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赞古言短篇合集   >   弑君我们是专业的1
弑君我们是专业的1
发布:2025-03-21 10:09 字数:2819 作者:天阅短篇
    上一世,我亲手毒死了爱慕我的镇北大将军楚定。

    这是我杀的第十一个人。

    皇帝很满意,像条京巴似的唤我回来。

    “朕果然没看错你,朕的迢迢最厉害了。”

    他还用儿时的语气哄着我,说要给我多少多少金银珠宝,等纳我进宫要给我建多大多大的房子。

    结果到我死,这个渣男连一两银子都不曾给过我。

    更糟糕的是他后宫三千,还出宫逛青楼,却托辞是见我,被宫里的宠妃揪住到了蛛丝马迹,一杯毒酒下去,全了我和楚定一个死法。

    “不过是一个唱戏的男妓,本宫还弄不死他。”

    那个狗皇帝装模作样地悲痛了很久,还派了贴身太监偷偷给我烧纸,转头晋了宠妃为皇贵妃。

    苍天有眼,让我重生到了和皇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知摊子上的东西要付钱,被摊主揪住。

    我不像上一世那样替他解围,悄悄折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蒙面上前递给摊主。

    “叔,用这个!”

    1.

    看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皇帝体验了完整的童年,我嘎嘎乐出了声,他捂着屁股大放厥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会让你付出——”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摊主扬起的棍子吓跑了,连主角的经典台词都没说完。

    活该当不了主角啊,我嗤笑,正打算离开,突然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站在了摊主身前。

    “这点银子你拿去,快收拾东西出京城,越远越好。”在摊主不解的目光里,他悄悄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话,对方大惊失色,连摊子也不要了,匆匆离开。

    我看够了热闹准备走,那小少爷轻点脚尖,几息间揪住了我。

    “京迢,打算往哪走啊。”

    2.

    楚定说他重生了。

    楚定说他要弄死狗皇帝,报仇血恨。

    我淡定地喝着将军府上好的茶水,除了楚定后来为了讨我欢心附庸风雅,镇北将军一家都是渴了喝酒饿了吞肉的大老粗,御赐的茶叶堆到发霉也无人喝。

    “好像最后给你灌毒酒的,是我耶。”我举手。

    他好像被捂住了嘴的鸡,蹦跶两下,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他支支吾吾“那你和狗皇帝能一样吗?”

    “恋爱脑,没救了,埋了吧。”

    楚定:?

    3.

    楚定和我的相识,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甚么破戏,咿咿呀呀直叫人头疼,哪来的喝酒痛快。”镇远将军楚定不满地撇嘴。

    “未看过亦不可妄加评论,再说了,朕可不敢让你喝酒。今日为你庆功朕宴请百官看戏,你也收敛点性子。”皇帝不过二十出头,颇为头疼地看这粗人。性情刚烈又不服管教,要不是用兵如神甚得军心民心,早被杀威棍子打死了。

    楚定大大咧咧坐下,忽闻丝竹之声骤停,抬头看去,一袭白衣,黑发如墨。

    我款款而行,背对台下看客站定。突得转身一剑直劈下来,剑尖对准了楚定眉头。虽是遥遥一指,可那剑意,还是令楚定额角起汗。

    “是第一名角京儿爷!”

    “嗬,咱今个儿有福了。”

    “那可不,把耳朵眼睛支棱了!”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因着身份平时都去不了戏园,难得见一回名满京师的京儿爷,自然是激动得不得了。

    皇帝也是一脸温柔的笑意。

    我对将军微微一笑,便舞起来剑。楚定被我那一笑震住了,只见行云流水的动作,游若蛟龙,翩似惊鸿,轻盈如蝶过花丛,足尖轻点,跃起,看着像往前刺去,却朝后仰腰挥剑,一个筋斗。身形之快,变招之险,叫人摸不着头脑。锵锵的乐曲伴着动作,耳边似有肃杀之声。最后我一个扭腰,剑扎进台上的梨花树,顿时下了场纷纷扬扬的梨花雨。我背着手,开口唱:“戎马十余载,银甲八七坏。朝朝闻鸡起,夜夜听敌来。本将一挥剑,血洒疆场敌首台。二挥剑,天子亲迎把爵拜。三挥剑,赋闲多年梨花开。但愿皇朝圣隆昌,剑绣故人白花采。”

    极清婉的唱腔,字字舒服。楚定率先站起身,大喝道“妙!善哉!此曲只应天上闻呐!”

