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真相
发布:2025-07-10 21:25 字数:2488 作者:丘如景
席萌从墙角挪出来,跟着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三楼的一片空走廊。
两位都有很多话想说,可也知道,眼下的情况不适合叙旧。
等她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抬眼就看见这位靠在编号404的门上,手指正懈而不舍地抠着涂抹门号的油漆。
“……”
“他们把你派来了?”
青年人的絮语虽然温和,却让她背后一寒——
不光是直觉危险靠近的那种毛骨悚然,亦有学生上课时看课外书被老师抓包时的胆战心惊。
“谁跟你说的?我滑档了…”
席萌绞尽脑汁想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编得细节丰富且没有丝毫纰漏。
青年却对此并不感兴趣,半死不活地垂着眼'开始一一解答她的疑惑。
……
课程就和她大学里的类似,只不过没有理论类的需要记背,倒是实践类的更多些。
建筑后头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不过等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游泳课才会开始。
……
月考?
青年冷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嘲讽怜悯交织的神色。
席萌心里一沉。
而他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所谓“考试”,不过是在每月的十五号,把学生们都聚集在一起,两两抽签组队,从下午四点一直到日落,考试及格的人才有晚饭。
他们会在建筑里的广场上相互残杀。
如果有考生因为各种原因为对方放水,而且放水得又特别明显,那么他们两人都会被教官就地击毙。
如果其中一人倒下了,不能再爬起来或丧失了行动的能力,教官就会上前确认并把失败者拖到一边,让胜利的人休息一会儿,等旁边也分出了胜负后,再接着继续。
考试不及格的,也就是那些在日落前倒下的人会被丢在后院。
如果能坚持到天亮,那么恭喜,你也及格了,可以继续活到下一个月。
如果不能,那就看人的最后一口气有多长了。
花琹直视席萌微微颤抖的眼珠,声音飘渺,像是盘旋在这座基地上空的冤魂。
当然,那些彻底没救了的,不管第二天还有没有气,教官都会利落地再补上一刀后,丢到山上树当肥料。
……
这幢建筑在三年前的又一次新生集体入场时,刚好住满,每一年也会有二三十名新生在三四、八九月两个时间段,由各种原因被拐骗进来,直至毕业考前的一年。
但尽管年年都有新的血液加入,现在建筑里却只剩下二分之一的隔间有人住。
哦,对了,这里每四至五年毕业一届。
当然,也有例外。
青年看着她苍白下去的脸色,将最后几句话咽回肚子里。
明明是热带地区的夏李,席萌却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她终于知道她昨天下车时,踩到的白色固体是什么,也终于明白,窗外的树为何看起来比别处要粗上几圈。
不,整座岛上的植物,都异常茂盛。
花琹想要安慰她似的举起手,却停在了半空,并没有像童年时那样拍上对方的肩膀。
他看着面前的发小,不忍地又补了两句:
前三个月新生和老生分开,也不用太过担心。
重罚也不过是把人单独关进黑漆漆的禁闭室饿上两顿,或者当众扒掉上衣,由辅导员动手抽上几鞭子。
这也能叫不过是?
……
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要逃跑,更不要得罪教官。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教官们就是手握生死薄的阎王。
除了单人隔间之外,其他地方都有几乎无死角的监控,管理员也不是吃素的。
何况,以基地为中心方圆十里内,分布着十二个固定高位哨卡,它们隐蔽在丛林里,就算是专业人士站在第四楼的大走廊上拎着设备检查,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全。
这片区域还有十几名狙击手分为六班,二十四小时轮流监控,最外围还有不知数量的“牧羊犬”分三班制巡逻。
青年边说话边频频向楼下的挂钟看去,两位只聊了八分钟,但是安全员们已开始用暖昧和狐疑的目光往这里张望了。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但小满这木头依旧跟着他,还一直跟到他的房间门口。
花琹:“……”
他将人向后轻轻推了一把,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房间,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活像是身后有厉鬼在对他穷追不舍。
不至于吧。
……
没想到,她一扭头,就被对面的架势惊到了——
在基地值班的安全员们,几乎全都趴在对面四楼的走廊上,十几个人的人头乌決決的挤成一片。
八卦的视线在她和紧闭的小门之间来回扫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比警校的教导处抓人的主任,还由过不及。
席萌:“……”
她才是个刚刚踏入险恶世界的单纯小孩,哪能招架住这种待遇?
立刻头也不回地下楼进了房间。
她最担心的,还是安全员们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第一句话。不过一想到青年一直是背对着广场的,自己又比他矮了小半个头,倒也放心了。
……
只可惜,她没有看到关门前,青年欲言又止的难过。
当她之后明白青年为何而难过时,她宁可自己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死去,或者在第一轮就被警方刷掉,这样,她就不必直面地狱。
不,如果经历了此间的厮杀,哪怕死后下了地狱,也能安然处之。
她在梦中,看着年轻的自己,记下搭档的门牌号后,在辅导员们的注视下,回到了楼下自己的房间258,将门关上,脚步轻快的在房间里旋转。
少年时代的自己仰面躺在床上,为朋友的“幸运”而雀跃。
她似乎也被轻松的氛围所感染,微笑起来。
……
画面突然转换。
很快,少女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从大门向外看到:
无数尸体扯断缠绕束缚着他们的树根,掀开厚重浸满血液的土壤,粉碎坚固浸透眼泪的墙壁,向她汹涌而来。
她在空荡荡的圆形广场上奔跑,广场周围全部被灰色的迷雾包裹,无路可走。
唯有楼顶还未被雾气笼罩,她别无选择,跌跌撞撞地往楼顶跑去。
迷雾中不时有白骨化的人类四肢冷不丁地绊她一下,让她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最后,她仍重复着被尸体腐烂的血手,拽进迷雾中,黑色沼泽的结局。
泡在污血里的淤泥,一点点的将她吞噬,有无数人在她耳边带着刻骨的恨意喃喃细语:
凭什么就你俩活下来了呢?
凭什么是你俩?
凭什么?
她刚想张嘴为自己分辩,血手猛地从下一拉,淤泥没顶,在劫难逃。
……
她从噩梦中喘着粗气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淋漓,鼻尖还缠着绝望的呐喊和阴冷的腥气。
窗外,日本的冬夜依然寒冷得不近人情。
月亮像是只被人射中的白鸽,向远处的地平线上堕去,鲜血在空中被冻结成云。
而现在,屋内暖和得可以直接穿短袖,有一只手正隔着被子,轻轻地以一定的节奏拍着她的后背。
翻身,青年正神色安然地看着她,温柔如水又坚定如磐,一如水深火热的当年。
——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他睡眼惺忪,眼睫半掩时给人的错觉。
她还是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在翻又了个身后睡了过去。
黑夜已被黎明前压抑的灰色所替代,清醒着的怪物开始困顿歇息,不甘也将穿过腥血回抱光明。
[愿麻木人间还能心动
愿现实尚有余力温柔
愿你我尚有余地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