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问天？”徐冬儿问道。

    初听到这个名字，池海大师有些陌生，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他最终还是用了这个名字，当初他跟贫僧说要改名时，曾提到这个名字，贫僧觉得他还没有放下过往，劝他再想想，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

    夜无双好奇地问，“他为何要毒死那些猫？”

    池海大师的表情变得痛心疾首，“贫僧当时问过他，他说那些猫迟早都会死，他不过是帮它们永远地留在世上，这样它们才能一直陪着他，贫僧见他破了杀戒，又冥顽不化，不得不将他逐出了寺，那个孩子离开的时候在寺门磕了三个响头，从那以后，贫僧再也没有见过他。”

    池海大师长叹一声气，“你们来，可是那个孩子犯了事？”

    徐冬儿默默地看向夜无双，夜无双马上意会，“只是过来问问他的过去。”

    池海大师沉默了好一会，“若是有了他的消息，可否告诉贫僧，毕竟他也曾是本寺的俗家弟子。”

    徐冬儿想了想，最后答应了池海大师。

    在他们离开之前，徐冬儿提出了一个请求，她想要看看当年那些被毒死的猫。

    池海大师虽不解，但还是同意了。

    一位僧人将他们带到了后山的一个小土坟前，僧人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遍阿弥托佛后，才用铁锹将土坟挖开，露出了一个有些年代的木盒。

    僧人把木盒放在地上，又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后，才道，“施主，你们可以打开盒子了。”

    夜无双早就等不及，自告奋勇地撸起袖子，大刺刺地打开木盒，看着里面有十几只已经变得硬邦邦的猫尸体。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夜无双还是被面前看到的吓了一跳，“我的个娘，这些猫不是七年前死的吗？怎么还没有变成一堆白骨？”

    徐冬儿蹲下身，检查死猫的尸体。

    尽管过去了七年，她还是从它们的身上闻到了丹砂的味道。

    丹砂可做调色，但它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用来防腐。

    这些野猫的尸体可以说明，张问天很早就对尸体进行了防腐试验，所以他对卖货郎的尸体进行防腐并非偶然。

    夜无双看着死猫的尸体，发出了疑问，“张问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要喜欢这些猫，在它们生前好好地待它们就好，把它们毒死，让它们的尸体陪伴，这是正常人想得出来的吗？”

    徐冬儿思考了一会，“张问天是一个人到的怀山寺，他和他娘离开张家村后许是碰上了什么糟糕的事，他才会变得如此。”

    夜无双的手背碰了碰额，“之前从回州传回信息，叫乔四，年纪又相仿的倒是有十几个，不过没有做收皮货生意的，也没有到过京城的，把张问天和他娘带走的那个乔四分明是用了假名，他们离开张家村后的情况没法知道。”

    徐冬儿无意抬头，远眺的目光正好看到对岸的建筑。

    她想到张问天独自在盘云洞酒楼远眺怀山寺的情形，在他的心里，怀山寺有他值得怀念的地方，或许也包括这些死猫。

    徐冬儿提出要将死猫的尸体带回去，池海大师没有阻拦。

    他们出了怀山寺，就直接往缉查司去。

    盘云洞酒楼所在的平德坊，与发现牛大路尸体的地方相距甚远，以护城河的水流速度来看，在盘云洞酒楼附抛尸完全符合条件，缉查司以盘云洞酒楼为中心，对周边展开了调查，而徐冬儿则带着死猫的尸体进了殓房。

    她将那十几具死猫的尸体一一解剖，发现它们的体内有不同程度的丹砂，她将死猫的尸体按丹砂含量的多少从左至右摆放，从而更容易看得出来，体内丹砂含量越多的尸体，防腐的效果越好，只是还是比不了何凤儿尸体的防腐效果。

    若说那些死猫是张问天的初试品，何凤儿则是一个成熟的作品。

    想到这，徐冬儿的心情变得沉重，身后传出了轻咳声。

    她回过头，看到脸色有些微白的陆宸，徐冬儿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病了，这会自己还在验尸，不太方便，她开口道，“督主，可是不舒服？”

    陆宸有些尴尬，不知从何开始，自己在徐冬儿面前是一个病秧子的存在，哪种回答都不合适，他转移话题，“你从怀山寺弄了一些死猫回来？”

