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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前尘
发布:2025-07-10 21:22 字数:2152 作者:丘如景
    [又有谁撞破南墙不回头不是因为期待重逢

    又有谁能够赴汤蹈火不是因为尚能够心动

    又有谁负夜而行不是因为还怀存星火

    如果不敢白日做梦怎么让现实低头]

    ……

    等席萌跑到三楼,走廊上的青年早就没了踪影。

    她只好转身下楼,可还没等踩上台阶,突然口鼻被人从后一捂!

    那人明显训练有素且力气极大,只用一手就把曾拿过刑科格斗前三的挣扎捂进咽喉,同时整条手臂箍着她,硬生生拖进三楼大门背后满是灰坐的角落里,反抵在门上。

    席萌也不愧是由警方从精英中万里挑一出来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

    电光石火间,她反手一肘,正中肋骨,把来人撞得后退一步,倒嘶凉气。

    但那人显然是个对疼痛习以为常的打架老手,席萌刚转身,对方又扑了上来把她按在角落里,两人鼻尖距离不过半寸。

    这个相互压制的姿态,让他们身体不可避免的相贴在一起又一触即分。

    对方瘦削精悍,骨架修长。

    他在这紧要关头松了肩膀,于满是灰尘的角落,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席萌略微低头,从正面避开青年的鼻息,本想说些什么,可在最后,却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只如小时候那样,唤了对方一声:“阿木”。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姿势将自己脆弱的侧颈整个暴露在少年面前——

    修长、因为常年不见光,莹白优美如初春时桦树弱的花枝,明媚得不知道它所信任的人类可以轻松折下它。

    少年在意识到这点后,像是触电似的松手,后退到楼梯口,让她可以顺畅地走到更宽敞些的走廊上。

    ……

    席萌在伊始,为如何称呼自己的伙伴苦恼过。

    对方比她大了近一岁,个子又比她高,喊人家哥哥那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如果在外面玩,哥哥两字前如不冠姓氏,一张嘴,一定会有一群人边回头边应声。

    可伙伴又嫌弃自己的姓太娘,如果小满喊人家“花哥哥”,他绝对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于是,小满就打算改口喊他“琹哥哥”,还没等她喊完,一旁的大人就心有灵犀似的笑得东倒西歪。

    花琹的养母更是被口水呛的连连咳嗷,连安静端坐在一旁的当事人,也一脸无辜地从书里把眼睛拔了出来。

    她立刻改口喊对方“阿木”,不论自己的爹妈如何故作严肃地询问也不松口,并在大人们的笑容收拢前,自来熟的拽着花琹的袖口,从自家的大门跑了出去。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双方的父母都还住在广东潮汕一带的机关大院里,直到花琹十岁那年,随养父母重返云滇。

    不过,在那以后他们也经常会在电子产品上谈天,随学业的繁重程度有所变化。

    短则几天,长则半月,两人还是会挑个比较空闲的时间互相交流题目,吐槽老师。

    基本上是她在抱怨,他在倾听,偶尔也附和上几句,讲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双方的关系也不温不火,在普通朋友的范围内止步。

    ……

    他们倒数第二次见面是在他十一岁的生日的晚上,最后一次见面,则是在自己父母的葬礼上。

    席萌看着当初腼腆的小小少年,如今已是玉树临风的成梁之材。

    他的养父母却模样如初,也仍和煦如春,而她的父母…却再也不会醒来。

    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一切都不是真的——

    房间是轰炸之后又草草盖起来的,哭的人像是雇来的;鲜花都是做得粗糙恶劣的赝品,神气全无。

    她再度悲从中来,哭得几近晕厥,众人都在怜悯观望。

    唯有花琹的养母一直陪在她身边,带着不夹杂质的哀伤,边悼念友人,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手指轻柔摩挲着她的头发。

    她并没有如众人般陈词滥调的千篇一律,也没客套的安慰她,而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只在尾声说了一句:

    “有事就打电话找我们,不麻烦的,别怕。”

    花琹的养父除了最后临走前也重复了那句“别怕”外,什么没说。

    花琹也和他父母一样,夹在席萌父母的战友中间,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

    葬礼临近尾声时,席萌想依照礼节亲自送他们一家三口出门,劫被少年礼貌地按在椅子上:

    “别动,你刚刚哭了那么久,还是先休息会儿吧,我们认路的。有空继续常联系啊。”

    ……

    花琹的养父母在得知她一意孤行地往第一志愿上填了三所警校后,也在电话里有理有据地劝了她半个多小时,后见她已拿定了主意,也只能作罢。

    她在七月初,拿到中国人民警察大学提前批的录取通知书之时,他们一家在得到消息后,也打电话过来向她道喜。

    花琹还提议,等他们忙完这项工作后就顺路过来,大家一起聚餐……

    结果,从姐弟俩被父母生前的战友簇拥着、出去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又被送回家,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的十一点,席萌都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当时,她也只猜想那两大一小八成是被公事缠上了,没法联系,便搁下背了三分之一的六级英语单词,打着哈欠地洗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孔建军也于百忙中抽空打电话过来向席萌道喜,还没等她向孔伯伯提起此事,孔建军的声音陡然严肃:

    “小满,之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我们在七一四的跨境联合缉毒行动中,又失去了四名战友”

    而花琹的养父母也在此中。

    席萌听闻此事,心跳也快了一拍:“那花琹呢?”

    孔建军沉默半晌:“他失踪了。”

    席同学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她在又与长辈照例寒暄了几句后,对方就先挂了电话。

    只留席萌站在空荡荡地客厅里,手里还提着智能机。

    她对孔伯伯的沉默,心知肚明——

    边境本就是秩序混乱的地方,缉毒行动,刚成年的少年在那里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温柔善良的一家三口就这样因为某些人的贪欲和好奇,分崩离析。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放下手机重新来到书桌前的,书桌上还躺着一本与线性代数的书。

    警校一向重视理科,数学更是基础。但她历来在函数上,不上不下,阿木给她讲题,一大半是讲函数。

    她看着那十字架样的坐标轴,眼泪抛沙一般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