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照2
发布:2025-03-20 20:55 字数:7063 作者:天阅短篇
我卸下钗环,为他布菜。
他几次三番欲张口说话,最后仍是作罢。
一顿饭在沉默中度过。
饭后,婢女呈上一碗汤药。
黑乎乎的汁水看得我犯恶心。
不用说,我也明白这是什么,躲不过去的。
我端过碗准备一饮而尽,手被陈松死死钳住,拉扯中汤药撒了一半。
那婢女似乎来头不小,当场黑下脸,“大人。”
他松开我的手,望着我,眼底满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药是我喝,他还扮上了。
“月儿,就这一次,你信我。”
“谢大人赐药。”
我一抹嘴,将药碗丢回去。
这避子汤,真苦。
05
晚上,我睡在里侧,背对着他。
他窸窸窣窣地脱衣上床,从身后环抱住我。
“月儿。”他轻唤我。
我闭眼装睡。
他叹了一口气,没再出声。
第二日清晨,小红端了一碗药给我。
我伸手接过,一闻,放回托盘。
“这是补药,本来怀不上,喝了就能怀上了。”
我宫寒,极难有子。
陈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故意说:“微贱之躯生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他转头就走,从此之后都歇在书房,再没回来过。
冷战持续了半个月。
我又爬过狗洞与云娘会面。
“时间不多,你还剩半个月。”
“够了。”我笑了笑。
云娘拉着我的手,神情焦急,“别犯糊涂,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自此之后,灵心峰收容的恩情就算还尽了。
我抬眼望去,京城如此之大,却容不下一个女子。
幼时父亲带我进京,就住在陈松府邸的旁边。
“我这一生,半点不由人。”
天快冷了,又要落雪了。
06
这日,小红为我端来羹汤,身旁站着陈松的近侍,名叫长生。
“姑娘是主子,我本不该多说。可您实在不应与大人置气,您不知道大人为了你·····”
我吹冷了汤,往嘴里送。
“总之,大人是有苦不能言。那避子汤是侯爷的意思。”
长生说完,扭头就走。
陈家是世家大族,不愿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妓女生下孩子正常。
我没等到陈松来看我,却等来了他的婚讯。
皇上为他指婚湖阳郡主。
夜里,他一身寒霜走来。
我作为他花重金买来的妓子,本该谄媚地迎上去嘘寒问暖。
可我实在没这个心情。
“月儿。”
他隔着几步的距离与我遥遥相望,眼里似有泪光。
“恭喜大人。”
陈松快步走向前将我拉进怀里,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我揉碎融进身体里。
他格外凶狠,以往我都会求饶,今天却不想开口。
他撬开我紧咬的双唇,“月儿,我是谁?”
我心里委屈,几欲落泪。
本以为早已习惯遭人糟践,在府里娇养了几日,被惯坏了。
陈松最后放过了我。
完事后我睡不着。
月光透进窗户散落一地。
我借着光描摹他的眉眼,剑眉星目,生得可真好看。
我从枕头下摩挲出匕首,死死捏在手心。
寒光映射在他的侧脸,只需一刀,我就自由了。
他忽然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从刚才起他就没睡着。
他紧握我的手腕,“月儿,想要我的命,你就拿去。”
我猛地将刀贴着他的脸侧扎进床里,锋利的刀锋剐蹭到脸颊,血珠渗出。
一把软骨散直袭他的门面。
不多时,他手脱力,松开了我,昏睡不醒。
“我要是真想杀你,就不会来。”
我走入黑夜中,这一生本就是黑暗的,哪里能奢求光明。
永别,陈松。
07
回灵心峰,等待我的是严厉的惩罚。
云娘再三为我求情,还是免不了五十棍罚。
她抱着我哭,“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拍拍她的肩,欠陈松的救命之恩总算能还清了。
我本是镇北将军的次女,有一个哥哥。
十年前,哥哥率军抵御北境外族,被包围,兵粮寸断。
副将玩忽职守,错过了营救时间。
哥哥死无全尸。
副将是陈家嫡长子,如今的安国候。
为了逃避惩罚,他伪造证据,诬告父亲通敌。
全家满门抄斩,怀着孕的嫂嫂为了护着我和侄子未能逃走。
最后我与侄子走失,兄嫂唯一的后人不知所踪。
传诏之人本不是陈松,不知为何他来了。
我躲在巷子里的烂竹篮内。
他支开搜查的人,“快走!”
