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笑2
发布:2025-03-21 12:26 字数:9326 作者:天阅短篇
「原来大人和夫人也知道晁家是龙潭虎穴啊!那怎么二小姐不愿意嫁就要安排我去嫁呢?当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是心原本就是偏的?」
13.
「你真是顽劣!我顾莘华体面一生,怎会有你这般愚蠢的女儿?」
「阿姊!」沈幼桐跪到了我身边,「你误会爹和娘亲了,娘亲早于我说了。你性子飒爽,非公卿王侯家能忍耐,嫁于殷实之家又有强有力的娘家撑腰,和美一生不好嘛?」
说的比唱的好听。
「谁要那样的一生了?谁要你们安排了?」我冷眼望着高座上的二人,「若真是这样想,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二小姐去嫁偏偏要将我从乡下接回来?」
「你真是不可理喻!」顾莘华似乎是知道自己无理,只能呵斥道:「看来我今日非给你些教训不可!」
所谓教训,不过就是家法伺候罢了。
回来这两月,我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早就皮厚无比。
六十鞭的荆条下来,除了为我求情的沈幼桐,没有任何人做声。
将将抗住,起身望见那顾莘华还是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沈夫人,若是可以,我也想像二小姐这般乖巧听话。可我自小克母,被抛在乡下的这许多年更是不知礼数。归家后更是时常惹的你生气,如今我马上就要是晁家妇了,与沈家再无关系!」
「好的很!如今有晁烬撑腰,你倒是越发出息了!沈幼渔,你听好了,往后生死,我沈家一概不顾!」
14.
「沈幼渔,你听好了,往后生死,我沈家一概不顾!」
一只脚踏出大堂,刚刚还繁星满空的天上瞬间轻雷隐隐。
颓然一滴泪从我的右眼夺眶而出,沈幼渔,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回的家?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盼望的娘亲?
「求之不得!」我甩袖而去。
四月草长莺飞,我如愿嫁去了丞相府。
出阁那天,沈幼桐抱着一大箱妆奁,来我的院子找我。
「阿姊,我身无长物,只能将幼年所积至今的珠宝首饰赠予你,为你添妆。」
她这话不假,沈家世代清贵。子女自小便被教导勤俭节约,不可铺张。
这首辅府中,好像只有她承认我是沈家大小姐。
好像也只有她待我这般好,被罚禁闭时是她为我送来饭菜,被打后也是她为我送来伤药。
我微微一笑,「傻丫头,哪有妹妹为姊姊添妆的,这些阿姊都不要,你为阿姊做一件事即可。」
15.
「还请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
满目红喜,我依着礼节一饮而尽。
待人都散去,我也不装了,「你为什么要娶我?」
晁烬削着苹果,「我就是好奇,一个费尽心思要偷晁家密信的女人娶进来会是怎么样?」
「无名小贼而已,也值得你惦记?」
「为什么不值得?」晁烬慢条斯理的将苹果切成片,端到我的手里,「阿渔,有些棋其实你没必要一个人下。」
晁家个个草包,偏偏生了个如晁烬这般聪慧的公子。
我躲避着他的眼神,「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哎呀,阿渔硬要装不懂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随后他甩袖而去。
望着那抹鲜红的背影,我紧拽双拳,倘若我要你阖府上下的性命呢?
届时,你也愿意同我站在一起?
16.
「我说你小子,昨夜弟媳都没让你留夜,你还这么高兴?」
「兄长不懂,如今我能日夜见到阿渔,自然高兴。」晁烬的声音里带着不可言喻的高兴。
过门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向公婆奉茶。
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了这番对话。啧啧啧,这个瘟神的演技,当真是与我不分高下。
晁家人口简单,除了晁赋晁挥晁烬三父子,便只有一个整日不问庶务的庶母柳姨娘。
「这样最好,免得沈幼渔惦记一些有的没的。」
当然,还有那惊蛰没过几日就匆匆娶进府的西北大将军的千金——秋恬。
「长嫂还是省省吧,天天防着外面的还不够,自己家里还这般刻薄刁钻?」我讥笑,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晁烬的手臂。
「我如今有了夫君,长嫂可别污蔑我。阿烬可是把我放在心尖上,要是长嫂再出言不逊,闹的兄弟阋墙,长嫂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17.
