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

    妈妈用我的手机给男友发去了信息。

    【我妈妈又发病了，我一个人抬不动她，你能来帮帮我吗？】

    男友很快回复了信息。

    妈妈弯起了嘴角，鱼儿上钩了。

    男友不知道。

    我已经被妈妈装进了厨房的冰柜里。

    1

    我看着妈妈一个人费力地抬回来一台冰柜。

    额头上的汗珠都来不及擦拭。

    又急着来搬动我的尸体。

    我身上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被黑红的血浸湿。

    黏糊糊的血低落在地板上。

    妈妈的眉头一皱。

    她有严重的洁癖。

    可眼下她顾不得打扫卫生。

    天气太热了。

    再耽搁下去，我的尸体就会腐烂。

    而妈妈。

    显然不想被人发现我已经死了这件事。

    2

    妈妈患有精神疾病，需要常年服药维持情绪稳定。

    她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扫卫生，清洗自己。

    对，我说过。

    她有严重的洁癖。

    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有一次我见到她拿着钢丝球洗搓自己的身体。

    妈妈吃的药很贵。

    高中就辍学的我每天都要兼职很多份工作。

    爸爸说要治好妈妈的病。

    他在工地的高架上顶着烈日拧螺丝。

    结果被晒晕，掉下来摔死了。

    瞧着妈妈冷静处理尸体，又打开我的手机，模仿我的口气发了一条朋友圈时。

    我觉得，她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人。

    3

    也许是因为执念太深。

    我死了以后灵魂便飘在了家里。

    妈妈找出了我的日记本。

    她很聪明。

    日记本里记录着我的生活习惯。

    这样，便能更好的伪装成我的样子。

    其实她不必费这般苦心。

    我性格孤僻，朋友很少。

    关注我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我的男朋友——楚晟。

    我活着的时候几乎日日与他待在一起。

    可现在算起来。

    我已经有两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我飘到了妈妈的身后。

    刚好瞥见手机屏幕上楚晟发来的消息。

    【盼盼，刚刚看你发了朋友圈，怎么不回我的消息啊？】

    妈妈将屏幕点开又关上。

    敲击好的信息，删了又删。

    她一定是在日记本中发现了我与楚晟的关系。

    她十分谨慎。

    她怕她伪装得不够像，引起楚晟的怀疑。

    所以她没有急着回复消息。

    而是翻起了我与楚晟的聊天记录。

    「叮~」

    手机提示音响了。

    屏幕上方弹出楚晟的消息。

    【我现在去你家找你。】

    妈妈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五官都挤到一起。

    扭曲的面庞好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

    然后起身来到厨房打开了冰柜。

    4

    我瘦小的身躯蜷缩在那里。

    脸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冰霜。

    冰柜的剩余空间还很大。

    妈妈飞快地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

    【我妈妈发病了，我需要带她去看医生。】

    楚晟很快回复：【需要帮忙吗？】

    【先不用啦，需要帮忙我会喊你哒。】

    很符合我不喜欢麻烦人的性格。

    楚晟信了。

    妈妈又有条不紊地点开医生的聊天框。

    【秦医生，我妈妈发病了。这一次有些严重，请帮忙多开一些镇静药剂。】

    对面几乎秒回。

    【好，晚上下班我帮忙送过去，你到楼下取就行。】

    5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黑。

    妈妈对着镜子压了压帽檐。

    我的运动服穿在她的身上也很合身。

    似乎还有破绽。

    妈妈又来到厨房。

    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藏进袖口。

    又转身端起锅里烧开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豆大的汗珠从她毫无血色的脸皮上滑落。

    她开口试了试声音。

    撕裂的声音刺耳的难听。

    妈妈满意地出门了。

    我想拦住她，可透明的我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不管我从窗户跳，还是想穿门而过。

    我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这间屋子。

    妈妈去了很久很久。

    比以前我去取药的时间还要久。

    回来的时候。

    她的头发全散了，裤腿边上全是泥。

    水果刀不见了。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到浴室。

    我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胸腔剧烈在耸动。

    可是鬼魂是没有心跳的。

    我猜，妈妈杀了秦医生。

    6

    凌晨1点。

    妈妈用我的手机给楚晟发去了信息。

    【我妈妈又发病了，她力气太大了，我一个人按不住她。】

    【来帮帮我。】

    楚晟好几次提出要来看看我，都被妈妈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凌晨是楚晟与他兄弟组队开黑的时间。