    皇帝笑了笑“看来这名角果真不同凡响,镇远将军也开始文绉绉了。”

    当日,看罢了整出《梨花落》,皇帝先行离席。楚定再听不进别的戏,偷溜到了后台。

    “楚某今日闻先生一唱,心弦大动,欲替先生赎身,不知意下如何。”

    我愣了,这将军是看上我了?“将军可是要将草民收作小倌伶人?”我苦笑一声,哪怕自己再名震京师,甚至被封上京儿爷的称号,可到底还是个戏子,免不得如此下场,只不过没成想对方倒不是个油头大耳的老爷,却是个面上瞧着俊朗举止颇为粗野的将军。

    楚定不答话。

    我心下了然,早有不少人看上了我这二十出头身段姣好的戏子,所幸天子威压,再加上各方势力暗中较劲,谁也没讨到便宜,干脆就放我在戏园唱戏。如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定将军是要定了人。我戚戚然开口:“戏子薄贱,恐污了将军威名。将军若喜欢那男风,大可——”

    “瞎扯,本将军岂是那蓄养优伶、将他人做玩物之人!”

    我抬头惊讶地看他,有些不解,但他下一句却更惊为天人。

    半晌,我回过神来,打着颤说:“你,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我是男子!我是戏子!你可知这是为世人所不容、杀头的大罪!”我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节,提声呵斥。

    “等这北疆打完,便无我用武之地了。我请辞带你游历天下,随意寻一处竹林,在山河间拜天地。若你厌恶那粗鄙之人,我改,之后做一翩翩君子如何?”楚定拉住我,一双星眸满是坚定。

    我看了他良久,那深如暗海的眼中没有半丝虚假。叹了一口气“莫言戏子叫人瞧不起。楼中妓,台上角,自古是一类人。戏子多情,哪能等爷这么久呢。”

    “我——”

    “楚爷的心意太重,小人受不起。我自小被拐到梨园来,卖笑十几载,早不知爱为何物。爷就别搁我这儿逗闷子了,这儿什么地方您心里不跟个明镜似的。您说您喜欢我?可别了,掂掂您自个儿腰包的银子,可不够咱儿一套戏服钱呢。”我娇媚一笑,袅袅娜娜地走了。本以为这番带刺儿的话一撂,楚定必断了心思。

    不料七日后,梨白的戏服送到,楚定又包下戏园子,日日点《梨花落》,我在台上唱着,看台下的楚将军坐得笔挺,像极了听夫子讲课的学生,不由得一笑,可又生生把杀人不见血的楚定迷得神魂俱乱。

    二十多天后,楚定一身铠甲,英气勃勃站在我面前。

    “等我。”

    我替他理了理披风,转身取了两杯酒,“煮酒无味,浅饮一杯;路上雪急,良人速归。”

    我们一饮而尽,将军调皮地眨眨眼,“若是毒酒如何?”

    我手一顿,不动声色白他一眼“毒死你活该。”

    “死在你怀里,值了。好歹别人也不会说我孤独终老,一辈子光棍。”

    “油嘴滑舌。”看着那人嬉皮笑脸,我恼得不想理他。

    楚定收敛了笑意“等我。”

    “知道了。”

    4.

    我们少年时,京城中还不兴京腔,是戏园子盛起之时,那狗皇帝爱极了听曲儿,那儿化音之风才席卷京城。我俩都一番努力,才改了腔调。

    楚定将我的贱籍从梨园班主那里赎回来,又帮我脱奴为良,两辈子来,我终于成了堂堂正正的人。我在将军府住了下,老镇北将军,楚定的亲爹在外领兵打仗,亲娘又去世地早,将军府全凭楚定一人说了算。

    尽管自我打岔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详细聊过彼此的计划,可楚定没有避讳我,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他还是一脸兴奋地告诉我,他狠狠地报复了狗皇帝一把。

    楚定修书给他向来忠君爱国的爹,因为那个狗皇帝,他儿子被毒死了,他至交好友丞相被毒死了,他至交好友的儿子被毒死了,他妻子的同胞亲哥被毒死了,给老镇北将军气得七窍生烟。

    “这你爹也信?”我不可思议。

    “本来是不信的,直到我让管家看着我默写了一篇诗经给我爹寄过去,排除掉他儿子被掉包的可能后,我爹立马就相信了。”

    我:······有些人能做父子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