脸上满是欣喜与庆幸,像他自己劫后余生一般。
后来我因面容姣好被送进军营里充军妓,献给高官。
灌了药,失了清白。
我费尽千辛万苦逃走,被云娘捡到,带回灵心峰,从此成为一把刀。
行刑前,我闭上眼,释然地笑了,我欠的已经还完。
突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我看谁敢动她。”
是大理寺少卿陈松,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军队。
灵心峰从来不站队,给钱就杀人,早已招致朝廷的不满。
他解开我身上的绳索,将我抱起,“月儿别怕,我来了。”
“云娘·····”我着急地揪着他的衣服。
云娘对我恩重如山,她自小为灵心峰做事。
如果没有陈松的帮助,她是要掉脑袋的。
再次醒来,已经躺在熟悉的房间内。
08
陈松坐在床边看书,帮我捂脚。
我蹭地坐起,“云娘。”
他放下书,轻拍我的后背,“放心,我已将她带回来,待你好些,安排你们见面。”
我放心不下,“我好多了,快让她来见我。”
陈松拗不过我,只得传唤云娘。
我拉着云娘的手左看右看,险些落下泪来。
云娘临走前跪在陈松面前,“谢大人救命之恩,为报答大人,我知道想杀您的人是皇后。”
陈松看上去毫不意外,“知道了。”
我望着他,记忆里俊秀的少年长成眼前高大的男人。
还记得八岁那年我随父亲进京述职,受邀参见陈家嫡女-当今皇后的生日宴。
在陈家后院遇到被世家公子围攻欺负的陈松,我看不过去,帮他出手教训了这些纨绔子弟。
他郑重地向我道谢,我们交换了姓名。
十二岁再次进京,那时他已小有名头,不再是人尽可欺的陈家庶子。
偷偷扮男装同哥哥去参加聚会,他没认出我,我却对他动了心。
满堂的人,偏偏看上了坐在角落的他。
没过多久,我得知湖阳郡主也倾慕陈松。
我不怕她,她是郡主,我是镇北将军府的大小姐。
我不是吃亏的性格,当即堵了陈松。
“你喜欢我吗?喜欢我们就定亲,我快回燕都了。”
我与父亲一月后必须返回守地。
他耳尖红得能滴血,“蒋小姐切勿乱讲。”
说完就跑开了,之后再遇见他,他也总避着我。
我自觉没趣,随父亲回燕都后,逐渐淡忘此事。
我不知,有些事一旦种下,会在心里生根发芽。
如今我与他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谈不得般配。
他是否还记得我?
这不重要。
总之,湖阳赢了。
09
我翻身下床,“大人的恩情感激不尽,我会还清一千两黄金。”
他就快迎娶湖阳郡主,我不愿自找麻烦,继续留在这里。
他一把拉住我,手微微颤抖,“你去哪里?”
我翩然一笑,“去哪里都好,大人,我们不要再相见,对彼此都好。”
手上动作利索,甩开他的手。
他干脆从后抱住我,“你是为救我才接下这个任务,是不是?”
我挣脱不开,沉默着不说话。
“蒋明月,你是为了我才回来,是不是?”
他的话里满是殷切的希望。
我扯开他的手,回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既知道我是谁,便该知道我这次回来是要你哥哥的命。”
我是蒋明月,不是天香楼的月儿,注定留不下。
“明月,我们从来不是敌人。”
“相信我。”
我知陈松想留下我。
“为什么?”我深深地望着他。
“我想留你在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再躲。
我不禁想,若是多年前身为镇北将军爱女的蒋明月听到这话该有多欣喜。
终究是物是人非,逝去的感情再找不回来。
“留我做妾?”我步步逼近他。
“湖阳郡主最是善妒,怕是还没入府就要处置了我。就算你能保下我,我的孩子不能唤我娘亲,我一辈子都是奴婢。”
“我不愿,陈松。”
“放过我,算我求你。”
我停在距离他一个指尖的距离。
最终,我还是走了。
我身无长物,孑然一身,走得多容易。
京城落雪了。
10
我带走了云娘,小红死活要跟我走,我也应下了。
云娘在京城的情报网没被尽数捣毁,还可利用。
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一座小宅子,价格低廉地段好。
最重要的是,距离陈松的府邸不远。
这是他刻意的安排,我也没拒绝。
虽然卑鄙,但有了他的庇佑,行事更为方便。
利用云娘的人脉和手段,在京城开了一间茶坊。
午后,我们三人闲聊。
小红正是爱吃爱玩的年纪,给她些钱让她去买糖雪球吃。
云娘没忍住,“月儿,陈大人的心思昭然若揭,你这是何苦?”