    因为这个时间点，小学生基本都睡了。

    我想他应该不会为了我放弃队友和游戏。

    楚晟很快回复了消息。

    妈妈弯起了嘴角，鱼儿上钩了。

    7

    楚晟还是第一次来我家。

    他曾给我点过外卖。

    想必也是那时候，他细心地保存了我家的地址。

    我家住在郊区的破旧居民楼，周围都是废弃的工厂。

    幽暗的楼道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腐臭的味道。

    寂静的四周有一种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悄然逼近。

    楚晟缩了缩脖子，低声骂了一句：「什么鬼地方！」

    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门是虚掩着的。

    屋里的灯亮着，却没有人。

    那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更浓了。

    「盼盼！」

    楚晟头顶泛旧的黄色灯泡闪了闪。

    好像在给他回应。

    厨房「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像水珠砸在地板上，又没有水珠那般清脆，声音发闷。

    楚晟靠近厨房。

    那股腐臭味更浓了。

    他捏着鼻子推开了厨房那扇玻璃门。

    是冰箱传来的声音。

    再往下瞧。

    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冰箱沿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而楚晟脚下踩的那片，已经形成了一小滩。

    他抬起脚，黏糊糊的血就沾了他一鞋底。

    恐怖的念头在楚晟心头升起。

    他猛然拉开冰箱。

    大大小小的红色肉块一股脑地扑进他的怀里。

    还没等楚晟发出尖叫。

    针管就插进了他的静脉中。

    「肉，当然要放冰箱才新鲜。」

    那声音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

    尖锐而撕裂。

    就好像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8

    楚晟被妈妈藏进了密闭的储物间。

    从前每次妈妈发病的时候，爸爸也会将她关进去。

    爸爸说这样邻居就不会被打扰到了。

    楚晟的手脚被捆绑在一张破旧的按摩床上。

    嘴巴也被迫咬着一条皮带。

    偶尔也有拿下来的时候。

    妈妈拿着塑料漏斗代替皮带插在楚晟的喉咙里。

    我家那台旧冰箱用了很多年了。

    电路早就老化，保鲜功能等于没有。

    妈妈将冰箱里的肉榨成肉泥的时候，还隐约能看到那暗红色的肉块上蠕动着白色的蛆虫。

    现在这些肉泥随着吞咽的声音悉数进到了楚晟的肚子里。

    我在旁边看得直捂嘴。

    吃了东西。

    楚晟又有了力气挣扎。

    他怒骂。

    妈妈嫌吵，将他舌头拔了。

    他挣扎。

    妈妈嫌他不安分，将他关节骨全敲碎了。

    可是妈妈不让他死。

    她坚持喂他。

    她甚至将破壁机和腐肉搬进了储物间。

    当着楚晟的面制作肉泥，再为他灌下去。

    楚晟的眼神由愤怒变得惊恐。

    最后满眼只剩绝望。

    9

    今天是我死后的第七天。

    我感觉到自己能量场在变强。

    起初，我只能控制灯亮灯灭。

    现在我却能钻进塑料袋子里，使它哗啦啦作响。

    也能躲在窗帘后，显出身形。

    「咚咚咚！」

    是砸门的声音。

    妈妈皱起了眉头。

    「没礼貌。」

    她嘟囔了一句，起身去开门。

    头顶一撮黄头发的男生站在门外。

    我认识他。

    任查，楚晟最好的兄弟。

    「什么味啊？！」

    任查捏着鼻子，嫌弃的打量着屋里。

    妈妈客气地将他迎了进来。

    「你是来找楚晟和盼盼的吧！他们还没起呢，年轻人就爱睡觉。」

    「砰！」

    屋门自己关上了。

    任查吓了一跳。

    「今天风太大了。」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看向窗帘的位置。

    「怎么不喝水呀？」

    她干枯的皮肤好像一层纸糊在脸上。

    随着嘴角的扯动，那块纸一样的脸皮皱巴巴团在一起。

    任查盯着我们家紧闭的窗户一动不动。

    汗珠从他的额头滴落下来。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

    「我去叫他们。」

    她站起身来到任查的身后。

    「你怎么不喝水啊？」

    我看到任查的汗毛瞬间竖起。

    那声音贴得他太近了。

    接着是针管扎进肉里的声音。

    「真麻烦。」

    「你怎么不喝水呢。」

    10

