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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我们是专业的2
发布:2025-03-21 10:09 字数:6965 作者:天阅短篇
    本来狗皇帝年幼,屁股底下的位置就不稳,又宠信太监、不尊礼法,更是在先帝去世不到三年内纳了后宫几十余人,从几岁到二十几岁都有,娶了就放着,出宫逛青楼钻窑子,游手好闲,大臣都颇有微词,又正是主少母壮的时候,太后牝鸡司晨把持朝政,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老镇北将军和丞相一武一文,占了大半壁朝廷庙堂,天天给这对母子使绊子。

    楚定也不像上一世那么游手好闲,早早考中武状元,做个小官,正式入了官场漩涡。

    5.

    我还是入了宫。

    是用戏班子的名义,还是上一世害我的玉贵妃请来的。

    我依然是戏班的台柱子,同时也是戏班的班主,脱了贱籍,又得了楚定不遗余力的支持,加上上一世的经验和这一世的刻苦,短短两年内,我的戏班子就在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次太后寿辰,自然是被一心表现的玉贵妃叫来给太后贺寿。

    前两天是试戏,我时而扮成武艺高强的将军,时而扮成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姣好的面容让各宫娘娘都赞叹不已,其实这只是为了确认玉贵妃喜欢哪一款,方便我之后复仇。那贵妃倒奇怪,偏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谪仙。

    太后寿辰那日,我在台上唱着贵妃醉酒,演到一半,醉醺醺的狗皇帝来了,一眼就瞧上了我,唱完了戏便悄悄溜到后台调笑“朕看你竟比那真贵妃还要美上一分。”

    首先,我是男的,其次,才漂亮一分。

    最后,我要是玉贵妃,听了他的话,高低得给这渣男俩耳刮子。

    强忍着恶心与狗皇帝虚与委蛇,他满意得不得了,把戏班又强留了半月。

    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我很快与娘娘们熟识起来,

    她们自小养在闺阁,出了闺阁就是入这困杀人的宫城,对外头的生活有无尽的渴望。我搜肠刮肚讲了好些个市井生活,到后来实在说不出了,就捡着前世那些才子佳人的烂俗话本给她们听,时不时去小厨房做点简单的街头吃食给她们图个新鲜,狗皇帝也时不时过来,旁人都以为他是爱热闹爱新奇,只有我知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开玩笑,以狗皇帝偷溜出宫的频率,京城都被他逛烂了,怎么可能觉得几串糖葫芦几个话本新奇呢。

    各宫娘娘里,与我往来最勤的便是玉贵妃。其他娘娘们要不就是年纪尚小,被嬷嬷太监吓住,要不就是年纪稍大,更喜清静。只有她,执拗地几乎三五天来一次,为了听那一生一世的爱情。

    楚定不知我要做什么,但是从不阻拦我,只是和我说宫里行事要处处小心,但如果受委屈了就告诉他,大不了他直接怂恿他爹起兵谋反。

    我倒是也想受委屈,问题是他直接收买或者拿捏把柄了一半的后宫奴才,谁敢给我脸色看。

    6.

    眼瞅着我愈发得宠,太后坐不住了,她可太了解自己亲儿子的秉性了,把持朝政多年,除了贪恋权力,也实在是不放心把江山交到儿子手里。堂堂皇帝痴迷一个戏子,像话吗。

    她设计,让皇帝觉得是玉贵妃嫉妒我,借玉贵妃宫内总管的手将我送去净身,又在各宫娘娘间散播谣言,说皇帝为了将我强留下来,让我做了太监,这样皇帝与妃子两相猜疑,皇帝无法借势,也就夺不了太后的权。

    宫里的太监宫女大体都被楚定牢牢攥在手中,哪里敢真净我的身,我将计就计,装作失血过多倒在了皇帝怀里,捅破了他对我的好感,他果然怒不可遏,扬言重罚玉贵妃。

    玉贵妃被罚了四十大板奄奄一息,我又适时好转,虚弱醒来对皇帝说害我的另有其人,皇帝果真上钩,顺藤摸瓜地知道了幕后主使是太后,母慈子孝的大战一触即发。

    皇帝果然又如同上一世那样故技重施,唤我去勾引朝中大臣,为他增势。

    楚定啃着桃花酥,一边不忘给我倒一杯雨前龙井。他愤愤不平“他当这是曲线救国呢,怎么不捡点妃子送过去啊。”

