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众人的目光，棉宝又站到了大堂的正中央，此时她看到了颜婉柔，她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不知道是否是颜婉柔因刚刚在桃园里的事嫉恨在心，所以跟她姑姑讲了这事，还是颜淑妃真的想主持这场才艺展示。

    不过都没关系，棉宝并不怕她，她担心的仅仅是会不会给顾府丢脸，会不会让别人嘲笑爷爷和舅舅们。

    她看向爷爷和舅舅那边，发现他们依旧镇定自若，还朝她点头示意尽管去做，有他们在背后撑腰。

    棉宝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周围的人都看做空气。

    她要唱小舅舅前两天才教给她的一首塞外的曲子。

    随着伴奏的古筝声响起，棉宝也缓缓唱了出来。

    “雁门朔雪兮沙场乱

    残阳如血兮覆白骨

    将军死战兮角声哀

    男儿到死兮心如铁

    乡书难寄兮愁肠断

    梦里春闺兮不得还

    千古英雄多愁肠

    且看今朝尽苍茫”

    这是一首抒发边境战士哀愁的曲子，虽然在今日此时似乎并不适合，可是棉宝还是想唱。

    她想起小舅舅对她念：“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时嘴角的叹息。

    她想起小舅舅提到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时眼角的热泪。

    她想起小舅舅讲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在战场上并不是什么好景色。

    稚嫩的童音唱着这首悲戚的曲子，巨大的反差令不少人轻轻叹气。

    一曲毕，棉宝站在大堂中央，她有些焦虑地揪住外袍的袖子，不知道惠帝如何评价。

    静默了一瞬，又好像很久。

    惠帝面色平静，问道：“你为何要唱这首曲子？”

    棉宝道：“禀陛下，这首曲子是臣女舅舅教臣女的，舅舅挂念边境的将士们，因此时常在府内哼这首曲子。”

    “不错。”惠帝龙颜大悦，道：“正是有如顾爱卿这般忠志之士，我北辰才能如此繁荣强大！这首曲子不错！”

    “起来吧，好孩子，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为国之心，可知是顾府教导得好啊！”惠帝笑着道。

    颜淑妃想让棉宝出丑的算盘自然落了空，她心里暗恨怎么就为他人做了嫁衣。

    棉宝则又被领到惠帝旁边的小矮桌上坐下。

    “接下来，还有哪位好儿女愿意出来一展才艺呢？”惠帝雄浑宽厚的声音响起来，他似乎兴致颇高。

    有了沈妤和棉宝开的一个好头，有几家的高门贵女都陆陆续续站起来展示了自己，或是即兴吟诗一首，或是当场作画一幅，或是簪花，或是沏茶。总之，是将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拿出来了，无论是谁，惠帝都有赏赐，无非是赏赐间有厚薄罢了。

    直到谢袅站起来。

    她今日穿一身红色罗裙，腰间别一枚流苏玉佩，头发未梳成髻而是只扎一个高挑的马尾，再无其他什么装饰。

    她年龄不过七岁，但一举一动间都有一副小大人的风范。

    她照例行了个礼，然后说：“禀陛下，臣女有一剑舞愿为陛下献上，请求陛下恩准！”

    “哦？”惠帝看起来似乎很感兴趣，他说：“你个小女娃表演剑舞？真有趣，周有福，去，给她拿把剑来。”

    皇宫内非专门侍卫不得携带兵器，因此此时众人都在等周有福将剑拿来。

    剑已到，谢袅略一准备，就拿起了那把银白的长剑。

    只见她腾空而起，又一转身，宝剑所过之处，似乎连空气都划破了，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后，她又稳稳落在地上，身体不断地旋转飞跃，剑如长蛇吐信，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那剑似与她浑然一体，真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舞毕，又是惠帝率先赞赏，接着才是众人鼓掌。

    “不爱红装爱武装，谢家女儿，你很好！”

    谢袅满目英气，又谢了一次恩，才最终退下。

    “皇祖父。”坐在另一边的裴折寒突然站起身说：“既然献艺这事是淑妃提出来的，理应也该给颜小姐一个展示的机会，若是因为避嫌颜小姐就不出面，这多可惜呀？”

    因着身体原因，他平日不喜多说话，于是此时的突然开口也让惠帝思考了会儿。

    “哦？颜家哪位小姐？站出来让朕看看。”

    棉宝顺着目光看过去，颜婉柔已经更换掉了衣裳，光从外表上来看，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此时，她的脸上满是娇羞。

    她在心里想：“寒殿下竟然主动提起我，他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幸亏裴折寒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否则只怕更想收拾她。

    “禀陛下，臣女也想献曲一首。”

    “朕准了，你开始吧！”惠帝略一挥手。

    颜婉柔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将棉宝?刚刚唱的曲子给比下去，所以她也选了一首边塞曲子，可是她的心里没有那种情感，也只是在乐府中听过这首曲子，因此唱出来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可她还沉浸于自己的嗓音中，没注意到高台上颜淑妃难看的表情。

    一曲毕，颜婉柔期待地等在大堂内，可惠帝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不错。”

    她似乎大为失望，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浮现在表面，让颜淑妃急得在心里骂蠢货。

    幸好她还知道谢恩，否则颜家可真要担一个教导不力的罪名了。

    随着这最后一个曲子的结束，今日宫宴也迎来了末尾。

    细数今日众多贵女们的表演，还数沈妤、棉宝得的赏赐最为丰厚，也可见惠帝对她们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