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井然有序，看得出来顾宴对这一切都很熟练。

    要不是知道他是顾家二少爷，我怕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医生。

    顾斯年性情古怪捉摸不透，顾宴性情随和，对谁都很疏离。

    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傲娇和别扭。

    明明关心别人，却总是忍不住说些伤人的话掩盖自己的关心。

    看着顾宴忙前忙后的圆弧，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发顶。

    果然很好摸，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在干什么？”

    “放手。”

    顾宴恼羞成怒，只说让我放手，却并未挪开头。

    我看破不说破又摸了几下。

    “哦。”

    顾宴的耳朵熟透了。

    上好药打点滴，顾宴非要当我陪护。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是他嫂嫂，他尊敬我就像尊敬长辈，如果自己的长辈受伤了都不关心，那就是狼心狗肺了。

    顾小宴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躺着享受一上午的悠闲时光，昨晚那种绝望灰心的感觉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

    顾宴窸窸窣窣给我整理东西，其实我也没有带多少，他总觉得我缺这缺那，那些吃的全都是他买来的。

    “这是什么？”

    顾宴拿起一塌纸。

    顾不得还在打点滴，我立马起身想要夺回来。

    “顾宴，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好。”

    顾宴的声音带着哭腔，很明显，他已经看到了检查报告。

    10.

    “宫颈癌晚期。”

    “告诉我，司念，你又要一个人瞒下去吗？”

    “我本来打算要告诉顾斯年的。”

    “那你告诉他了？”

    “还没有，他没有时间。”

    顾宴脖颈青筋暴起忍到了极致。

    “他没有时间，呵，昨天我还看到他发的朋友圈，带着温月和妈去孤月岛玩了。”

    “他没时间是吧，你把电话给我，我来打给他。”

    “顾宴，不用的，你别找他。”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在忍让。”

    “难道他顾斯年就这么好，好到让你放弃所有，甘心被他困在顾家。”

    “是的，我愿意。”

    要不是当年他救了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司念。

    “好，好，好。”

    顾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电话终于被接通，我怀着希冀，看着顾宴把免提开到最大声。

    “司念，你又有什么事？”

    顾斯年语气不耐烦。

    “我还要陪阿月逛街，你签好离婚协议书交给李秘书就行，剩下的事让他来处理。”

    听到这话，我的心一瞬间被浇得凉透了。

    “哥，念念生病了，你回来看看她吧？”

    顾虑到顾斯年身边有温月和顾母，顾宴说的很委婉。

    “她能有什么病，不就是三天两头装晕，顾宴，你也跟着她学坏了，竟然伙着她一起来骗你哥。”

    “哥，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念念这次病的很严重，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严重？”

    “呵。”

    “顾宴，你明知道，当年她进我顾家门的时候怀了孕，你和她纠缠不清就算了，那时候我对她各种呵护，为了她甚至放弃了阿月，结果呢，没几天她就告诉我孩子没了。”

    “如果不是她蓄意谋划，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故意杀了我们的孩子。”

    顾宴浑身颤抖气得不轻。

    “顾斯年，你听谁说的，我明明是……”

    顾斯年故意打断。

    “好了，你也别替她开脱，看在你我是亲兄弟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一想到她会生下我的孩子，我就觉得恶心。”

    顾斯年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笑道。

    “更何况，我追她不过是和阿月他们打个赌，赌咱们班这个最穷的乖乖女敢不敢和我早恋上床。”

    “你是没看到她在床上……”

    顾宴啪的一声怒气冲冲挂掉电话，而我的心已经掉进了冰窟窿。

    顾斯年一直觉得我未婚先孕还把事情闹得全校皆知，丢了他顾大少的脸面，可谁想过我的感受。

    那晚我本来是打算拒绝顾斯年的，谁知道他竟然对我强来，刚开始还拒绝，后来我发现自己真心爱他，并不排斥他的亲近，我慢慢顺从了。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可他呢，竟然还嫌弃我。

    脑子和肚子越来越痛，我蜷缩着直不起身子，顾宴一把抱起我。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顾斯年在对着我笑。

    “好疼。”

    “顾斯年，我好疼啊。”

    抱着我的手顿了顿。

    顾宴道。

    “你先忍着点，我带你去检查。”

    11.