    老管家又端了盘栗子糕过来,闻言说道:“以京班主这容貌,宫里哪个娘娘比得上。”

    楚定转怒为喜,拍拍手上的残渣,用小夹子给我夹了块糕点,美滋滋地说:“那倒是,还是小爷我眼光好。”

    “要论眼光的话,我上一世可噶了十一个有眼光的大臣。”我接茬。

    “我知道你很会说话,所以先别说。”

    “噢,好的。”

    楚定当然不要我出卖色相,他爹自然也看不起皇帝的德性,鼓动年纪一大把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了的丞相向皇帝投诚,条件是让我去他府上坐坐。

    皇帝掰碎了两个椅子扶手,念叨了三百遍丞相老了才忍下怒火,没有对这个桃李满朝廷的权臣下手,临到我走时,还搁那装深情,让我忍辱负重一下,反正对方肯定不行,等我回来赏我一万两黄金。

    我只当他放屁,楚定早告诉我了,国库空虚肥的都是太后外戚,狗皇帝连一两银子都别想掏出来。

    出了宫门,我就欢天喜地地钻进楚定的马车里,留下名誉和清白尽毁的丞相摸着胡子走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又有很多平时看上去高风亮节的大臣向皇帝投诚,条件都是邀我去坐坐。一时间,我变成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狗皇帝来找我都得排队,他拿着号码牌怀疑地看着我,虽然我确实貌美,可是不至于连国师那个出家五十年的和尚也来插一脚吧。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齐心协力将太后扳倒,让狗皇帝亲政。太后郁郁寡欢地去世了,皇帝丝毫没有难过,草草让礼部看着办后就寻思着下江南玩一圈。

    户部大臣借着造船造行宫的名义,抄了太后外戚的家,追回国库库银,把这群蛀虫发配到宁古塔挖土豆去了。工部尚书更精,疯狂地在狗皇帝的住行上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什么稻草抹泥筑墙啦,碎垃圾铺屋顶啦,主打一个怎么省钱怎么来。

    狗皇帝坐着漏水的船才走了半天就沉了,好险没淹死,在危难时刻,是楚定天神下凡,把死狗一样咕噜噜的皇帝拖上岸。不知是不是雏鸟情节,他醒后看楚定的眼神愈发不对劲,给楚定吓得连夜收拾行囊回京城了。

    钱也花了(皇帝以为),玩也没完成,皇帝让刑部狠狠查此次沉船事件,刑部侍郎刚刚好参了刑部尚书一本,美美上位,把工部众人摘得干干净净,禀报狗皇帝是北疆探子所为,顺理成章清除了一半的朝堂蛀虫。

    皇帝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封救了他性命的楚定为护国将军,给他四十万大军讨伐北疆。

    这比上一世要早了多年,我依依不舍搂着楚定,心中满是担忧。

    我知那时他有多艰难,国库库银没有追回,军费吃紧,粮草又被奸臣贪污了一半,底下的士卒挨饿,差点激起兵变;皇帝不信任他,隔十几天就送圣旨来敲打,耀武扬威的太监同时来监军指手画脚;他又是初上战场,父亲手底下的将领并不服他。种种不利他都一一克服,他掏空家底充军费,日日苦读兵法,无一日好眠,才换来那一场胜利。

    “没事,这次国库充盈,兵部都是我们的人,粮草押运也有保障,我爹还健在,还有你在京城通风报信,这场仗可比当年轻松多了。”

    7.

    楚定在开疆拓土、笼络人心的时候我也没闲着,编排了不少例如马嵬坡缢妃、商纣王亡国之类的昏君小戏剧,明里暗里把狗皇帝的光荣事迹往台上搬,还雇了一批小乞丐,散布狗皇帝的野史,什么昏君用肉体满足奸臣夺权啦,太后偷情庶王爷生下当今圣上啦,细说皇帝夜夜青楼用的宫廷秘药啦,别管真不真,绝对够猛,短短一个月内,皇帝的名声就臭得和用臭豆腐腌渍了十年的咸鱼一样。

    皇帝倒是奇怪为什么最近青楼的姑娘每每看到他都要夸一句龙精虎猛,上朝的时候总有大臣绷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连他去后宫遛个弯都被妃子们避之不及,太监看到他都捂着屁股。