我嗑着瓜子,“我的命不是自己的,又怎敢许给别人。”
大仇得报之日,是我魂断香消之时。
我从未想过独活于世,是仇恨支撑着我活下去。
没了仇恨,我的命也到头了。
我虽恨陈家,但我知道此事无关陈松。
一个被亲姐姐买凶想要杀掉的人能过什么好日子。
陈松小时候受尽欺辱,自己争气连中三元,陈家需要他,他才成为陈家三公子。
湖阳郡主,他非娶不可,不然将招致杀身之祸。
正值太子之争,陈皇后育有三皇子,董贵妃的大皇子同样是争夺皇位的人选。
一个是嫡子,一个是长子。
长公主与陈皇后是手帕交,自然支持三皇子。
本想将掌上明珠湖阳嫁于三皇子,她死活不肯。
陈松未站队,陈家逼迫他。
长公主狗急跳墙,亲自去求圣旨,用自己的女儿稳住他。
那日安国候来,不仅是让我不能生育,更想要了我的命。
他带来的婢女身手了得,又精通毒药。
多次找机会彻底了结我。
可我不是吃素的,见招拆招。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剑封喉,把她的尸体拖到乱葬岗。
自此之后,她的角色被云娘取代。
云娘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易容术的传人。
有一把好嗓子,上至七旬老妪,下至三岁孩童,没有她不会模仿的。
“你那易容术,也帮我整整。”我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云娘变了脸色,“月儿,不可,我们再等等。”
我等不起了。
扮成婢女的模样杀掉安国侯之后,我无路可退。
侯府的防守如铜墙铁壁,插翅也难飞。
好在云娘本事大,能经商。
这些年我攒了些钱,还了陈松,剩下的全给她。
“以后别再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去寻个小院,找个意中人,安安稳稳到老。”
云娘泣不成声,我的安生日子自我全家惨死的那天起,就结束了。
11
在我提刀去杀安国侯的前一夜,陈松来了。
推开窗户,他就站在窗外。
“明月,等我半月,最后半月。”
他一身寒霜,踏雪而来。
我走近,用温热的掌心轻贴他的脸颊,没有说话。
不想破坏最后的温存。
还有半月就是他与湖阳的大婚。
到那时,我早死了。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轻声念,“我想与你长相见啊。”
“回吧,郎君,夜深了。”
就当我嫁过你了。
我换上夜行衣,只身前往天香楼。
12
“我今夜动身。”
帘子拉开,露出面如冠玉的好样貌。
这人正是大皇子。
我多年前与他搭上线,光靠自己连接近安国候的机会都没有。
我要复仇,他要皇位。
我们一拍即合。
灵心峰编织的情报网经过我手,多数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陈松捣毁灵心峰,大半刺客转化成他的属下。
不怪三皇子党坐立不安,他距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
“父皇不喜我,我怕是当不上太子。”
他总爱与我拉扯些有的没的,这么多年喜欢捉弄人的性子还是没变。
“那就直接做皇帝。”
他突然大笑起来,“明月,我改变主意了。”
“我舍不得你。”
他的话一向真假难辨。
“若是我当时娶了你,你家不会遭此祸事,我也不会为了皇位绞尽脑汁。”
大皇子赵承轩,差一点成为我未婚夫的男人。
我十二岁那年回到燕都后,父亲告知我董丞相欲结亲,希望我嫁给他的外孙赵承轩。
我直截了当地说,我对大皇子无意,心上人是陈家庶子。
父亲自幼宠我,只要我喜欢,并不看重出生。
父兄答应我,有机会一定向皇上求恩典,将我嫁于陈松。
没等到赐婚的恩典,黄门送来了抄家的圣旨。
如果嫁给赵承轩,董丞相必会拼命保下我家。
我不悔,那时我太小,还没学会扛起责任。
所以要用一生赎罪。
“大皇子慎言,过去的事休要再提。如今民女家破人亡,一心只想复仇。”
赵承轩答应我,安国候的项上人头定是我亲手斩下。
他沉默半晌,“你可知,陈松是我的人?”