    第二天清晨，顾宴还在床边守着。

    我忍着疼痛坐起身，顾宴睁开眼睛懵懂地看着我。

    “念念，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顾宴表情要哭不哭，他想笑，怎么做都是哭的表情。

    “念念，医生说，你最近情绪波动太大，癌细胞朝着肾脏肝脏扩散，宫颈癌发展成了末期。”

    难怪一醒来全身都剧烈疼痛，就像被一把大锤砸碎了所有骨头。

    我好像心在疼，又好像全身在疼，我忍不住抽搐，我受不了这种折磨。

    顾宴见我疼得直打滚，他扑过来抱住我。

    我忍不住对他拳打脚踢。

    “你别过来。”

    “我怕我伤到你。”

    压抑着悲痛和酸楚，好不容易缓过这段疼痛，我冷静又冷静，问抱着我不放的顾宴我还能活多久。

    顾宴全身在发抖，他毛茸茸的头发扎着我的脖子，有点疼。，温热的液体滴落颈侧，我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局。

    明知道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我还是忍不住留恋这个怀抱的温暖，我需要这份温暖，我需要他给我支撑和面对的勇气。

    即使他是顾宴。

    我顾不上了。

    “医生说，你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司念，你听我说。”

    “我会给你找国内外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你等我，你等我好不好。”

    我知道顾宴说的什么，可我不想懂。

    年轻时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爱太过纯粹，我现在已经被疼痛仇恨麻痹。

    我早已经不稀罕顾斯年的爱。

    我要得到他的愧疚和忏悔。

    我要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永远不能忘记我。

    12.

    “不用了顾宴，我不想再麻烦你了，谢谢你。”

    “最后的这些日子，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你不要和顾斯年说，就当是我的遗愿。”

    我对着顾宴笑得灿烂极了，那时候第一次见面，我和他还有顾斯年被同一伙人绑架，我也是这样笑着安慰他两的。

    顾宴和顾斯年最先逃出去，没多久就被追上，为了吸引歹徒的注意，我与歹徒周旋良久。

    可惜顾斯年被歹徒死死盯上，我为了救他被歹徒抓住，歹徒给了我几巴掌，把我的牙扇掉了两颗，脸也肿了，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发现顾斯年守在病床边，问是不是他救了我，他不说话，直到顾宴进门，他看着顾宴点了点头。

    我才确定是他救了我。

    这些年，就算是吃饭，那两颗牙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我不后悔救了他，就算是别人，我也还是会救的。

    “好。”

    顾宴嘶哑着嗓音。

    看他眼圈红红，又要像从前那样爱哭，我慢慢安慰他。

    “别哭了，我还有惊喜送给你，就当是离别礼物，你一个月后再来拿，顺便，你悄悄安排我去疗养院吧。”

    “我想去国外。”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几天后，一架去往A国的飞机起飞。

    我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久违的放松了。

    A国，阳光疗养院。

    “司小姐您好，我是您的护工魏佳。”

    “很高兴认识你魏佳，以后就拜托你照顾我了。”

    魏佳惊讶。

    “您真是太客气了，我是顾宴先生专门为您请来的华国人，他怕你一个人在国外不习惯。”

    “哦，谢谢。”

    原来是他的眼线啊。

    这样也好，有些事，还需要他去帮我完成。

    13.

    我开始每天写信，并且用剩下的积蓄专门安排人每个月寄一封信给他。

    我写了十天。

    我开始从每日三顿变成一顿，脸上的肉一点点消失，肚子还有一点大。

    我越来越嗜睡，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即使被魏佳推出去一会儿，也不自觉睡过去，再睁眼就在病房里。

