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急救
发布:2025-07-10 19:21 字数:3473 作者:丘如景
铁钴辘在光滑的地面上飞速转动,哐当哐当,冲过走廊。
少顷,急救中的红灯,亮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血气,向每一个在其间呼吸的人们宣告着一场战役的开端。
“需要紧急输血,联系家属,准备签字动手术……”
邓湘颂和陶队去办理了手续,冯彦伤势严重,在他被送入急救室后,他们不可能按原计划返回,留下他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
而除了邓湘领未雨绸缪外,其他人可以说是捉襟见肘,江亦轩不得不去买生活用品,留下姜宿年如泥塑般坐在长凳上,他身上还沾着血和灰尘,狼狈不堪。
护士正急切地拽着一位路人:“请问您是病人的家属吗?”
“不….”
被随机抽中的行人一脸蒙圈的站在原地,护士手足无措,姜宿年在这时才缓缓抬起头,脖颈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凑近了都能听到骨骼在咔咔作响。
还没等他起身,走廊上有人狂奔而来。
来人一把抓住那位护士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邓湘颂摸出警察证护士往眼前一亮,用着不那么流利的日语对护士说:
“伤者是我们国际警方中亚分支刑侦总队第二支队队员,此事北海道日本警方已经知晓,请立即实施手术,快!”
护士飞快地,跑走了。
……
邓湘颂跟随着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又应付了堵在医院门口的记者,在此时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迅速失去了令人信服的气势。
她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长椅上,捂着自己刚被医生用着生理盐水,碘酒和双氧水轮番洗礼过的手肘,开始抽气。
刚才,医生一边麻利地替她裹着伤口,一面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重复着注意事项。
这个时代,已经有能够让人的伤口在短短数分钟之内愈合的特效药,但那是用在深的伤口上,而在肌肉等组织迅速恢复的同时,患者往往要承受着如火燎般的疼痛,还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像这种较浅的伤口,医生往往只会遵循传统的方式治疗。这也意味着病人会有着近一周的不便。
……
“伊藤弥那边也有人受伤了,正在隔壁抢救。”
陶队匆匆赶来。
“严重吗?”
姜宿年在此刻才终于恢复了说话的功能。
陶队摇头:“不知道,那伙人拿着应该是从阿美莉卡那里走私来的枪支,规格和正常见到的有所不同,应该是专门设计过的。”
他顿了顿,用手掌大力地揉搓泛红地眼眶:“出血量大,且因为改良,子弹高速旋转冲击力极大从而造成较大的内脏损伤,我刚在救护车上时,已经通知了国际警方东亚分部和广东省厅,日本北海道警察本部也正在派人封锁现场,以及追查歹徒。”
……
哐当!
哐当!
急诊室的门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撞开和合拢。每一次都扣人心弦,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不少有好奇的路人回头。
毕竟,一排端坐在长椅上,穿着样式相同长裤的男女,面色苍白地随着急诊室门的开合而起起落落,实在过于显眼。
墻上的挂钟还在走。
破晓第一缕晨光,终于攀上医院的窗台。
红灯倏而熄灭,随即门被推开了,同一刹那,在门外苦坐的一行人猛然站起身,只见医生边摘口罩边走出来,用流利的英文向他们汇报情况:
“子弹已经挖出,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已脱离危险,可没有伤到内脏和主要血管,但怎么会失血那么多?”
“伤口累及骨骼,而现在的特效药只针对肌肉等软性组织,未来一段时间还需要好好静养……”
还没等医生说完,陶队一个跟跄向前,差点没行个跪礼,他虽说还在壮年,但近二十年全年无休,昼夜颠倒,每天至少十二个小时的陀螺似高强度工作,早已蚕食他那经过严格训练的健康身体。
……
虽说经过国家的一系列改革,警方的工资和待遇甚至比一些授薪律师还高。
然而,警方的人手一直都是短缺的,尤其是在缉毒、防爆等高危专业。
原因无他,在计算人类平均年龄时,缉毒警察们以一己之力将高达一百三十岁的平均值拉低了近五岁。
要想全球人口近三十亿,在如此完善的医疗体系下,那群不过千万的无名英雄们,平均寿命才只有五六十岁。
——他们被称为活在马赛克后的警察。
众生万象,人生百态,当吸毒明星万人瞩目之时,缉霉警察无声赴死。
一坯黄土,英灵如同长风万里,掠过山洞与长河,越过青翠的重岩叠嶂和巍峨的界碑,于高空用他们那虚无的眼眸,注视着这娱乐至死的世界。
他们可曾后悔过,彷徨过,犹豫过自己年少的选择?
