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外婆那张逼近到我面前，然后黑黢黢的，有着不平整切面的脸，心里，竟然莫名的想笑。

    可我嘴角是笑了，眼泪却从脸颊淌下。

    “所以啊，外婆，你对我真的不会有丝毫愧疚，对吗？”

    “愧疚？我对一个工具为何要愧疚！要愧疚也该是你愧疚！”

    “我把我的肉都割给你吃了，计划还是失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是不是你乱动手脚了？！”

    外婆反而暴怒，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由于她脸皮被割，嘴唇也收到了伤害，咆哮时，口水就打在我脸上很多。

    腐烂的腥臭，我别过脸去也躲不开。

    我被她掐的快要窒息，但我却一点儿也不挣扎。

    直至最后，她把我甩到地上。

    虽然我没有被掐死，可被摔得这一下有些种，我措不及防的被伤到了鼻子，鼻血喷涌而出。

    外婆蹲下身来，不知是不是习惯性的，用手帮我抹去些鼻血。

    “你不反抗？”

    我们两个都清楚，她一身的伤和腐肉，我若是反抗，必然成功。

    但我没有。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何必反抗？”

    “你杀了我，我不用嫁给河怨刹了，不是更好？”

    “但我想不明白，河怨刹知道你不是我，为什么还要刮烂你的脸？你也没有冒充我啊……”

    外婆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显然她并不想告诉我实情。

    可是我越来越搞不懂河怨刹的目的了，外婆说，它认得清我们两个，但它还是要娶我。外婆的替嫁计划，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没空管你的死活了，被河怨刹缠上，你我都只有逃的命！”

    外婆说着，往一边的小门走去。

    她将手抚在门上，门便像认主一般的打开了。而她进去之后，门自动关闭。这导致我并没办法跟上她。

    但我也不想跟上了。

    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外婆。

    但这里，我知道是哪。

    这是井底……

    我刚才醒来就认出这里了，因为我记得井下面是一个大大的祭坛。而井壁上，是螺旋的楼梯。

    只是此时这井里的水一滴都没有了，井底也并不黑暗，反而这井的石壁上像是可以反光一样，只靠着井口一点儿光，就折射的整个井下世界都很亮。

    可那扇门又是怎么回事呢？上次我随着鱼尸刹潜入水底的时候，门就一直是打开的，也没有开关的意识。

    而河神庙下面墙上凸起的那张脸，竟然是通往这里的机关！

    我思考这些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的就沿着石壁上的楼梯走到快要井口处了。然而，我刚搭上去一只手，便听到了呼喊声。

    “小柠！你真的在这儿！”

    竟然是张婶！

    我心里也很高兴，因为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所以，后面我就合上了眼睛，谁把我带回家的我也已经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还看到沐怡之在给我擦脸，但他见我醒来，便直接把手帕往桌上一丢，出门了。

    接着是张婶端着碗稀饭走了进来，眼里满是关切。

    “小柠！你怎么掉进井里去啦？要不是沐小哥本事了得，掐指算出寻你的方位，我们往哪去找你呀！”

    我直起身子，接过碗。

    “张婶，沐哥哥他怎么了？”

    张婶叹口气：“还不是担心你嘛，估计生气了。等你喝完粥，去哄哄他吧！他可是知道你不见了以后急得都要疯掉了！”

    我点点头，意料之中，能理解。

    喝完稀饭之后，我走出屋子，果然沐怡之就蹲在院里，仰着头发呆。

    这夜空也并没什么好看的，上面都是层层的乌云，一到晚上，更是被乌云压的密不透风。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沐哥哥，张婶说……你生气了？”

    沐怡之没理我，继续看着天。

    我坐到他身边。

    “沐哥哥，是我的错，不告而别。但有可能，我还是会再次不告而别的。因为我不能连累到你。”

    沐怡之抬着的头忽然就低下来了。他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受到他的落寞之心。

    “我并不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

    “我知道是我没本事，保护不了你。”

    “沐哥哥，你为何一定要保护我呢？况且也并非是你没本事，青爷都不想插手小鮭村的事情了。”

    提到青爷，沐怡之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柠柠，你应该逃出去过了吧？或许是又被河怨刹捉回来的。但你知道吗？师傅他，五玄门的十一代继承人，他根本不是本事不够才不想管小鮭村的。”

    我心里一惊。

    我知道青爷厉害，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虽然我也不懂什么五玄门，什么多少代，可沐怡之这样说，显然是坚信青爷可以斗过河怨刹的。

    “他只是不想斗罢了……”

    沐怡之再次吐了口气，抬头。

    “或许，除掉河怨刹需要很大的代价，或许，这其中牵扯到了什么师父他在意的人或者事，再或许，这河怨刹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主……只有这几种可能吧。”

    “但我坚信，他是可以对付河怨刹的。”

    我突然就同情起来沐怡之，毕竟，他知道这些，却同样被丢弃到这里，观赏这一场人间炼狱。

    他心中对他师父的崇敬与责怪，必然相互碰撞，伤害起身。

    “柠柠，我啊……自小就拜青爷为师了。他珍惜我的天赋，命格，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说我有不亚于他的天资。”

    沐怡之说着，竟然失控的笑了起来。

    “可是呢？有什么用？我还是不能在我想要的时间段，救我想救的人。”

    我突然意识到，我这么做，虽然是为了沐怡之好，但对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自责，自嘲，带给他的伤害，会比无奈还要多百倍。

    我扶住他的肩膀。

    “沐哥哥，是我错了，我不是不相信你，那么，请你接下来，救救我，陪我一起找活下去的办法，好么？”

    沐怡之却摇了摇头，像泄气的皮球，又如释重负的，直接身子往后仰去躺倒在地。

    “没用了。没时间了，我也根本插手不了任何事。”

    “只剩三天时间了，全都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