「沈幼渔,你少得意!若是晁烬真把你放在心尖上,又怎会连房都不同你圆?」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
我真是无奈,秋恬不愧长于西北,可我也向来不拘小节。
「昨日婚事繁忙,夫君怜我劳累,不忍我受苦。再说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长房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吧!」我瞪着她。
「够了!」晁赋走了进来,呵斥着:「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受了礼便都退下吧!别在这吵这我头疼。」
「公爹,分明是她沈幼渔的过错!你为何要说我?」
哎呦,秋恬她还不服气。
「秋恬,你是长嫂,气量放大些,同妯娌计较干什么?」晁赋训斥着她。
我瞥了眼晁烬,又是一幅局外人的模样。
还真是一点都不参与啊。
我这新妇,是他娶进来演戏的吧?
18.
奉过茶,做长辈的依次给了些见面礼。
轮到秋恬的时候,她从手中脱下一对黄翡玉镯给我,「这黄翡在京城可并不常见,算是我给你的歉礼吧。」
我自然的接过,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我有了身孕,不知弟媳打算给未来的侄儿多少见面礼呢?」
在这等着我呢!
身边都是雀跃的呼声,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柳姨娘都喜笑颜开,「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咱们晁家有后了!」
还不等我开口,晁烬大方指示着身旁的丫鬟,「我知大嫂爱财,刚刚阿渔得的这些都送给侄儿,另外我在添五百两银子,可好?」
「如此最好!」秋恬喜哈哈的拦过那些礼物,顺带又将那对黄翡手镯带回了手上。
随后我说了些祝福的话,便走了。
我呸。
还还还五百两银子,别说见面礼,我根本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有些事,要快些了。
19.
回门这日,顾莘华仍旧对我冷脸相看。
不过我也不在乎,回到未出阁时的房里小憩了一会。
「阿姊,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沈幼桐摇醒了我,打开那手帕,是一枚被摔坏的玉佩。
「阿姊为何不要我的那些首饰,非要母亲房中这枚破碎的玉佩?」
「还有为何刚刚阿姊梦中一直喊着阿爹阿娘,若是想念父亲母亲为何不去大堂说说话?」
我神色慌张,夺过那枚玉佩,「我可还有说其他的?」
「没有,就是一直喊着阿爹阿娘。」
那就好。
「阿渔,该走了,晁家出事了。」晁烬前来唤我。
「我知道了。」
20.
「可是长嫂出事了?」我紧跟在晁烬身后,他却突然转身停住,措不及防的就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阿渔怎这般聪明?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猜到了!」
我木然,是我太心急了些。
他将我抱到马车上,眼里尽是担忧之意。
「长嫂的马车是你做的手脚吧?可惜秋恬命大,马车虽然坠崖,但她毫发无伤,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任何事!」
他紧拽着我的手,「很失望吧?」
不知为何,我看不透他的眼睛。茫然良久,只问了他一句话,「晁烬,那天的酒,你喝了嘛?」
「自然是喝了。」晁烬挑眉,「千金难买的美人笑,怎么可能没喝?」
我愣住了,不应该。他分明喝了美人笑,为何还是会担忧除我之外的女子。
「是杀了我还是告发,悉听尊便。」
我扭过头,视死如归,毕竟我技不如人。
21.