    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疼，绞痛抽痛，我蜷缩在床上打滚。

    痛到极致的时候，我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

    魏佳每天都给我吃很多止痛片。

    我和她慢慢熟悉起来，她也会给我买很多糖。

    说是吃了糖就不苦了，可我的嘴早被苦味浸满，怎么会不苦。

    满嘴都是药味。

    我期盼着，期盼着顾斯年看到信后的绝望和痛苦。

    终于，那一天起床我精神格外的好。

    吃了很多，拉出来了很多。

    夜晚的时候，我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只能喝下一点水。

    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全身发冷，我让魏佳给我多加几床被子。

    被子很重，压得我喘不上气，我好像看到了顾斯年。

    我看到了他微笑着对我招手，一如开始那般美好。

    我不自觉把手伸过去，随后意识脱离了身体。

    我看到自己形销骨立，却满脸幸福垂下了手。

    魏佳哭得不成样子，她掏出手机给顾宴打电话。

    没几分钟，顾宴就过来了。

    原来他一直住在附近，一有空就悄悄在病房外守着。

    魏佳把我的遗嘱给他。

    我在里边交代，要把我火化后的骨灰送回顾家。

    还要隐瞒我的死讯，不要告诉父母。

    顾斯年一一照做。

    他把我临终前的东西都带走了，病房里再次空荡荡的。

    魏佳也走了。

    莫名其妙的，我看到了顾斯年暴怒的模样。

    原来是顾宴亲自把我的骨灰带去了顾家。

    顾斯年一把把骨灰扬了。

    他不屑地拍拍手。

    “真是晦气。”

    “那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值得你这样帮她。”

    果然，这很顾斯年。

    我开始好奇顾宴会怎么做。

    顾宴把我在顾氏医院检查报告拿给顾斯年看，顾斯年发疯地把报告丢出去，他笃定是我在骗他，连同他的亲弟弟一起。

    顾斯年怒喝道。

    “赶紧叫司念滚回来，离婚协议书拖了那么久没还有签，真以为我死了？”

    顾宴冷嘲热讽。

    “我还巴不得是你死了。”

    顾斯年脸色一黑。

    “你说什么？”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温月跑了出来。

    “阿年，你别和阿宴生气，他是被蛊惑了。”

    顾宴盯着温月的肚子气极反笑。

    “我有没有被蛊惑你自己清楚，温月，别所有人当傻子。”

    顾宴怒气冲冲把离婚协议书甩顾斯年脸上。

    顾斯年黑着脸接过，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色铁青之后又是惨白，顾斯年失魂落魄盯着顾宴，似乎在确定是否是真的。

    “这是念念亲自写的，你不用看了。”

    “她真的舍得离婚？”

    顾宴冷笑。

    “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现在得偿所愿，摆出这幅可怜样子给谁看？”

    “狗看了都嫌晦气，要不是因为拜托我念念的事，我都不想看到你，我嫌恶心。”

    顾斯年冲过去和顾宴扭打一顿，最后被蓄谋已久的顾宴狠狠修理，鼻青脸肿。

    真解气，可这还不够。

    14.

    因为骨灰是被顾斯年撒了。

    我竟然能跟着他。

    我看到他表面不在意，暗地里却疯狂让人找我，他让人去顾氏医院问了见过我的医生和护士，她们都承认了我确实重病。

    顾斯年开始恐慌。

    他安排人找遍国内。

    他找了一年，我的信也陆陆续续寄出去，被他全部丢在了杂物间，他只想快点找到我，或者说，确定我是真的还活着。

    最终，他的人找去了国外，他们在阳光疗养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没有特地遮掩，就是故意等着他找过来。

    那里有魏佳，送走我最后一程的魏佳。

    顾斯年得知手下传来的消息，惊愕之余丝毫不信。

    “怎么可能，那女人怎么可能死了？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我不允许。”

    他立马定下机票赶往A国，他在疗养院见到了魏佳，他把魏佳留下，疾声厉色问我的事。

    魏佳一点不怕他。

    “你是谁？”

    “我是司念的丈夫。”

    魏佳鄙夷又生气，她上上下下把顾斯年看了个透……

    “丈夫？你也配？”

    “她一个人得了癌症，一个人在这里熬着，每天都痛不欲生，没有一个人来看她，现在，她死了，忽然凭空冒出来一个丈夫。”

    “先生，您觉得我会信吗？”

    顾斯年愣了一瞬。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得了癌症，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顾斯年有点信了，他想起那天顾宴给他打电话叫他快点回来，说司念得了重病，那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孤月岛陪着温月和妈在海边散步，悠闲的吹着海风看美丽的海景，他在享受生活，司念却在被癌症折磨。

    顾斯年眼圈红了，他信了，可他的骄傲自尊不让他承认。

    魏佳继续插一刀道。

    “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癌症是很难治愈的，我看过司小姐我病历，问她为什么那么短时间就扩散变成了末期，她是这样说的。”

    魏佳惟妙惟肖的模仿我憧憬美好的神态。

    【我想和丈夫有个孩子，就算他不喜欢我，好歹在他去世后，孩子可以代替我守护他，就像小时候遇到绑架那次，他救了我，他是我的英雄。】

    【我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就这样嫁给他是最好的。】

    顾斯年踉跄后退，他被魏佳的话打击到了，神色萎靡嗫嚅着解释。

    “不是我，不是我救的她，是她自己找错了人。”

