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儿惊讶到差点叫出了声，想起上次的事，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没有追出去，而是一直目视那个背影进了对面的六朝居茶楼。

    看他的身长和走路的姿势，与蒋亮很是相近，徐冬儿动了心思，她找了个借口离开风夜楼，来到了六朝居茶楼，直上二楼。

    她刚才注意到那个背影是进了二楼临街的最后一间雅间，她朝尽头走去。

    雅间的门已经掩上，看不到里面，徐冬儿正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确认，门被拉开，一名伙计提着水壶出来，徐冬儿趁着这个空档，往里瞧了瞧，看到了荣安县主的脸。

    在屋里的人朝外望时，徐冬儿已经疾步离开，直到离开茶楼很远，她才停了下来。

    她明明看到那个背影是进了刚才那间雅间，为何荣安县主会在哪？还是说她弄错了？

    徐冬儿变得有些不自信，她对荣安县主不了解，不过以她的身份怎么会在这里私会外男？不过话说回来，她刚才只看到荣安县主，并没有瞧见那个背影，应该是自己弄错了。

    一路上徐冬儿都在说服自己，她的心情有些乱，不想那么快回缉查司，顺着街道一直走，马香兰跌跌撞撞地从巷子里跑出来，差点与她撞了个满怀。

    徐冬儿还没反应过来，马香兰已经推开她，继续向前跑，后面一位气喘吁吁的大婶，停了下来，边喘气边道，“我不行了，马姐也太能跑了吧。”

    刚才马香兰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好似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徐冬儿顺口问大婶，“大姐，你知道马婶？”

    大婶双手扶着腰，“认识，她不就是在慈仁堂那个来京找女儿的大姐吗？我家就住在慈仁堂隔壁，她每天都会出来找女儿，天天都见，就认识了。”

    这几日忙着找线索和给陆宸捣鼓解药，徐冬儿把马香兰还在慈仁堂的事给忘了，她关切地问道，“马大婶她刚才慌里慌张的，是出了什么事？”

    大婶手指前方，“在老岳的炭窑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马姐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似疯了一样跑出来了，怎么拦都拦不住，马姐比我还长好几岁，跑得比我还快，乡下来的就是不一样。”

    徐冬儿的心一沉，“确定死者是马婶的女儿？”

    “这不是还没确定嘛，怎么说马婶都不听。”

    徐冬儿的心里也打起了鼓，那些失踪的女子没有消息，起码还有活着的可能，如今出现了尸体，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徐冬儿想过去看看，问明炭窑的位置是在童子山脚，她就犹豫要不要回去找夜无双，让人带个路，抬头看到唐耀火急火燎地朝她走过来。

    “徐姑娘，你跑哪去了，叫我一通好找。”

    徐冬儿有些心虚，今天她钻了一个小小的空子，甩掉了跟着她的番子，去找的夜无双，唐耀寻来，她只得随意编了个借口，“我打算出来买点药材，唐千户，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找你了，童子山下发现了一具女尸，督主让你过去看看。”

    “女尸是失踪的女子之一？”

    “现在还不知道。”

    “既然不确定，京城出了命案，不是应归京兆府管吗？”

    京兆府来人的时候，唐耀就气不打一处来，陆宸没有发话，他们只得先去看看，现在再说起，他的心里越发不服气，声音也大了许多，“我也这么想，可京兆府不这么认为，他们的理由是那具女尸也是具干尸，跟那个卖货郎的尸体一样，所以归我们缉查司管。”

    干尸二字戳中了徐冬儿的神经，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刚听得干尸二字时，她的手心已经冒出了汗，手指朝袖中探去，触到薄刃时，她心安了几分。

    再加上她用青三娘的那些毒物和药材新配了几包药粉，现在就在身上，有了这些，她才有信心去发现尸体的地方。

    童子山距离近郊五公里远，山脚下有处废弃的炭窑，尸体就在里面。

    炭窑是属于以卖炭为生的老岳，自从有了新的炭窑，这个炭窑他就很少来，除非到了旺季，新的炭窑不够用时，老岳才会再用这个旧炭窑，若不是最近新的炭窑出了点问题，老岳也不会来旧炭窑。

