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忽来的男尸(11)
发布:2024-09-30 02:17 字数:3910 作者:七小只
“没错,平日我的睡眠就浅,若是主持的房中有动静,我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昨日雷电交加,我比平日更容易惊醒。”了尘回应道。
二人的话,惹得其他僧人小声议论。
“了尘师兄的人品可信,一定是主持有心支持太后,才遭了天谴。”
“就是,要不怎么连寺里的古树都被雷劈了。”
“听说春日殿也是老天看不过眼,才把刚建好的半檐给劈了,这不是天谴是什么?”
“咱们大觉寺跟大后有孽缘,主持才被天谴,下一个不会是我们吧?”
“怎么会,供太后玉雕像是主持的意思,跟我们无关。”
一帮僧人嘴碎得厉害,就当缉查司的人不存在一样,唐耀听不下去了,“一帮大男人,净信鬼怪之说,还要不要脸。”
刚才还七嘴八舌的僧人,马上闭上了嘴,心中就算再有不甘,也是敢怒不敢言。
了尘看起来还算镇定,他看向徐冬儿,“这位官爷,你说主持是被人勒死,再吊树上,可有何依据?”
徐冬儿手指着尸体脖子上的绳索,“尸体上的绳索是套在喉结上,若是天谴,主持应该是活着被吊树上,他的舌尖应抵着齿,脖子上的绳痕处应该是深紫色,现在我们看到的却是青白色,说明主持被吊起之前,人就已经死了,血液不流,皮肤才会呈现出这样的颜色。”
了尘大着胆子向前,查看了尸体一番,“主持的舌头伸出,这不应该是活着被吊死的特征吗?”
徐冬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了尘,蹲下身,指着尸体的脖后方,“还有这处,主持若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吊上树,身体有重量,绳索向上斜,此时他的血液流畅,绳索会在他的耳后留下绳痕,但尸体上没有,绳痕出现在他的脖颈后方。”
徐冬儿说得有理有据,有几位僧人对他们的鄙视之意少了几分,了尘的薄唇紧闭,没有再说话。
一位小僧人指着古树,怯生生地问道,“若不是天谴,寺里的古树怎么会被劈成这样?”
尘空也跟着道,“寺里的这棵古树已有百年,过去经历过比这次还要大的雷电都平安无事,为何这次就出了事?”
其他僧人也很好奇,纷纷在等徐冬儿的答案。
唐耀也很想知道,验尸徐冬儿在行,他不信她也会验树,不过他想到头痛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所以也想听听徐冬儿怎么说。
“刚才我尝过了从树上流出的红色液体,有一部分是血没错,不过不是人血,而是猪血。”
尘空打断了她的话,“你又是怎么看出是猪血,而不是人血?”
“猪血的腥味更重,而且比人血更粘稠。”
寺里的僧人在出家前,也不都是食素的,不少人也接触过猪血,徐冬儿说得在理,他们都点头称是。
小僧人又弱弱地问道,“剩下的部分不是血,又是什么?”
“是树的汁液。”
众僧又议论纷纷。
“树的汁液怎么可能是红色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我见过的树汁液是透明的,就没有红色的。”
“缉查司的人还是不靠谱。”
“他们都是在内廷伺候人的,哪里懂得断案。”
徐冬儿离得近,听得都心惊,不知这些僧人哪来的勇气,敢在陆宸面前说缉查司的是非。
她刚才瞅见几个边上的番子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说明那些话已经入了他们的耳。
陆宸也是习武之人,不可能没听到,不过他戴着兜帽,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不想再听这些僧人乱嚼舌根,徐冬儿开了口,“这棵古树叫蔷薇木,也叫赤血树,是一种罕有的树种,就算在南方,在深山里才能见得到,在北方无人认识也不足为奇。”
有个僧人插了话,“我以前听老僧人提到过,这棵树确是从南方移栽过来的,就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我在寺里住了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它会流红色的汁液?”有僧人提出了疑问。
“这棵古树在寺里可被视为神树?”徐冬儿反问道。
“没错,这棵古树与别的树不同,别的树都是冬天落叶,这棵古树却是在春天清明和谷雨的时候才开始落叶,主持说这棵古树通人性,已成了精,寺里的僧人不可对它不敬。”
“所以你们就从未靠近,或是触碰过?”
僧人们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徐冬儿对陆宸道,“督主,可能让人在树干较高的位置砍上一刀?”
陆宸点点头,唐耀自告奋勇地道,“我来。”
还没等僧人反应过来,唐耀已经拔刀,飞身在树干砍上一刀,树皮掉落,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树干被裸露的地方渗出了像血一样的红色汁液。
唐耀也是第一次看到红色的汁液,一时傻了眼。
陆宸的眼里闪着光芒,让人心服口服,也是诛心的一种方式,徐冬儿刚才的表现很好。
打脸来得太快,刚才说缉查司无能的僧人不敢再说话。
唐耀挺直了腰,“本千户已经查看过了,昨晚并无人潜入寺中的迹象,所以你们个个都有嫌疑,都要接受盘问,早日找到凶手,你们才好洗脱嫌疑。”
刚才唐耀飞身的那一刀,干净利索,僧人们都瞧见了,魂早就吓飞了一半,看缉查司的人行事也是有规有矩,并不像外面盛传的那样飞扬跋扈,再加上他们也想知道主持到底是被何人所杀,也就没有了异议,回到各自的禅房,等待盘问。
陆宸并不急着让他们开始,而是昂头看着古树,问徐冬儿道,“古树有一半被劈焦,又做何解释?”
“这应该是凶手怕主持的死因很容易被人看出,故意设计。”
“怎么说?”