    “嗯，这些猫都是张问天毒死的，我刚剖过尸，尸体的肠道和胃里都是丹砂，我初步怀疑它们是张问天做的最初尝试。”

    “可知道他是从何处弄来的丹砂？”

    “寺里没有丹砂，主持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带来的。”

    “常用丹砂的人，无非是画师和道士，张问天当年也不过是个少年，他或许是接触过他们，才知道丹砂防腐的用途。”

    “乔四用的是假名，也不是收皮货的商人，他会不会是名道士？”

    “就算他是道士，当年给的地址应该不是真的，要找到他，也如大海捞针。”陆宸很清醒地指出。

    乔四这条线索很难追查，所以还得从他们已经掌握的线索里找。

    徐冬儿把这一段时间关于张问天的线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张问天对壁画痴迷，还喜欢制作干尸，这二者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

    “在京城周边的寺庙都已经查过，并没有找到人。”

    被困住的徐冬儿拧着眉头，沉声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或许我忽略了什么。”

    陆宸见过徐冬儿认真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既认真又从容的样子，她自信的样子很迷人。

    陆宸暗忖，这会不会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在思考中的徐冬儿忽然有了想法，“或许他不是一个人。”

    “怎么说？”

    “他在怀山寺毒死那些野猫，并不是出于虐杀的心理，而是想要它们的陪伴，所以他用丹砂将它们的尸身不化，他带走那些女子会不会也是出于这种心理？”

    “我在异域阁看过飞天的舞蹈，舞服的用色跟寒昭寺的壁画很像，张问天很喜欢飞天这支舞蹈，他会不会是想要将这个画面留下来，才带走了那些女子？”

    “飞天是由七名舞伎共同完成，失踪的女子共五位，今天你又发现了一位，加上蓬莱郡主，正好是七人。”

    陆宸说出的数字让徐冬儿的背后一凉，她抬眸正好与陆宸四目相对。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现在最重要是找到张问天。”陆宸的薄唇轻吐。

    徐冬儿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不安，“卖货郎尸身的防腐效果并不好，可以说是个不成功的作品，何凤儿的却不同，她的尸身保存得很好，二人的死亡时间相距很短，凶手的制作水平提升得太快，要么是张问天在这方面天赋禀异，要么他是得到了高人的指导，又或者二人尸身的防腐不是同一人所为。”

    “我们一直在找张问天，没有想过他可能只负责寻找合适的女子，其他的由其他人进行。”

    “找到合适的女子，张问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所以他不一定会出现在寺庙，而我们要找的是另一个人？”陆宸接下徐冬儿的话茬。

    “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不止一个，他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寺庙，而那些女子也能合理地出现在寺庙，而不会被人注意到，或者是让人根本想不到。”

    “之前搜查过的寺庙，我们的人都仔细查看过，有地窖和密室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并没有发现有女子，我们再搜查一遍，许是遗漏掉了什么。”

    “祠部都已经在弹劾督主，还是不要为好。”徐冬儿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

    陆宸不是不知，刚才徐冬儿的分析让他已经意识到霍青莲凶多吉少，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顾不得那么多，找到活着的霍青莲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不过徐冬儿会这么说，应该有她的想法。

    “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陆宸语气平和地道。

    徐冬儿迟疑了一会，“我想看看那些已经搜查过的寺庙。”

    陆宸将徐冬儿带回了书房，将地图在案几上展开，上面有用红色颜料圈起的地方，“用朱砂圈起的地方就是。”

    徐冬儿仔细地查看，过了好一会，她抬起眸，“三河镇可是在京郊？”

    陆宸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三河镇离京城有百里，不在我们这次的搜查范围内，你听说过三河镇？”

    “嗯，一次偶然听到有人提起，说三河镇有个天福寺。”

    陆宸拿起放在案几上最上面的折子，边打开边道，“这是京城及周边所属的寺庙花名册，三河镇也在其中，上面并没有天福寺。”

    “我听说天福寺闭寺已久，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不会，天福寺若还在册，祠部不会漏掉它的名字，除非他是座野寺。”

    “听说寺里的僧人都走得差不多，只有主持泓一大师留了下来，还修建了众仙殿，天福寺都已经成了野寺，主持为何还要修建众仙殿？”徐冬儿像在询问，又像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