「阿渔,有些事不该脏了你的手。我说过,有些棋其实你没必要一个人下!」晁烬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一看便知是怒气非常。
「看样子夫君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晁烬你可要想好了,若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可不会轻易放手。」
晁烬松开了我的手,目光晦暗不明,「阿渔大可不放手,毕竟你不是还要利用我嘛?」
我假寐佯装听不懂,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韬光养晦,并不理会这丞相府鸡飞狗跳的日子。
秋恬因为那日的惊吓,整日疑神疑鬼,动辄打骂下人,总是嚷着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不过我这韬光养晦确实也真的很有必要,晁烬真是天生神力,就被他那么拽过两次手,次次红肿不堪。
真是可怜我这纤细手腕,日日涂药,真是要命。
「二少夫人,又来给二少爷送茶点嘛?」书房门口的小厮问道。
我点点头,这几日我总是借口来书房为晁烬送吃食,倒也不是为了那男的。
为的是书房密阁里的几封信。
22.
「二少夫人,今日还真是不巧,二公子出府了没和你说嘛?」
晁烬出去了,我哪知道?那男的又不会实时报备。
「忘了,这几日习惯带着茶点过来了。既如此,便给你吧。」我扔给小厮就走了,丞相府书房守备森严,寻常妇人哪能进去。
走到花园,便看见一丫鬟红肿着半边脸,哭兮兮的跑着。
「阿渔,有些事不该脏了你的手。」晁烬的这句话从我的脑中闪过,既然如此,借刀杀人我也是会的。
「这不是柳姨娘身边的环儿嘛?这是怎么了?」
环儿闻言,委屈巴巴的在我面前跪着,「大少夫人善妒,非疑心我与大爷有些什么,时常借此刁难我。刚刚又嫌我服侍不力,动了胎气,赏了奴婢一耳光。」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看环儿说到晁挥时,语气柔软,眼底爱慕。
这要说没有些什么,也很难相信吧。
既如此,何不送她一架云梯,供她攀附?
23.
月华如水,我在院中舞着剑。
一人拍手叫好,「阿渔这剑舞的,当真是好。」
我收了剑,白了他一眼,「以后我舞剑你还是离远些吧,免得剑气伤着你。」
「哎,瞧你这话说的,一个文弱的千金小姐舞的再好不还是绣花枕头?少说这些大话了。」
「姑爷说什么呢?我们家小姐的剑那可是……」我拦住了锁谙,这丫头较真的性子还是没有改过来。
「都下去吧!」晁烬甩手,步步向我逼近。
「听刚才锁谙的意思,阿渔似乎武功了得?莫非你不是真正的首辅千金?」
我从石桌上抓了苹果堵住他的嘴,「不想听你说话,心烦。」
随后我便走进房中,晁烬也跟了上来,「别呀,阿渔你听我说,大哥房里纳了环儿为妾,这还真是一桩奇事。」
24.
「你说秋恬那么善妒,是怎么肯同意的?」
我将剑甩到一旁,「不就是给个丫鬟开脸嘛?你若是想要,这屋子里除了锁谙,你想要谁便纳谁,我才懒得计较。」
「开什么玩笑,我此生只钟情一人,绝无二志!」晁烬摇着他那把扇子,得意洋洋。
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将他往外推,「我要睡觉了,你也早些走吧。」
「别介!我有话同你说。」晁烬反手将我抱到床上坐着,顺便点了我的穴,动弹不得。
他握着我的手,在我的手上系了一条红绳,绳上带着铃铛。
「阿渔,生辰快乐!」
不是,今天才四月廿八啊!
「你记错了,我的生辰还有几天。」
晁烬笑而不语,拉开左手的衣袖,手腕处同样的红绳带着铃铛。
他靠近我的右手,两块铃铛便吸附在了一起,这分明是一对!
25.
「我对我钟情之人,格外上心,怎会记错?」
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洋溢着温柔,就这还上心?都把我当成了别人,怕不是疯了吧。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便冲破了穴位,将他赶了出去。
我着手解这红绳,锁谙跑了进来,「小姐,姑爷方才同我说——」
「这红绳乃姻缘线所成,刀砍不断,火烧不毁。他所系的乃万古死结,想来姑娘定是解不开,还是不要废这个心了。」
如他所言,还真是解不开、砍不断、烧不毁。
「怎样才能解开?」
锁谙低着头,似乎在憋笑,「缘分断时自然会断。」
我安静下来,缘分?想来只有晁烬死了,这缘分才会断吧?