    徐冬儿进了炭窑，看到一具女尸双手搭在腹部，平躺在地上，炭窑虽已废弃，不过空间封闭，又无鼠虫出入，尸体得于保存完好，没有出现腐烂的现象，而且面色还有些红润，若不是确定过她的脉搏，唐耀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他胸前抱着刀，问一旁的徐冬儿，“徐姑娘，你确定她已经死了三天？”

    “嗯，她的尸体用药水泡过，所以看起来像是刚死。”

    “虽然也是用药水保存尸体，不过这具尸体跟卖货郎的尸体特征不一样啊，这具尸体看上去只是睡着了，那具尸体干巴巴的，这两宗案子应该不是同一个凶手。”

    “不，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徐冬儿笃定地道。

    “怎么说？”

    “他们身上的药水味一样，都是用来保存尸体用的，卖货郎的尸体应该是凶手早期的作品，那时候他的技术不够，尸体才会出现腐烂，但这具尸体不同，她保存得完好，说明对方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不过尸体能保存得那么完好，也得益于炭窑这个封闭的空间，所以抛尸地点应该是凶手刻意挑选的。”

    唐耀顿时毛骨悚然，“凶手还是张问天？他怎么那么变态，杀了人后，还要精心保存尸体，还有这两人与他是何关系，他要这么细心对待？”

    徐冬儿检查过这具女尸，她的身上没有伤痕，不过鼻口处有异香，这是一种迷药，而且药性很强，人要吸食后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心脏麻痹而死，因为没有痛感，所以表情很安祥，就跟自然睡去一样。

    凶手应该是先用迷药让对方致死，再用药水将她的尸体浸泡，换上衣服，摆放成现在的姿势。

    张问天杀卖货郎，他的动机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和他居住的地方，这名女子呢？

    死者的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衣着的面料普通，还有些泛旧，不过模样姣好，皮肤白皙，除了十只手指的指尖上都有茧外，她的手保养得很好，不像是乡下的姑娘，这与失踪的那些女子的特征不一样，难道她分析错了，还是张问天下手的对象发生了变化？徐冬儿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刚出去的唐耀又进来了，“徐姑娘，京兆府的捕快和仵作已经回去了，我们缉查司正式接手这宗案子，你这边没问题的话，尸体要先拿回缉查司，刚才我把张问天的画像给老岳看了，他说一个月前他去酒馆打酒的时候，见过此人，他们还聊了几句，张问天知道老岳是卖炭的，徐姑娘你是对的，张问天真的是刻意挑了这个地方抛尸。”

    唐耀的话让徐冬儿的疑惑加深，张问天为什么会这么做？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看，

    唐耀也跟着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名堂的他，最后还是出了声，“徐姑娘，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要将尸体拿回缉查司，还要再出告示，寻找死者的身份。”

    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徐冬儿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毗漏，只得把自己的疑惑先忘在脑后，“死者的掌上无茧，皮肤也保养得好，不过衣服普通，应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看看京城有没有女儿失踪的人家。”

    唐耀没说什么，验尸方面他信徐冬儿。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具女尸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因为牵连到张问天，翌日早朝的时候出现了不少参陆宸办案不利的折子，就连陆宸回到缉查司，勇昌候爷也亲自上门给陆宸施压，他的大嗓门就连在自个屋里呆着的徐冬儿都能听得到。

    徐冬儿的脸上有了愁容，她现在和陆宸就像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陆宸好，她就能好，尽快找到张问天，才能尽快解决此事。

    关于炭窑女尸的告示已经发布，就等有人看了告示后来认尸，

    在徐冬儿煎熬地度过一天后，终于等到有人来认尸。

    得到消息，徐冬儿就往殓房去，看到一对老夫妻，正扑在女尸的身上痛哭，徐冬儿站在门外等，直到他们哭累了才进去。

    老汉用衣袖抹了抹泪，躬着背对一旁的唐耀道，“官爷，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回我家女儿的尸首？”

    “凶手都还没有找到，你们这么快就要下殓？”唐耀不解地问道。

    “我家女儿爱美，小人也是想着趁她的尸首还没有坏，把人给葬了，这样多少也算是个安慰。”老汉哽咽着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妇人用丝帕抹着眼角的泪，伤心地道，“我家女儿一直是我们的心头肉，我们平日都不舍得吃穿，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她，没想到她说没了就没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们老两口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还望官爷体谅我们做爹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