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惩戒
发布:2025-07-11 11:51 字数:3432 作者:丘如景
席萌自从童年玩伴那里得知,新生们有三个月的适应期,且了解——
在第三年通过结业考,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后,心情还是愉快了不少。
她与他,算是朋友,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亲密,他们只是玩伴、学业生涯中的战友罢了。
她能把他记得那么详细,或许,只出于对英才早逝的惋惜。
席萌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警方并不是每一回都能…如果不是上一组失手…
所以,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在拜访母亲一位朋友的半路上,被拐的,青年也不再询问。
也许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但他又能怎样呢?
告密?
就以幕后主使经营这个基地多年,都未被各地警方的精英们发现,就可以知道他们藏得有多深,况且能将生意做到这个规模的毒枭,比起国际警方已抓到手的毒贩,自然是更加谨慎和狠辣。
前者与后者的差别,就如瘟疫和苍蝇一般。
如果有学生告密,说基地里疑似混进了条子的人,会怎么样?
那恐怕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将会被人为抹杀,不复存在。
告密者也会难逃此劫。
这也是两人多年不见,早已物是人非,席萌却根本就不担心他会去揭发的原因。
监控?
花琹的养父是部队里的王牌狙击手,而花琹从小在他爹的言传身教下,耳目濡染,加上他十几岁就在军方的信息处理中心帮忙,规避此类设备那叫得心应手。
因此,她也并不担心走廊上的空气会吃饱了没事干,向人泄露此事。
不过,她在这八天的时间里反复瑞摩青年当时说话的语气后,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认定他在向自己讲述内幕时,故意漏掉了一些重点。
却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他。
教官们在三天后直接加大了训练的强度,他们似由阳光明媚的沙滩一下子被狂风巨浪拍进了深谷,几乎连喘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等她回过神来,八天的光阴转瞬即逝。
……
八月十四日晚八点,等席萌拖着疲惫的身躯贴着墙壁挪到楼梯口,就看见青年以同样的姿势靠在她房间的门框边上,垂眼,孜孜不倦地扣着门上的油漆,脸颊白暂,睫毛浓长,称得上是赏心悦目,对来来往往的侧目,毫不在意。
席萌:“……”
她只好快步前进,掏出钥匙开了门,一把将青年推了进去。
“你来找我干什么?”
青年进了屋后继续靠在门上,目光却跟着她来到椅子前,席萌把椅子拎到灯下,一转头就看见那位跟大爷似的立在一旁。
他过了十几秒,才顶着她无语的目光款款走来。
“其实你没有必要在上课时段锁门。”
一把锁可方不住犯罪分子。
但他知道警方不会随便把一个在校学生,塞进这种极端环境中来,或许他没有必要重复这一点。
席萌看着青年一屁股坐上椅子,刚想继续刨根问底,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好不容易长长了且才刚过耳的短发上。
“你的头发太长了。”
在考试过程中容易被人抓着一顿揍。
“……”
“什么?不是,我一个月前刚被安全员剪了头发。”
“你别过来!为什么你会有匕首?安全员难道不是每周都会来不定期的查房吗?”
难道不是在各种时间段,突然出现在课上,把要抽查着学生带走,让他们开门吗?
新生中不是已经有个不信邪的倒霉蛋,就藏了两从墙上扣下来的钉子,而被点名批评还关了小黑屋了吗?
他怎能做到不被人发现的?!
哦,对了,还有,为防止他们因头发而被对手抓住把柄,亦是为了节省水源——学生们每个季度都各有一天会被安全员们拎到一旁,剪一个奇丑无比的发型。
“理发师”连拔带揪,三分钟之内一定会让你哭丧着脸离开。
不好,她那好不容易长的能看的头发又要经历摧残!
青年并没有对她的诧异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继续执着地把她往椅子上按。
……
当然,如果席萌胆子在大一点,再去观察一下教官们和那十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出类拔萃”的少年们的衣着和日常…那她就会发现,他们也是凌驾于驾于规则之上的存在。
他们都随身携带各自常用的兵器,规格和样式都不同,也和黑市面上流通的武器不太一样。
—那都是量体裁衣,贴身打造的,如果把他们的兵器们放在一起就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
那就是刀柄上都盘着样式诡谲,各不相同的银蛇。
那是主人对自己的爪牙和其预备役的奖赏和观察。
而花琹也有属于自己的匕首,他的刀柄上,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银质竹叶青。
那是他和其他几位身手非常好的少年在同一年内被哄骗进基地,被磨平了棱角抑或是收敛了锋芒且分别被教官们带出蛊、通过考察,让在幕后的大老板十分满意后的奖励。
当然,让他真正放松些许的,并不是那份奖励,而是对他善意的回馈——
他在教官暂时对他放下警惕吩咐他去集市采买生活用品时,凭直觉从缅南当地毒帮手里冒险救下的陌生人。
那姓沐的青年自我介绍说他自己一个中立组织,是位黑客,他为他牵线搭桥,让他重新得以与光明相伴。
……
最后,她还是抗议无效被青年摁在椅子上,整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短发,狗啃似的。
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对受害者的腹诽浑然不觉。
席萌:
她要不是确认自己打不过对方,早就动手了好吧。
青年看着少女哭丧着脸对着洗漱台的破镜子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终于露出了三年来的第一个笑容,不过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你杀过人吗?”