26.
为了避免晁烬再祸害我的手腕,我日日与锁谙游山玩水,一晃便到了五月中旬。
「小姐,晁挥死了。」
我握香的手一颤,「如何死的?」
「如小姐所料,妻妾相争,争风吃醋害死了晁挥。」
我恭敬的三拜神佛,心中泛起冷意。
晁挥啊晁挥,你一生祸害女人无数,万般没想到以后也会死在女人的手中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京城泛着冷意,我摘了朵素白栀子簪在发间。
锁谙神色担忧,「小姐,这怕是不好吧?」
「无妨,婿伯惨死,我理应戴孝。」
回到丞相府,晁烬为我披了件外袍,「怎么只穿这么点?」
我谢过他的好意,将那件外袍扔到地上,「不用,热死人了。」
27.
府中处处白幡,往来之人无不是素衣素服。
我走到秋恬的院中,她正哭泣不已,伤怀自己年纪轻轻便丧了夫君。
一见到我,她便如疯狗般扑了上来,「都是你这个毒妇,若不是你抬举这个贱婢,晁挥怎么会惨死?」
我挑眉,用只有她我二人能听到的话语嘲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长嫂腹中的孩儿真的是晁挥的种嘛?」
秋恬脸色煞白,向后退了退,「你都知道些什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甩开了她的手,万般嫌弃道:「什么都不知道。但若长嫂再找我麻烦,我也不能保证别人会知道些什么。」
这几日,我望着晁赋痛失爱子的模样,不尽想笑。
这样就痛了嘛?
丞相大人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堪一击。
28.
晁挥安葬后,丞相府中来了波秋后算账。
往日里长房妻妾相争,晁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万没想到区区妇人,也能害死他最宝贵的儿子。
听说那日是秋恬身子不爽利,非叫晁挥来说是环儿蓄意谋害主母,做了碗糕点要毒害她。晁挥早就厌恶妻子的跋扈,尝了块糕点也没什么事便狠狠训斥了二人一番。
谁知晚饭间晁挥喝了碗环儿做的猪肚汤便一命呜呼了,后仵作一查禀明乃食物相克而死。
而那糕点与猪肚汤,皆出自环儿之手。
「公爹,我早说了晁挥不该纳妾,当初我去您那闹时您还说我善妒。现在好了吧,这一切都是拜这贱婢所赐!」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环儿很快就被拖了下去,柳姨娘却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环儿无知杀人是不假,可这件事就与大少夫人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你什么意思?」晁赋怒目圆睁。
29.
说实话,今日的柳姨娘当真是风光极了。
她打了一个响指,家丁便绑了一人上来。
「峰郎,怎么是你?」秋恬错愕。
我微微一笑,退到了晁烬身侧。
「往日这种时候夫人不是冲在最前面嘛?」
我白了他一眼,「胡说,往日里最喜欢看戏的分明是你。」
「老爷,这便是大少夫人那相好的。惊蛰那日我便疑心,为何她一个将门虎女非要纠着咱们大爷不放,西北功勋豪爵不少,何苦远赴京城呢?原来早与这书生珠胎暗结,西北人尽皆知!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脸做我晁家妇!」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人我分明都杀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贱人!」晁赋怒极了,一个下午审清了所有事。
秋恬孕中胎儿月份不符,书生在酷刑之下尽数招来,二人双双浸了猪笼。
长房,就这么绝迹了。
30.
