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长跑十年，许念一直陪着我吃苦。

    工地上的工友都笑着调侃我。

    穷小子真娶到公主了。

    可等我攒够了买戒指的钱时。

    我发现我不爱她了。

    1

    上学那会，许念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追她的男生不少，我能追到她，纯粹因为我够舔。

    雾气在窗沿上开出冰花，我横跨教学楼去给许念接热水。

    高中三年的冬天，日日如此。

    直到高考前的那个冬天。

    我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

    许念把我的手捂在怀里，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一笑，我的心也化了。

    好像这条命，给她都可以。

    2

    「陈清扬，又接错了！」

    一阵温柔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我看着眼前杯子里的水已经装满。

    许念走过来，将水倒掉一半，去接饮水机闪着红光的那个出水口。

    水汽氤氲在上空。

    「这个月第几次了？嗯？」

    「明明上学那会天天帮我打水。」

    「下次再这么心不在焉，可得有惩罚。」

    一双手臂缠住了我的脖子，环抱中满是她独有的茉莉香气。

    她眼睛还是亮亮的。

    像星星一样。

    凑过来亲我。

    下意识躲开的瞬间，连我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3

    尽管我从她眸子中捕捉到一丝无措，她的笑容还是没卸下。

    她放下了手臂，边喝水边笑着问我今早说的惊喜是什么。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不出意外，这个月全勤有500奖金。

    加上我以前攒的钱，刚好够给她买求婚戒指。

    我想起曾经的誓言。

    我抱着许念，说我要给她最好的。

    十年，时过境迁。

    此刻她就站在我面前，褪去了青涩。

    把她最好的青春消耗在了我身上。

    而我只是说了一句。

    「今天涨工资了。」

    「有点累。」

    「我想睡了。」

    4

    我从包厢里摇摇晃晃出来的时候，寒风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北芜市的冬天很凉。

    今天是工友周旭升职成包工头的庆祝饭局。

    为了上赶着巴结，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

    我也不例外，白酒一瓶瓶从我嗓子浇下去，所过之处像燃起了烈火。

    辛辣刺鼻，有些呛。

    我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塞给他一个红包。

    那是我半个月的工钱。

    可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嫌少。

    眼神中带了些鄙夷。

    下一秒，满天的红色钞票洋洋洒洒飘散在桌子上方，像下了一场雪。

    「这么点钱，施舍给狗呢？」

    火气直接沿着天灵直窜。

    可我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因为医药费，我承担不起。

    5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走着，我突然看到远处的路灯下蹲坐着一个人。

    她紧紧地裹着自己。

    路灯的光辉淡淡的照在她身上，映衬出一只可怜的小猫。

    许念啊。

    见到我，她立马站起来。

    「陈清扬，我们回家。」

    明明自己冻得要命。

    还要来接我。

    蠢死了。

    我把外套扔到了她身上。

    她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睛，竟然又溢出了神采。

    6

    我突然想到。

    十年前，我从工地下班。

    她也是乖乖的蹲在路灯下面。

    方便我更好的看到她。

    可那时我会一把把她塞进怀里，然后兴致高昂的跟她分享今天工地里又发生了哪些事。

    没想到十年过去。

    同样的场景。

    我却不愿意抱她一下。

    替她消去肩头的冰霜。

    可她对我的神情，总是充斥着溢出的爱。

    7

    我不明白，为什么如烈酒般的感情，可以一下子平淡的像白开水。

    平淡到，我几乎要忘记许念和我在一起的十年。

    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提出回工地的宿舍住。

    「陈清扬，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啊？」

    「你跟我说啊。」

    「不要这样好不好？」

    许念突然拉住我的袖子，眼眶红了一圈。

    像是克制了很久，终于得到释放。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像璀璨又伤感的珍珠。

    我很少看她流眼泪。

    曾经的我们，再苦，许念也总是乐观的想办法给我画大饼。

    她说陈清扬，未来我们会赚很多很多钱。

    我们会在海边生活，养一只狗。

    没有人能拆散我们。

    我笑着说，不养狗了，家里有一只了。

    她恼羞成怒，笑着打过来。

    工地加班，她会在我夜里下工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宿舍里。

    带着给我点的外卖。

    看着我一身的泥泞，她还是会抱上来。

    土渍沾染了她的白衬衫，她在我怀里蹭。

    然后傻傻的对我笑。

    「陈清扬，我好想你。」

    「那以后给我做一辈子饭吧。」

    「不要，谁要一辈子」

    我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烟花炸出夜空的白昼。

    「许念，我爱你。」

    抱歉，我可能要食言了。

    8

    许念拉住我的行李，哭着让我不要走。

    她似乎知道，我这一去，就可能回不来了。

    我看着她那双白净的脸蛋挂满了泪痕，心底最深处像被千根针细细地戳了一下。

    留意到我的停顿，许念跑过来抱紧我。

    像是要把我囚禁。

    温热的眼泪湿透了我的前襟。

    「不要走，我求求你。」

    眼前人哭的像一幅悲怆的画。

    可我只是慢慢掰开她的手。

    「许念。」

    「你没有错。」

    「错在我。」

    「我不爱你了。」

    9

    离开许念，我才发现这几年，我的人际网是多么狭隘。

    许念是我唯一的亲人。

    也许是为了减少痛苦，我感觉我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屏蔽的方式让许念的记忆彻底抹去。

    可就在我以为我的下半生就得孤独终老的时候。

    许念拿着行李出现在了我的宿舍楼门口。

    宿舍楼前堆起了未散尽的雪，浸湿了她的靴子和行李箱滚轮。

    她眼尾红红的。

    「陈清扬，小区停电了。」

    「物业说短期来不了电。」

    「你收留我好不好。」

    10

    因为当年贪图便宜，选的小区可谓是“脏”“乱”“差”齐全。

    别说短期停电，半年没电我们都见怪不怪。

    秉持着人道主义思想，我还是冒着违约的风险。

    收留了许念。

    虽说许念以前就偷偷在我宿舍楼住过，但也不是经常来。

    宿舍楼离她工作的地方有十公里。

    因为不舍得打车，许念每次都坐着一股拥挤的公交来回上下班。

    和我在一起，她似乎总是在委屈自己。

    由于宿舍条件简陋，一个床只够一个人勉强躺。

    我在一旁铺了旧床单。

    我正准备躺上去。

    却被她抢了先。

    「我喜欢睡这里。」她嘴角溢出淡淡的梨涡。

    「许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哦。以后发现也不迟。」

    「我们分手了。」

    「哦。」

    「你是在缠着我吗？」

    「陈清扬，我要缠你一辈子。」

    「」

    这场争执的结果就是。

    我和她一起睡在地上。

    好像以前我们也这样干过。

    但我记不清了。

    11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许念像是打卡一样的，给我做饭。

    晚上，会热一杯温牛奶，等我回来。

    偶尔闲暇，她会到工地上找我，我们一边散步一边回宿舍。

    她会跟我讲很多事情，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

    她说她朋友甲大学毕业就被求了婚，虽然钻戒是假的，但甲很开心。

    她说她朋友乙男朋友很宠着，只要乙愿意，她男朋友就给她买小蛋糕。

    她说她朋友丙老公可大方了，发工资就带丙去吃龙虾大餐。

    她又说她的朋友丁的对象愿意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陪丁出来打雪仗

    她讲完之后，我甚至数不清她有几个朋友。

    更别提这么多事了。

    可她却并不生气，只是重复着，耐心地给我讲。

    月色无垠，星星的光亮逐渐闪耀在黑夜里。

    远方起了薄薄的雾气，笼罩在丛林间。

    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