我猛然抬起头,怔愣地盯着他。
“我改变主意不是为了你。”他踱步上前,亲自扶起我,“陈松助我登上皇位的唯一要求是·····”
“保你平安。”
“我不能失去陈松这一员猛将,你不必去了。”
我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
“蒋明月,你好福气。”
“不过,你担得起。其实那年想求娶你的人是我,不是外祖和母亲的意思。”
“蒋将军的事让我多年来彻夜难眠,不用你说,安国侯也必死。”
陈松这个傻子,赵承轩疑心病甚重。
他真立下大功,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跪在地上,对着赵承轩的背影磕头,“大皇子,民女愿以命为您效忠。”
“但求一个恩典,事成之后,还陈松自由。”
我死死咬着牙,不肯起来。
赵承轩似笑非笑,叹了一口气,“你们···”
后续他未再言,自行离去。
13
安国侯以下犯上,有谋逆之心,证据齐全。
男丁尽数被杀,女眷充官妓。
陈皇后为兄求亲,圣上大怒,软禁在冷宫。
半月之内,天变了。
赵承轩被立为太子,陈松与湖阳郡主退婚。
“做太子没意思,每天不得安枕。”
他仰靠着软枕,笑盈盈地由着婢女喂葡萄。
“明月辛苦了,死牢里的人任你处置。”
这半月我也没闲着,将伪造的书信藏于安国侯书房。
“我没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死牢里弥漫着腐臭味,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使劲摇晃铁栏杆,咔咔作响。
这个男人是往日风光无限的侯爷。
“侯爷,该上路了。”
门口的差役递给我毒酒,我却改了主意。
“你是谁?”他惊恐万分。
鼠辈,我在心中唾弃。
父亲就算是死,腰杆也挺得笔直。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脱下兜帽,他吓得险些尿裤子,四处乱爬,鬼叫,“鬼啊!”
我阴恻恻地笑了,“是鬼,是蒋家人的魂灵来找你了。”
他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是圣上,圣上指使,要杀别杀我。”
“看清楚,是谁杀了你。”
我一刀斩下他的头颅,温热的血液四溅。
看着安国侯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下,我丢下刀,愣在原地。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无尽的苍凉。
我不想安国侯死,只要全家上下两百多口人回来。
他们再也回不来,所以安国侯必须死。
“明月,别看,我带你回家。”
一只大手捂住我的双眼,我才自觉,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14
回去之后我就一病不起。
陈松四处求医,赵承轩将太医院所有医生派了个遍。
这天太医院之首张太医为我诊脉。
“大人,恕我直言,尊夫人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她没了求生的念头,心气涣散,再好的医生也救不回来。”
复仇吊着我一口气,仇报了,气也没了。
为了不让云娘、小红伤心,每顿药我都老实吃。
吃得口苦,心也苦。
如果我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该多好。
我一哭,云娘就跟着哭。
后来我不敢哭了,怕她哭坏身子。
陈松每天都很忙,但他总要回来陪着我睡觉,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夜。
赵承轩逼宫了,陈松射杀老皇帝。
继位这天,新皇来到我的卧房。
“明月,父皇死了,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杀了。你快好起来。”
我没力气睁眼,赵承轩的声音含着哭腔。
这么喜庆的日子,哭什么。
我早知安国侯诬告父亲是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亲功高盖主,必死无疑。
安国侯是棋子,父亲是,赵承轩是,我也是。
父亲不争,所以他死了。
赵承轩不得不争,他还有母亲。
那陈松呢?为了什么?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副俊雅清隽的模样,笑起来如春风化雪。
好想看他再笑一次。
他这一生笑得太少了,明明那么好看。