「柳氏,你当真以为你眼前的这个男的是什么好东西嘛?你若有心,便好好查查你那幼儿是如何夭折的!」这是秋恬浸猪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姐,柳氏那边?」
「就按计划的去做。」我吩咐着锁谙。
「阿渔这招可真是厉害,一箭三雕!」晁烬拍手叫绝,眉间却并无愁绪。
我也不同他绕弯子,「你都知道了?」
「自然,你也不想想你夫君是何等聪明之人!」
「晁烬,我可不是什么善类,你若是再不作出反击,晁家当真是要亡的!」
「随你。」晁烬打开折扇,风度翩翩,「若有朝一日你想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
我向后退去,「疯了!」
这美人笑当真能让一个聪明人变得如此疯癫?
即便满心满眼都是我,可也不能对这么一个手刃他手足的人这般无动于衷吧?
31.
六月的天真是娃娃脸,说变就变。
我猛摇着团扇,仍旧大汗淋漓。
「小姐,柳氏疯了」锁谙来报。
我望着方菱窗外的大雨,真是不枉我步步为营。先是请戏班子演一出戏刺激她,后又叫人装神弄鬼,毒药乱心,终究是逼疯了柳氏。
「小姐,老爷夫人得忌日快到了。如今整个丞相府都拽在你手中,你大可毒死晁赋和柳氏,报了老爷夫人的仇,回启县以慰先灵。
下毒?那不就太便宜晁家了?
「我要为沈家平反。」我摇摇头。
晁赋你不是最喜欢以权势压人了嘛?那我偏要叫你死于权势之下。
夜色茫茫,我着一袭夜行衣前往书房。这几个月的蛰伏,我早已弄清晁赋那些通敌叛国的证据。
32.
偷盗证据的过程居然如此顺利,我有些庆幸但又有些不安。
突然,背后一只冷箭射中我的左肩。
「老爷,刺客在这!」一名家丁大喊!
剑上有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没时间了,我顾不清思索,慌忙奔跑着。
路过假山时,一只手拉了我进去,是晁烬!
「放开!」我蹙着眉,这是我第一次这般不想死。
他拽下我的面罩,赛给我一粒药丸,「把这个吃了!」
「我不吃!」
对峙之时,我与他手腕间的铃铛连在一起。
都怪这破铃铛,我亡命天涯都得为它罩个隔音袋,碍事!
「你不吃会死的!」晁烬懒的同我废话,噙住药丸吻住了我。
33.
这显然不在我的预料之间。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吻如何,哪颗药丸便顺着我的喉咙滑了进去。
我捂着嘴咳嗽,「你说死就死?我凭什么信你?」
晁烬手很快,夺过了我的包袱,又将一个红木匣塞给了我,絮絮叨叨的说着——
「凭我是你的夫君,凭我知道你的生辰是四月廿八,凭我知道你是沈唤渔。」
「晁赋再傻也是做了丞相的人,那些信件早就掉包了,这些才是真正的密信!」
「这些够了嘛?」
我目光呆滞,「你不是晁烬?」
他却是不屑一笑,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出去后拿着信件找郑家的人,他们会为沈家平反的。」
他一记击掌将我送出了丞相府的高墙,「阿渔我早说过的,这盘棋你没必要一个人下。既然你不愿意拉我入局,那我便以身入局。」
墙后是浓厚的烟味和打斗的搏杀声,我意识涣散。
「来不及了!」
那支冷箭让我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34.
是矣。
我不是首辅千金沈幼渔,虽然名字只相差了一个字,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沈唤渔,启县县令的女儿,上山学艺多年。一朝回乡,家破人亡。
阿姊惨死,被丞相府大公子晁挥当街凌辱致死,芳华早逝;母亲性子泼辣,上京讨要说法却被柳氏逼疯而亡;父亲正直为民,却被丞相晁赋以权压人,污蔑我父贪污赈灾款,凌迟而死。
也正因丞相府权势滔天,这桩冤案似是从未发生一般。
这条压抑的复仇之路上,只有一个人最令我意外。那便是沈幼渔,她单纯善良,虽自幼养在庄子上,却并无一点粗鄙之气。
那日我因发热病倒在了她的门前,是她悉心照料我。不然,我哪有命去京城报仇?
