “我该怎么样救你？”秋霁蹲下身问，眉间微微舒缓，鬼使神差的轻轻落下指尖，放在那人的眉心，说，“我一定尽我所能。”

    “凤凰。”

    “救我。”

    秋霁最后睁开眼时，他似乎落到了这片水域中，那通天柱水帘联通着水域深处。

    水下被水帘的光照的彻亮，一时间，秋霁浑身无力只能任凭自己往水下的最深处落去。

    那种无力感是秋霁此生在不愿意回想的。

    他会去到哪里？

    正昏昏欲睡间，秋霁忽而感受到了一双手，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轻轻一拽，顿时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不远处的那座通天塔，轰然倒塌，水帘散发出了强烈的，刺眼的，晶蓝色的光芒

    秋霁的灵海受到了冲击。

    就像是什么东西想要尝试着进入秋霁的灵海，可最后还是被阻隔在外。

    到处都是水流的声音，和气泡碎裂掉的声音。秋霁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却觉得手脚被那人箍的死紧，挣不开，秋霁于是放弃了，他猜，这人也不是坏人

    半梦半醒间，秋霁听到了遥远的水域深处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叹息在他前不久听见过，似乎穿越几千年的时光，悠悠传来，袅袅不息，所以在秋霁听到的一瞬间酸甜苦辣涌入心口，心酸和自责顿时淹没了曾经的幼稚。

    “秋霁。”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嗯。回来了。

    “我觉得我太过于无所事事了，有没有那么一个地方，能让我大施手脚，一鸣惊人？我决定改邪归正了，做一个厉害点的英雄。”

    留玉站在流光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面前戴着面具的仙人说。

    那仙人似乎是真的认认真真思考了片刻，说道：“程庄是个好去处，那里遍地种满了梨花好看极了，应当是个殿下喜欢的地方。”

    留玉似乎还是不怎么信：“当真？”

    凤凰：“当真，那是个极好的地方。”

    “听说，程庄是凤凰仙主大人封玄冥一手建立起来的。”说罢，玩笑似的看了凤凰一眼：“您与仙主大人不和，您不会坑我吧。”

    面具下的那人轻轻的一笑，那笑声温润极了，让人无法怀疑：“怎会。”

    “那地方，我很喜欢。”

    自此以后，程庄空降了一位神主，那位神主叫幻梦仙人，主管人梦境，顺便统治着程庄这样一片地方，神主的宫殿被建在了西南梨花阵那边

    西南梨花阵这里，一片片梨花林好看的紧，那些虬枝和叶片交相辉映，花朵和嫩叶之间，让这里好看的紧了。

    片片梨花林里，忽地建起了一座极高极其奢华的宫殿，取名为“灵鸟阁”。

    那灵鸟阁的顶端屋檐的位置，有一座金色的雕像，那是一只凤凰，于是灵鸟阁的姓名有了来源，过往的人，见着这座雕像都忍不住拜上一拜。

    来到了程庄的幻梦仙人瞬间燃起了少年人的斗志，几乎逢乱必出。

    一时间，程庄鸟语花香，安宁肆意。

    于是幻梦仙人留玉受人爱戴。

    迁来程庄居住的人越来越多，有一天，西南梨花阵的边缘上忽地建立起了一座小医馆，那医馆里来了位盲眼的大夫。

    可是那大夫长得好看极了不出所料，幻梦仙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去。

    “大夫。”留玉半死不活的往那桌柜上倚靠，半个身子躺在上面：“我真的病了。”

    说完，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你快帮我看看嘛。”

    那大夫面无表情的收拾好了东西：“我看的是凡间之疾，恐怕，幻梦仙人找错人了。”

    他就不信，一个凡间的医者还能对这位仙起任何作用，他当然知道这位幻梦仙人赖在自己这里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眼盲，他看不见留玉那副无理取闹的样子，顿时觉得眼盲也没什么不好。

    收好东西，正打算关门，却感觉到了留玉还没有走，暗自思索着这人是打算住在这药观里了么，半夜了还不走。

    大夫：“大人还不走？”

    见被发现了，留玉挤上来：“你叫什么名字，我明日再来找你。”

    明日还来？

    那还得了？

    要不是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半是无奈，半是心烦的随口编了个名字：“无果。”

    “无果？”留玉正思考着，怎么有这样的一个名字，他的爹娘到底安的什么心啊，还没打抱不平完，就被赶了出去，那门砰的一声关上，留玉摸摸鼻尖，吃了闭门羹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感觉

    这时，路人笑着喊了声幻梦仙人，留玉笑着回头。

    那人：“您这是做什么了？”

    留玉：“吃了碗闭门羹。”

    随后哈哈哈的远去了，似乎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站在窗前的无果看见留玉走后，松了口气，关好窗户后，回头从药箱中取出个什么玩意儿，但是那袋中已经空空如也了。

    一只从远处飞来的乌鸦忽地撞在了窗门上，无果赶忙开窗，放了那乌鸦进来，那乌鸦进来后，落地瞬间化成了一个少年，那少年递给无果一个口袋。

    “这是下一批。”

    无果接了过来，没有瞳孔的眼睛看了看：“主人，现在怎样了？”

    “很好。”那乌鸦说，“但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闻言，无果立刻应承了下来，说到：“一切进展顺利，不出半年，这程庄无一人活口。”

    得到了应承后，那乌鸦方才点头，说了句好，然后忽地化身为一只黑乌鸦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当中，夜色如墨，无果望着那只鸟消失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

    无果不是他的名字，他没有名字，出生那日起，他便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

    更不用说是一个名字了。

    很多年前，他被一位好心的人救下，他愿意为那人付出所有，包括生命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