    狗皇帝知道了真相后果然恼羞成怒,下令彻查流言,刑部侍郎,此刻已经是刑部尚书,抓紧时机把朝堂上最后一批尸位素餐的人送去吃牢饭,可怜那些贪官污吏喊冤喊到六月飞雪也救不了自己,罪轻的乖乖交出家产辞官回老家,罪重的和太后母族一起去宁古塔种土豆,刑部尚书甚至还想出了末尾淘汰制,指垦荒最少的那个人拖去喂狼,据说短短几年,荒无人迹的宁古塔的耕地数量快赶上全国平均水平了。

    我编的戏剧也被狗皇帝知道了,他倒是看不懂这种家国情怀的正剧,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指责我为了钱跟风造谣。

    我哭得声泪俱下“皇上,您把我的戏班子扣在宫里半个月一文没给,把我送到丞相府、工部尚书府、刑部侍郎府、国师府······(此处省略几十人)也一文未给,草民再不跟风就要饿死街头了。”

    狗皇帝的嘴张张合合还是没能说得出话,气呼呼地决定冷战一个月,当然,欠的钱还是没给。

    8.

    楚定在北疆大获全胜,将北疆广袤之地纳入了本国版图。世人无不称赞楚家军威猛,狗皇帝的疑心病却犯了,一门两父子都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又民心所向、战功赫赫,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朝中大臣左一个功高震主右一个民不识君,可劲撺掇狗皇帝,不出所料,他把老镇北将军扣在了宫内,又派我去毒死楚定。

    就,毫无新意。

    我和楚定在前世他身死的小亭子里喝茶。

    楚定黑了不少,他行云流水的泡茶手法,让我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前世,下意识阻止他端起杯子的手。

    楚定看着我眼里温柔带笑“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只顾着扭头把杯子扔得远远的,上好的龙泉青瓷,砸了个清脆的响。

    “我的死因是毒发,可你上一世是用我送你的匕首刺伤我而已。”

    我恍然大悟,仵作草草验尸只道是误食了含有砒霜的酒,我伤心过度,以为是亭子里的酒有毒,不成想在与我见面之前,楚定去宫里求狗皇帝恩准卸任,便在那时已经喝了毒酒,我用匕首刺伤他,只是想起皇帝的威胁被吓到了。

    我没有杀楚定。

    但那时的我没有选择的机会,无论我怎么做,楚定都会死。

    我抱着他痛哭,好在我们最后在乱葬岗重逢,也算是死同穴了。

    那么今生定要生同寝。

    9.

    狗皇帝的倒行逆施终究是惹了众怒。他浑不自知,自以为兵权牢牢在握,开始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恨不得搜刮尽天下财富享用。

    楚定支持励精图治的鲁王起兵,一路顺利推翻了狗皇帝的统治,鲁王几乎是众望所归登上皇位。

    朝局很快平稳,狗皇帝被一杯毒酒赐死,结束了罪恶的一生,宫内除了重伤的玉贵妃不治身亡,和狗皇帝塞进了同一个棺材,全了她死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其余嫔妃无论大小,一律予金放家,婚嫁随意。

    楚定也喜滋滋被封了侯,马上交了兵马,一溜烟儿带我去江南玩了,留下知道我的存在的老镇北将军在京城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他不孝。

    我把戏班子托付给了将军府的管家,他是一位很宽厚的长辈,哪怕不太理解我和楚定这世俗不容的感情,也会好好对待戏班子里可怜的孩子们。

    江南烟雨中,绝对没有偷工减料的小舟慢悠悠划过江面。

    我和楚定坐在船舱里,喝着今年新摘的龙井。

    “别有一番滋味,对吧,和京城的完全不一样。”楚定呡了一口,对我说。

    曾经粗犷的少年,曾经为了讨好心上人故作风雅的大将军,终于变得成熟,他豪爽喝酒,也会细细品茶,握得了刀枪,也会为大好河山而感动。

    我们飘摇在天地间,故事未完结。

    番外:

    暮秋的霜已是够重了,只消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地上便积了厚实一层儿白。

    早起的配角儿在小院外吊嗓子,京儿爷用心听了会子儿,就摇头道“气不稳呐,欠火候。”蹲身拨弄那白霜,许是手凉的缘故,那霜也未化,软趴趴地裹着枝草根。

    “京儿爷,京儿爷!”声音由远及近,到京儿爷跟前给顿住了,“您起来这么些会儿了也不唤阿福一声,秋凉,您得当心了嗓子啊。”

    京儿爷拢拢单衣外头的薄褂,站起身来。知道阿福是真关心他身子,可这话头听起来真刺,旁日里少不免听班主让他当心嗓子,不为别的,他是京城里头第一名角,多唱多赚。七日开一回嗓,若进了达官贵人青眼了,少不得到府上唱,平日里又日日要练,一出戏唱不得过八,忙得确乎无一日安歇。

    “对了爷,镇远将军回来了。”阿福跟在他身边,似想起来了什么。

    “他?回来了?”