只是可惜那年盗匪昌盛,沈幼渔死在了乱匪的刀剑之下。而那剑,是为我挡的。
「唤渔,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去到京城,请帮我把这枚玉佩带给我的娘亲。」
那枚玉佩,是她为顾莘华准备的生辰礼物。
我答应了她,匆匆的葬了她。
35.
命运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可笑,我一回到庄子里,就碰见了沈府来接幼渔回府的马车。
那时我就在想,若是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这样沈幼渔就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娘亲了。
首辅府的人也真是可笑,不看音容相貌,不问年纪喜好。单凭一个岫玉手镯,便认定我是沈幼渔。
岫玉廉价,却是自她出生就带起。那日沈幼渔将镯子赠予我,「唤渔妹妹,玉养人,我盼望你快快好奇来呢!」
那管家婆子似乎觉得很是晦气,说着什么晁沈两家联姻,要将我带回替嫁。
晁家!还是京城丞相府的那个晁家。
于是我将计就计,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进首辅府的第一日,我便将那玉佩给了顾莘华,学着沈幼渔的语气,「娘亲,这是女儿在庄子时找货郎买的玉佩,祝娘亲生辰快乐。」
可顾莘华却是很嫌弃的摔碎了,说她从不带假货。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未唤过她一声娘亲。
我是沈唤渔,而非沈幼渔。
36.
悠悠醒来,我睁眼见到的第一人便是我师傅。
可是周遭的华贵让我有些陌生,这里并不是山上的竹屋。
「师傅,我睡了多久?」
「我怎么知道!反正桂花都开了。」
九月?如今已是九月?我昏睡了三个月?
「师傅,这里是哪?」我太了解师傅那超然的性格,定是舍不得定这么贵的客栈。
师傅递来一碗汤药,「这里是郑家,为师的娘家。」
我喝的药差点吐了出来,郑家,是晁烬叫我去找的那个郑家吗?
「那师傅,晁家现在怎么样了?」
「晁家?你是说丞相府吗?那日救你之时,大火满天,只有晁赋一人逃了出来,其他人早就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不过后来,丞相也下了大牢。」
37.
我激动的握着师傅的手,「那师傅可能帮我想办法让我进趟天牢?」
她摇摇头,盯着我手腕上的红绳,「我没有办法,但是携儿有办法。」
我皱眉,师傅口中的「携儿」是谁?
「阿渔!」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一抹暗红的声影几乎是滑跪着过来。
来人是一个俊俏公子,除了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外让我有点熟悉外并未想起他是谁。
直到他牵起我的右手,两块铃铛又连在了一起。
「你是晁烬?怎么长的不一样了?好像比之前好看许多。」
师傅敲着他的头,「我就这么一个徒弟还被你小子惦记上了,真是该死!」
我仍旧是一脸讶然,什么情况?
「阿渔,晁家作恶多端,我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调查。」
38.
「像沈家这样的事数不胜数,这些年来,他们不知道逼死了多少好官和百姓。去年我结识了晁烬,大概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他在外游历时突发心悸去世,我便易容成了他的样子进入了晁家。」
「再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却无心再缕这些,「所以你现在叫什么?」
「郑携。」
「好,郑携,你带我去趟天牢。」
天牢中潮湿阴暗,我却并无冷意。每走一步,都如同在火上烧。
「幼渔?你没死?你是来救公爹我的吗?」晁赋目光闪烁,似是找到了救星。
我冷笑,「当然不是,我是来送大人最后一程的。」
「你什么意思?」他瘫坐在地,面如土色。
「丞相大人,你可还记得启县县令?」
「那个贪污的沈光顺?吞了那么多银子,那是他活该!」
39.