“陈松自请辞官,带你去江南,朕准了。”
“蒋明月,你给朕好起来。”
15
陈松带着我踏上去江南的路。
马车颠簸,他一路握着我的手。
众人皆知我是他的夫人,可我们还没拜堂。
我也不愿。
这副残躯如何能当他的夫人。
“到了江南,你的病一定能好起来。”
他轻吻我的额头。
陆路水路足足走了一个星期。
刚下车,院内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眉眼与兄长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激动地冲上前,拉住他的手。
他回握我,“姑姑,旬儿一直在等你。”
这便是与我走散的蒋旬。
原以为他不在人世,当初的我险些自杀。
“旬儿还未长大成人,需要姑母照顾。”
陈松揽着我的肩,他没说完的话我知道。
我该快点好起来,蒋家的血脉尤在,一切都有希望。
蒋旬与我聊到大半夜,这才得知,他与我走散后被陈松捡到。
陈松将他藏在这江南,一晃多年已过。
“姑父说你一定会回来,他果然没骗我。”
闻言,我脸滚烫,刚巧陈松站在身后。
“旬儿先去睡觉,你姑母身子不好,得休息了。”
蒋旬走了,只剩我们俩人。
“我们要睡一张床?”我裹着被子怯生生地问。
他掀开被子,抱我入怀,为我暖脚。
“夫人,我们是夫妻,不睡一张床去哪里?”
我一脚踹开他,“我们不是,我没有答应。”
他笑着复又揽腰抱起我,“夫人什么时候答应?我等得起。”
我推开他,正色道:“陈松,你值得更好的。”
“我早失了清白,又是罪臣之女。”
我本不为贞洁不在而自卑,在陈松面前心里却像大石压住一般,又疼又闷。
“说来都怪我,早该给你名分的。”他揉揉我的脑袋。
“可是你跑得太快。”
“你说什么?”我心里一颤。
他郑重地看着我的眼睛,“你的初夜被我夺走。”
“这话现在说晚了,但我必须说。”
“明月,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我被抓回军营的那一夜,为了让我听话,给我灌了大量春药。
药发我神志不清,认不清人。
陈松及时赶到带走了我。
那药猛烈,如果不解,我有性命之忧。
一夜荒唐。
第二日,他去外面周旋,想方设法安置我。
一回来,我跑了。
16
我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王八蛋,登徒子!”
随即嗷嗷大哭。
他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拍我的背,“是我的错,我们明月受苦了。”
我哭是心疼他。
那时他刚三元及第,还未站稳脚跟。
为了我,他求遍所有人。
只有赵承轩应下,为他安排混进抄家的队伍。
悄悄放跑我是杀头的大罪。
他真是什么也不顾了。
结婚那日,赵承轩也来了。
看上去稳重了不少,有了帝王的模样。
勤政廉明,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他喝多了,“我真是半点不及陈松,输给他心服口服。”
“为了你,他什么也不要。”
婚房内,一对龙凤花烛是陈松亲手做的。
挑了盖头,“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新婚夜,花烛长明。
衣衫渐渐剥落,他环抱住我。
情动之时,他压着我,“明月,我是谁?”
我再也克制不住,吻上他左肩的小痣。
回望他,眼中盛着烛火的光辉,好生漂亮。
“陈松,我的郎君。”
这次,我知道是你。
17
陈松在镇上当了一位普通的教书先生。
无人知道他曾是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少卿。
我们终于抛下所有身份,只有彼此。
经过调养,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我有孕了。
怀胎十月诞下女儿。
我让陈松取女儿的名字,他说:“大名得慎重,我倒是取了个小名。”
“皎皎。”
“为什么?”我不禁问。
“明月皎皎,正如我初见你时的模样。”
陈松失而复得,总黏我得紧。
皎皎都是蒋旬在带,他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可宝贝了。
春光正好,旬儿陪着皎皎在院里游戏。
陈松从背后拥着我,“夫人,新的一年,许个愿吧。”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常常在想,怎样盛大的结局才配得上我与陈松一路的颠沛流离。
原来,平安喜乐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