    任查被捆住绳子吊在楚晟的面前。

    他睁开眼又晕了过去。

    来来回回好几次。

    妈妈没耐心了。

    起初浇凉水，后面浇开水。

    任查果然不晕了。

    剧烈的疼痛使他清醒。

    楚晟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样。

    但凑近了，还是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

    任查开口便求饶。

    「总是这些个花样也没什么意思。」

    「你帮我想几个更刺激的折磨你的好兄弟。」

    妈妈开出了条件。

    任查脸上明显一怔。

    很快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妈妈一一试过，都表示很满意。

    「可……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任查喘息着，嗓音沙哑。

    「当然！」

    妈妈心情大好。

    她将任查放下来，又捆到了另一张按摩床上。

    两张按摩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整套崭新的手术刀具。

    「宝贝女儿看好哦，我们现在要正式开始啦！」

    我要和妈妈一起，享受这独属于我们的狂欢。

    付费处

    11

    我在面包店做兼职的时候认识的楚晟。

    他不介意我有个赌鬼的爸，精神病的妈。

    绅士又体贴，还肯为我花心思。

    除了占有欲很强。

    那是因为他爱我。

    他这样说。

    可是再有耐心的狼也有露出獠牙的那一天。

    楚晟第一次打我是在他醉酒后。

    满眼猩红掐着我的脖子。

    拳头劈天盖地砸在我的脸上。

    我抱着身体蜷缩在那。

    就像爸爸每次打妈妈时，我藏在柜子里。

    不敢发出一点求救的声音。

    恐惧阻断了大脑皮层控制动作的神经回路。

    医学上说这叫冻结反应。

    清醒后的楚晟又扇脸又下跪。

    他痛哭流涕地道歉。

    咬破手指在保证书上按手印。

    可是不到一个月。

    他再一次的动手了。

    这一次他购买了治疗精神疾病最好的药品来向我赔罪。

    他说：「阿姨最近又发病了吧。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阿姨留个机会。」

    我动心了。

    12

    妈妈最近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了。

    爸爸将她关进储物间的次数越来越多。

    「臭娘们！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爸爸说要治好妈妈的病。

    否则就让我来代替妈妈生孩子。

    可是秦医生说医院的药物紧缺。

    这些药都是他利用医生职权才拿到的。

    所以每次他送药来都要挑一个隐蔽的角落。

    小区后面有一条河，里面堆满了工业垃圾。

    臭味熏天，鲜有人来。

    那一天，我抢过了妈妈手中的钢丝球。

    将皮肤都搓破掉也不肯停下来。

    那个禽兽很谨慎。

    每次侵害我以后，他便会拿着化学药剂将痕迹全都抹拭干净。

    即使我报警，也没有一点证据。

    13

    我尝试过救妈妈。

    街委会的胖女人说这属于家庭纠纷。

    「你爸爸也不容易。」

    她瞥了一眼我妈妈。

    爸爸将我和妈妈一起关进了储物间。

    他挥动着手中的皮带。

    「你真的长大了。」

    我不敢去报警了。

    因为我不能拿妈妈再去冒这个风险。

    再有一次。

    她会被打死的。

    我买来了许多劣质的散白酒。

    这种酒精勾兑出来的，身体代谢很慢。

    命运从来都没有眷恋过我和妈妈一次。

    也许。

    它也愧疚。

    好运它终于降临在了我的头上。

    爸爸死了。

    我原谅了楚晟。

    我想带着妈妈好好活一次。

    14

    楚晟不再动手打我。

    他找来一台摄影机。

    还有他最信任的兄弟。

    我挣扎，绝望。

    他扯着我的头发。

    「你爸爸的死没那么简单吧，我看到你买了劣质酒。」

    「姜盼，你逃不掉的。」

    任查不耐烦地调试着镜头。

    「拍来拍去都是这几个动作，来点刺激的行吗？」

    楚晟将视频发到我的手机上。

    【你要是敢报警，这些视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每一个人的手机上。】

    【我知道你住在哪，乖乖配合，我也不想吓到你妈妈。】

    我将手机屏按亮又按灭。

    蜷缩着身体，躲进了衣柜中。

    刀刃割破了手腕。

    疲惫感席卷了全身。

    我开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