“凶手很聪明,他知道寺里死了人,就会有人去报官,官府必会派仵作过来验尸,以仵作的经验,很快就能判断出死者的死因,他为了不让人看出,所以借了雷电之力,将尸体烧焦,这样就算再有经验的仵作,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不过他千算万算,还是忘了在绳索盖住的皮肤处也抹上白油,这样他就真的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一直在听的唐耀纳了闷,“我离得近,只闻到他身上的焦味,并没有闻到别的气味,你是如何知道死者的身上被抹了油?”
“昨夜那么大的雨,就算古树的枝叶够密,挡住了一些雨水,不一定能确保尸体会被烧焦,所以凶手就在死者的衣物上抹了无色无味的白油,以助燃烧,不过他仓促之下,将少许白油不小心蹭在了绳索的末端,留下了破绽。”
唐耀半信半疑,他待会得拿绳索仔细检查,看到被劈焦的树干,他又不解地问道,“凶手又如何确定雷电一定会引到尸体的身上?”
“这个不难,只要在树干的中间插入一根引雷针,自会将雷引到尸体上。”
在树干的中间插入引雷针?
唐耀若有所思地昂头看着高大的树干,忽然飞身而上。
在树岔中间,他看到了个足两人宽的树洞,里面的一侧层层叠叠,另一侧一通到底,有一根黑乎乎像木棍一样的东西插在上面,中间还分出一节,正好连着吊着尸体的树干,还真如徐冬儿所说的。
唐耀飞身而下,双足落在地上,忿忿地道,“真是太可恶了,为了杀人,凶手不仅使了手段,还编出天谴之说,佛门之地也不干净了。”
陆宸煞有其事地看着他,“你怎么就认定凶手是寺里的僧人?”
“那还不简单,只有寺里的僧人才知道,这棵古树不可亵渎,僧人们不会靠近,就更不可能知道树洞里会布了引雷针。”
“这是其一,其二呢?”陆宸继续发问。
唐耀抬头看了看刚才被他刀砍的地方,“古树流的汁液并不多,看起来并不渗人,所以凶手才会拿猪血混在其中,让人看着就会觉得害怕,更相信天谴的说法。”
“这点也对,不过并不是重要的因素。”陆宸淡淡地道。
唐耀继续冥思苦想,徐冬儿知道陆宸是在引导唐耀,她不便出声,垂着眸,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看唐耀想着辛苦,陆宸提醒他道,“本督主考考你,京中的寺庙归哪里管?”
这个简单,唐耀自信地道,“当然是祠部了。”
“那为何是京兆尹上奏给了太后?”
唐耀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寺里的僧人没有报给祠部,而是报给京兆府,这不符合流程。”
“按流程走会怎么样?”
这个唐耀熟,他像背书一样,道,“若按流程,案子报到祠部后,再由祠部派人将案子与大理寺对接,然后大理寺和祠部的人一块来勘查现场,这一来二去的,怎么也轮不到咱们缉查司来查此案。”
陆宸负着手,幽幽地道,“有人算准了,此案要是报到京兆府,就一定会上奏到太后那里。”
唐耀大悟,“大兴寺与太后有渊源,太后不可能不过问,到时天谴之说就会传到太后耳中,不管是谁传的,都会引起太后的不满。”
陆宸觉得没那么简单,“若是对方知道太后一定会让缉查司插手此案呢?”
唐耀一阵心惊,“有人要害督主?”
陆宸的嘴角透着冷意,“是整个缉查司,对方笃定缉查司破不了此案。”
唐耀的背后发凉,若是没有徐冬儿,光靠他们,要破此案真的悬。
当下他对陆宸更是佩服,好在督主未卜先知,提前让徐冬儿加入了缉查司,这一劫应该能过去。
徐冬儿在一旁听着,也是眼皮一跳,若不知道陛下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她也会这么想。
对方想对付的不光是缉查司吧,而是要挑起太后与陛下之间的矛盾。
这个点选得刚刚好,不过好像又差了点什么,应该是对方没有算到她的存在。
以后跟着陆宸的日子,徐冬儿完全可以预见得到,处处是危机,陆宸不杀她,他的仇家也会杀了她,她不像陆宸会拳脚,还有人保护,她得多备些药在身上保命。
她要尽快找出凶手,这样陆宸才能更快地揪出幕后的黑手,她的性命才会有所保障。
为了保住小命,她豁出去了,她再次对尸体进行了检查。
这次,唐耀主动帮忙,“徐姑娘,要不要剖尸?”
徐冬儿顿了顿,“能剖固然好,剖尸要走流程,层层往上报,耽误时间不说,最后还不一定能同意;就算同意了,尸体被烧成这种程度,也不一定能验出什么,到时督主再被人参一本,就不值了。”
唐耀感到后怕,还是徐冬儿考虑得周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督主,巴不得找到他的错处,现在死的又是大兴寺的主持,这么敏感的身份,一个人参,就够让督主元气大伤,不过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徐姑娘,你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唐耀这么主动,也是为了破案,保住小命,他们的目标一致,他出力也是应该的。
徐冬儿指着不远处的一名番子道,“他的身长与主持的相近,就让他扮做主持,其他人扮做凶手,我们进行勒死模拟。”
唐耀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忙招手让属下都围过来。
徐冬儿找来一根粗细跟吊起尸体绳索差不多的绳子,让其他番子挨个对假扮主持的番子从背后下手,每下一次手,徐冬儿就在旁边观察。
番子们轮番上阵后,得到的结果并不让徐冬儿满意。
“徐姑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徐冬儿蹙着蛾眉,“以他们的身长从背后勒着假扮者,并不能留下与死者脖颈处相吻合的勒痕。”
唐耀明白了徐冬儿话中的意思,“要不我再找一些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