可惜,人们永远都不会再听到他们亲口陈述。也不会再见着他们的音容笑貌。
……
冯彦左胸中枪,子弹从前胸而入,卡在了第一肋和第二肋间,偏离心脏只有那么几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陶队捏着几页伤情鉴定书,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的心里的疑惑也随着黑字白纸的浇灌,生根发芽,开始疯狂生长。
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看着冯彦中枪的。
他们虽然说几乎都是第一次和这两位杀手过招,可凭只言碎语,即可看出那位对两人的重视和不知掺了多少水的亲近。
这两人在集团中的地位绝对不低,甚至在家族中受老爷子的信任程度,比其亲生的儿子还高。
两位都是在兵戈、厮杀和鲜血里活到今天的“精英”,踩着无数人的血泪和白骨上位。对于人体解构的把握甚至比医生还要清楚。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徒手就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更别说用枪。
这一代人几乎都是在网络中成长起来的。都听过一个梗叫做七步之内刀快,七步之外各凭本事。
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狭隘的空间里,对方闭着眼睛都能将冯彦一枪爆头。
虽说这样做足以让警方对他恨之入骨,但却在一时半刻里也不能拿他怎样,却能够让他在集团内部的威望迅速上升。
对亡命徒来说,可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
邓湘颂边叼着枚面包,边将一杯泡好的咖啡顺着桌子推给陶队,多年的相处令陶队也没有过多客气。他拎起杯子,一仰脸,半杯热饮下肚,他才想起女队员手肘上的伤来,倒不是他多忘事:
到医院后兵荒马乱的,邓湘颂又是个坚强隐忍的姑娘,剽悍得让人心惊又胆战——
上一回毒贩狗急跳墻,和警方硬碰硬强行突围时想以唯一的女队员为人质,双方都经过高强度训练,邓在体格上占不上任何优势,她当时被人抓住了手腕,只消对方轻轻一拽,严峻的格局就会在瞬间逆转。
但她面色平静,在生生拧折自己的右臂后,趁着对方错愕的瞬间,左手开枪,一枪毙命。
当时,换做任何一位新人,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事后在医院治疗时,这位铁娘子也十分淡定,甚至还能和自家的队长开个玩笑。
“你的伤…”
“哦,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陶队见状也没有多问。
邓湘颂和陶喆两人坐在冯彦的病床前守夜,行动的失败让他们都忧心忡忡——这次算得上是打草惊蛇。也不知道那群已经不能算在人类范围内的毒贩们会对他们做出什么。
此地风起云涌,诡谲多变,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明早九点等冯彦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后,他们就会被专机送回。
……
在所有机器和软管都井然有序后,医生护士们才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随着房门关闭雪白的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昏暗中,只有心率仪发出不疾不徐的滴滴声,闪着红绿交错的光,输液瓶中液体一滴滴落下。
陶队看着自家队员眼下的青色,又不由分说要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
他常常被自家队友在背地里喊“陶妈”不是没有道理:
除重大的案情外,其他的时候,一到晚上十点,没结婚的小兔崽子和快退休的老人都会被他催回家放松/休息。自己则一个月加班两次,一次加班半月毫无怨言。不论是谁拿无聊透顶的晚班和他换精彩纷呈的早班都没问题。
但遭到了心怀愧疚的队友们的抗议。
他们最后商定:
江亦轩和姜宿年轮流守夜,陶队和邓湘颂则回北海道日本警部的宿舍,休息。
日本北海道警部办公大楼后,有提供给那些还无处可去的警员们临时休息的宿舍楼,洗衣房、吹风机、空调、冰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
陶队正打算回宿舍好好补一觉,还没迈开步子,就看见自家队员转过身,冲着他标准地敬了个礼。
“陶队,我有一事要向您汇报。”
陶队看着自家队员一板一眼,条理分明的向他描述的当时的情况。不觉多了几分长辈看晚辈的慈祥和欣赏。
可很快就被邓湘颂接下来的疑惑扑灭——
“我当时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要擅自行动。你们倒好,”陶队的血压直线上升:“两个新人跑去窥探交易现场,谁给你俩的胆子,这回算你们俩运气好……”
“重点不在这里。”
打断上司长辈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可眼下邓湘领还有一个更迫切的疑问需要解答。
当时我们正趴在对面的阁楼里,酒吧是一幢U字型建筑,中间并无遮挡,我们可以看到对面,他们自然也能看到我们,相隔不过三十米,而且他们装备精良,那两位杀手可以直接两枪崩掉我们的脑袋。”
就像是用扫把扫飞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就算他当时不能确定我们是警方的人,但是依据那伙毒贩宁可错杀一千不得放过一个的性格,弄死两个服务生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为何非要大费周折地击碎玻璃。”
两人对视一眼,都迅速地发现了矛盾点。
那么那位杀手先生到底要做什么呢?
又想要从中收获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隐在谜团中不见首尾。
唯有最高明的猎手,才能够顺着蛛丝马迹寻到终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