    “是啊,昨日里才回的京,进宫请了安便歇下了。今早天还未亮便差人过来吩咐,叫您晚上去将军府唱戏呐。”

    京儿爷勾勾嘴角,这人就这么想自己吗,回来第二天便叫了戏子唱戏,也不怕招人口舌。不过这样的做法,也当真是那人性子。

    “阿福,随爷去看看那《梨花落》的衣服积了尘没有。”

    《梨花落》的衣服?这一折子戏当时不知怎的入了大将军的眼,特地派了小厮去京城最贵的绸缎庄买了最好的莲白丝儿,叫绣娘们没日没夜赶了七天,还亲自监工,做得了一件素白戏服,马不停蹄送予京儿爷。这衣服上头的狮子绣样用了极白的银线,鬃毛、尾巴、尖牙等等,都用了不同针法,有数十种之多,那溜光水滑的料子,在阳光下闪着亮,称得京儿爷白若天仙下凡。更夸张的是将军来戏园子里连点了一个月的《梨花落》,听得台下老少爷们都闻之色变。要不是圣上命将军征北疆,这本子指不定要唱到猴年马月去。阿福这么想着,利索地跟了上去,接口道“爷,还唱《梨花落》?将军当初听了那么久,怕是腻了吧?”

    “话多,就先备着看将军意思。”

    打开了一年前封的箱,取出头饰、鞋子,最后才是那件戏服,不愧是最好的缎子,一点也没有发黄走样。

    京儿爷随戏班子来到将军府,楚定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台下了。一年未见,他更瘦更黑了,想来是边疆艰苦所致。见到京儿爷,楚定那黑脸一下子黑红黑红。

    京儿爷轻笑“想听什么?”

    “自然是《梨花落》。”

    一曲终了,家丁护送着戏班先回,留下了京儿爷。

    “你黑瘦不少。”京儿爷先开口。

    “没法子的事儿,日头太毒。我之前还留了一把络腮胡,怕你不喜,给剃了个干净,不然老得没眼看。”

    “回来就好。”

    “你再等我个把儿月,等我该赏的该罚的理好,便向皇上辞官,咱做一对风流才子去。”

    “还是这般没个正形,你这黑脸,如何像才子?”

    “你竟嫌弃我了,也是。”楚定笑着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圈住,京儿爷依势靠着他结实的胸膛。

    “辞官?朕不许!”皇帝把折子摔在桌上,背着手走来走去。

    “战事已了,末将戎马许久,也该娶个妻子养受安年。”

    “你也知战事才了?你让那群大臣怎么看朕!薄情寡恩!鸟尽弓藏!不行,休想!”

    “末将正是因为如此才辞官。边患已除,卑职再手握重兵是万万不可的。由卑职提了辞官最好,全了君臣两义,末将也好拿着封赏讨个媳妇,过过小日子。”

    皇帝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当真这样想?他没有问出口。皇帝看着跪着低着头的男人,一年前,他还是粗鲁野蛮不驯的狂人,如今礼数周全,行事有度,许是那人教得好。

    “娶妻是吧,那定要多些彩礼钱才是,也该安稳下来了,”皇帝坐下,似笑非笑“朕准了你辞官,封你镇远侯,赐你黄金万两,珍珠一箱,玛瑙一箱,可好?”