我恨不得冲进去将晁赋千刀万剐,可我还是忍住了。
「是嘛?丞相大人不知道吧?沈家平反了,而你草菅人命、通敌叛国,圣上已经决定将您秋后问斩了呢!」
他盯着我愣了好一会,「你是……你是……沈光顺的女儿?」
我低头轻笑,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出了天牢,秋日明媚,这好像还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天气了。
我的仇,全都报了。
「唤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师傅问我。
我一边打包着行囊,一边回答着师傅,「去学几年药理,然后悬壶济世。」
我这几年同师傅学的都是制毒之法,药草认识不少,可都是害人的。
我可不打算再害人了。
师傅好奇,「呀,不打算嫁人吗?」
「小姐就是做好了终生不嫁的准备了。」锁谙应道。
「这可怎么办啊?携儿还中了美人笑呢!」
40.
美人笑,于酒而言那是醇香甘甜,千金难买。
可作为毒药而言,喝了的人会全心全意的钟情下毒之人,半年不见下毒之人便会相思而亡。
比蛊还厉害。
「差点忘了。」我拍拍手,「美人笑不是师傅做的嘛?师傅记得把解药给他,别让他死了。」
我背上行囊,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
「不开玩笑了,携儿百毒不侵,又怎会被美人笑毒倒?若非年少之时便打上了你的主意,又怎会孤身犯险?徒儿真不打算给他个机会吗?」
我心中微动,所以生辰那日他说的钟情之人真的是我?
不是假话,也不是因为美人笑?
「师傅,徒儿确实是不打算嫁人了,但是招婿还是肯的,就是不知道郑公子愿不愿意了。」
去江南学医前,我去拜了幼渔,还遇到了一位故人。
41.
「阿姊,我知道是你。」
沈幼桐拉着我,如今她已身怀六甲,沈幼渔曾经待过的庄子如今也是她陪嫁的一部分。
今日她是来巡视庄子的。
「阿姊,你还活着!可否愿意同我一道回去,自从你去后,娘亲的身体便不大好了。」
顾莘华真的会因为沈幼渔去世而伤怀吗?这话骗骗别人也许而行,骗我不行。
「抱歉,二小姐。」
我将前程往事都说与她听,她听后很是沉默,不再为难我。
我当着她的面将那破碎的玉佩埋在了沈幼渔的坟旁,其实我曾经也想过找一位匠人将那碎玉修补好。
只是可惜,碎玉修的再好还是会有裂痕。就像这对母女,即便再怎么和好如初,也还是会有芥蒂。
我不愿意,沈幼渔也不会愿意。
42.
三年后,江南的一处小镇上新开了一家医馆,专治穷苦病人。
「小姐,咱们这三年可是受了姑爷不少恩惠。女子行医本就艰难,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我翻看着账本,无奈道:「说了多少次,我与郑公子清清白白,你再叫姑爷我可真要把你赶出去了!」
锁谙嘁了一声,「可惜了这苦命的郑公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笑着摇头,不想再与她争论。
闭馆后,天色近黄昏,晚霞漫天,真是好看。
我走到桥上看着西坠的红日,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阿渔,我带了美人笑,可要与我共饮?」
我轻笑,盯着他那张日渐沉稳的面孔,「你每月来只是为了请我喝酒嘛?」
「不是,自然不是。」他有些局促。
43.
「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嘛?」
郑携耸耸肩,「随便问!」
「四年前你为何要喝下那杯美人笑,你个毒药世家的传人,难道分不清酒和毒?」
他痴笑着,「我自年少之时便心悦于你,都说千金难买美人笑,我只想让那时愁眉不解的阿渔能开怀些。」
好一个美人笑。
我莞尔一笑,「你之前说愿意入赘的话可当真?」
「当真当真!」他点着头,从袖口中拿出了那封信,「三年前我母亲就同意了,说郑家儿郎众多,不在乎我入不入赘,只要能与心爱的人长相守,那便是值得的。」
郑携的话说的我双颊通红,向来大大咧咧的我第一次有了细弱蚊蝇的声音——
「阿携,这次不若聊聊你我的婚事吧!」说完我便快步下桥。
「哎?阿渔,等等我,不能反悔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