席萌在听到对方问了一个如此反社会的问题后,诧异回过头
——-啥?你当警校是什么三无基地吗?
青年从对方的白眼中,读出了这句话。
也对,在和平年代,连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都是有人权的,在他们被关进监狱到被枪毙的那段时间里,罪犯们可以算是衣食无忧了。
警方上哪里找人来给卧底练手?
更别提这还是违反法律的。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过来我教你。”
少女漫不经心地从青年手中接过还粘着头发丝的匕首,摩拳着在漆黑哑光质地的刀柄上懒洋洋地吐着芯子的细颈竹叶青,还饶有兴致地与蛇那冰冷如针的瞳孔对视:
“你不会是现在就带我到走廊上去,现场找个人宰了吧?”
“那是违反规则的。”
青年简短的回答了对方略带挖苦似的问话,并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后半句:
不管你和那个人有没有发生冲突,只要你动手把对方整得只能去当化肥了,你也会被安全员员们带到广场上,在全体学生惊恐的目光里被带着倒刺的鞭子活活抽死。
……
那可是一种非常绝望和痛苦的死法。
在基地里在考试以外的时段杀人可是和逃跑一样的重罪呢。
他在进入基地的第二年又一个半月时,有幸目睹了这种酷刑。
有人仗着自己学到的本事,班门弄斧,在月考中挥手割断了一名站在外围打分的安全员的喉咙,借看刹那间混乱的掩护,在落日的余晖里奔向白骨累累的树林。
其它的学生也蠢蠢欲动,但教官们却在一旁抱臂冷笑无动于衷,安全员们也都围在自己的同伴的身边,找药的找药,包扎的包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始作俑者张开双臂,奔向自由。
那人大笑着,迎着黄昏时的太阳,奔向似乎触手可及的远方,不少学生也试探性的往规定范围的边界挪去。
可还未等那人跑到崖边,一声不知道从哪个方位传来的枪响,平息所有的躁动。
只有那个人还在不远处的林间,挣扎着向前,又很快被蜂拥而来的几名安全员,拖进了建筑物。
紧接着,所有的学生都被迫结束了考试,被教官们聚集到广场,目睹了血腥又残酷的场面。
规章里简短直白的告诫,成为现实。
……
在近一个小时的死寂里,广场里只有鞭子划破空气的冷利,徒劳的挣扎,皮肉的撕裂以及骨骼的碎响,在学生们压抑的屏息中,双唇的颤动愈演愈烈,逃跑的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那是撕破黎明寂灭的野兽咆哮,是疯子的尖叫,是孩子的哭。
很多年、很多年后,那尖利漫长、撕心裂肺的嚎叫,徘徊在花琹的每个无法被时光消融的噩梦里。
那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张尚带稚气的脸目眦欲裂,气息血红,就像是古代鬼故事里的鬼变:
沸腾的血液在喷薄如泉水,村衫和长裤被血浆呈一缕缕的贴在他的脸上身上,与所有的绝望、失望、崩溃,无助一起,涌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的脸都铁青的像是长满铜锈的顶棚。尤其那些在刚刚混乱中移动了位置的人——
他们被教官特地集中地排在最前面,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到,意图逃跑的同伴,是如何变得像涂满了草莓酱的吐司般,支离破碎的摊在地上的。
直到尖叫声逐渐地落下去,喘息声也渐渐消失殆尽,主持“思想工作”的,这才丢掉了沾满血液的鞭子,趟过满地的鲜血走上前,轻松地徒手拧断了那人的脖颈,还将血淋淋的头颅放在了广场的大挂钟的顶端,尸体则依照旧历被丢到了后山。
那颗头颅就像枚新鲜的果子坐在挂钟上,在穿堂风里,由饱满变得干瘪。
死前的惊恐被时光冻结,空洞的眼眶带着不甘和怨恨,注视着建筑物里每一个还活着的人。
直到第二年,也就是席萌等这批学生来到基地的前一晚,它才落叶归根。
死亡又蛰伏在了短暂的平和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