    楚定狂喜谢恩,皇帝看着磕头的他,嘴角擒着一丝冷笑。

    “阿京!京儿!皇帝准了我!”楚定老远就看见京儿爷,叫着笑着奔过来,把京儿爷拦腰抱起,兴奋地转圈,像个小孩子似的。

    “放我下来,头晕得很。”

    楚定一愣,才讪讪将人放下“我唐突了。”

    “扑哧,你呀。”

    “嘿嘿,”楚定傻笑着,“情之所至,情之所至。”

    “谁信你一个大将军,也学会咬文嚼字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我这一年都有在好好看书,还请参谋教了我不少呢。”

    京儿爷叹口气“不必为我如此。”

    “你想以后我们成亲了,若我还是那般粗鲁,你带我出去岂不被别人笑?我可不能丢了你面子。”

    京儿爷愕然“你,你担心丢了一个戏子的面子?”

    楚定佯怒“戏子如何?我自是不能丢了自家夫人的脸。”

    京儿爷看了他良久,方又幽幽出了口气。

    “你刚在喝酒吗?我也要。”楚定作势去取那唯一的杯子。

    “这杯放久了,漂了点脏东西,我去换个杯子。”京儿爷将酒水往旁边一撒,急匆匆出了亭子。

    楚定微微一笑,心情愉悦。

    “明日我们就可以走了,”楚定伸了个懒腰,这几日可把他忙坏了。那帮子大臣听他请辞,一个个跳出来闹,他还得受皇帝的坏脸色,不过现在好了,明日他就可以远离那尔虞我诈的官场。他本就不喜欢朝廷,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仗打,他懒得日日上朝沉浮宦海。

    京儿爷在发呆,细长洁白的手抚摸茶碗,另一手托着腮。

    “京儿,最近你怎么老发呆?”

    “啊?”京儿爷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

    “晃神了不少时候嘛,可是累了?”

    “没有。”

    “我说,明日我们就可以走——”楚定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京儿爷。

    京儿爷松开右手,也同样惊诧。

    “你若明天和他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朕。”

    “你忍心与朕分开?”

    “蛊惑的话语盘旋在耳边,京儿爷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楚定低下头,看着插着短刃缓缓渗血的胸口。他换下了铠甲换上布衣的身体,当真不堪一击。

    “你慌了,位置偏了些,不过我也活不了了。”楚定无奈地笑笑。

    “我——对不起。”

    “算了,也总归是死在你手里了。”

    京儿爷沉默地站着。

    “书上说,自古美人怀英雄冢,你叫我多看书是有道理的。”

    “为什么不杀我?”

    “他会好好待你吧。”

    “别说了。”京儿爷擦去他嘴边溢出的血沫,附身在他额角轻轻一吻。看着他合上眼睛,嘴角带笑。

    从来都没有什么选择,刀伤怎么会吐血呢。

    “京,你回来了!”皇帝扔下了奏折,兴奋地抱住了他。

    “嗯。”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为楚定?”

    “没有。”

    “他碰你了吗?”

    “没有。”

    “你的身心,只可以是朕的!”

    “好。”京儿爷打起精神哄他,哄这个自己的爱人。当初他还是个龙套,他还是个尚未亲政的小皇帝,他偷跑出皇宫,遇见了脏兮兮正在哭的他。而后相知,相爱,他替他除去一个个心腹大患,让他亲政。

    如今,他是个名满京城的戏子,他是个坐拥三宫六院的圣上。他们仍然相爱,仍然聚少离多。

    “第十一个。”京儿爷淡淡出声。

    “不会再有下一个了,京,你相信朕。”

    从第几个开始,他就是那么说的。

    “楚定桀骜不驯,我已经不能忍了。”

    “他已经开始注意你了,很好。”

    “我要派他出征了,等他回来,你就可以动手了。”

    “为什么不给他喝下那杯毒酒?”

    “你若明天和他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朕。”

    “你忍心与朕分开?”

    于是,当楚定说明天就走时,他那下意识的一刀。

    京儿爷坐在乱葬岗,身边放了一杯酒。

    他不知道楚定被掩在哪一处。

    他慢慢啜饮他人生中的第二杯酒,想起楚定在他面前那张局促又带着抑制不住笑意的脸。

    “我要娶你,明媒正娶。”

    “我请辞带你游历天下,便寻一处竹林,在山河间拜天地。”

    “死在你怀里,值了。”

    “我可不能丢了你面子。”

    “他会好好待你吧。”

    ``````

    日将沉西山,这会子,皇帝应在宫里等急了。

    京儿爷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离开乱葬岗,往皇宫里行去,夕阳将他本就单薄的身子拉得更瘦更长。

    “戎马十余载,银甲七八坏。道是英雄难过,戏子梨花白。”

    戏子多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