    顾斯年涕泗横流，跪在地上祈求

    “我爱她，可谁让她抛弃了我，竟然去勾引我的亲弟弟，这是在把我的脸按在地上踩。”

    顾斯年一向骄傲惯了，他当然不能忍。

    魏佳反驳。

    “那你听她亲口承认了？还是说，你连她的解释都不听？”

    魏佳摇了摇头对顾斯年很失望，我也被顾斯年的话惊呆了，脑子里的混沌一下被劈开，我终于明白了违和。

    从一开始，一切都错了，是我认错了人，是我识人不清。

    当年我跪在地上祈求说自己被下了药，顾宴很懂分寸并没有发生什么，可顾斯年没有听，他眼里只有温月，温月在一边添油加醋，我被顾斯年狠狠责罚，几个月后，我被他强迫流掉了胎儿。

    那时是我跪地求他，现在是他跪地忏悔，可还是远远不够。

    心里的怨恨散了一丝，我的灵魂变透明了点。

    “所以，在得知患了癌症，司小姐她也不愿意手术。”

    “可是，她的病历显示，她的丈夫！”

    魏佳在丈夫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的丈夫自私到让她多次打胎。”

    “多次伤害自己的身体。”

    “可怜她竟然还信了。”

    顾斯年愣住了。

    魏佳把我死前记录的照片从曾经的病房里找出来甩顾斯年脸上，里边夹杂着一份死亡证明。

    顾斯年眼尖地捏住纸张，想要拿走，被魏佳一把拽了回去。

    他也许心里知道，但是他不敢承认，因为心虚，因为害怕，死亡证明竟然被魏佳抢走了，连带着最后一封信。

    魏佳平静地把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她是故意的念清了全部内容。

    顾斯年彻底疯了。

    他绝望地抱着自己的头不断挠抓，一道道血痕被留在他的脸上。

    他颓废地靠墙滑跪，双目充血紧紧盯着魏佳手上那一张纸。

    顾斯年感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开始深情地看着地上的照片，一点点捡起来。

    我竟然从他眼里看出了想念。

    笑话。

    他恨毒了我，怎么可能会想念。

    顾斯年回去了。

    他踉踉跄跄回去别墅，打开杂物间大门，他如重获至宝，失而复得般抱紧盒子。

    然后在昏暗的卧室里一个个打开。

    一共有十封信。

    都是我对他诉说的想念。

    也是报复。

    第一封。

    “斯年，你知道吗？其实，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打赌。”

    第二封。

    “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喜欢的顾斯年是最爱我的顾斯年，可惜，最爱我的顾斯年已经死了。”

    第三封。

    “好疼啊，顾斯年，我要你抱抱，你说过，只要抱过，心就不会疼了。”

    第四封。

    “我吃不下了，我变得好瘦，我从来没有这么丑过，顾斯年，你会不会嫌弃我。”

    第五封。

    “顾斯年，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最近做了好多梦，可是，你从来不会来看我，只有在梦里，你才会那么温柔。”

    第六封。

    “顾斯年，你和温月的孩子已经半岁了吧？祝贺你啊，可惜了，我要去陪我们的孩子了。”

    第七封。

    “顾斯年，我好想爸爸，我想念妈妈做的清蒸鱼了，我不喜欢吃虾，也不喜欢鲍鱼，顾斯年，我决定，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第八封。

    “今天的好冷啊，虽然，是八月，看别人穿的漂亮裙子，我好羡慕，我不能出门，只能在房间里裹着厚衣服看她们在外边玩，顾斯年，我好难过。”

    第九封。

    “顾斯年，你看，外边下雪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当年救我的人是顾宴，可是，我不想拆穿你，我想就这样，就这样将错就错窝在你怀里，顾斯年，我是不是做错了。”

    第十封。

    “顾斯年，我恨你。”

    顾斯年看完所有信，脸上全是泪痕。

    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15.

    他把自己闷在房间不吃不喝，就这样一遍又一遍读我的信，自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所有亏欠，好像我还在他身边。

    顾母被他赶走，住进了顾宴家，温月被孩子爸找上门，原来是个小混混，小混混每天家暴温月，很快，温月和孩子被家暴没了。

    顾斯年开始酗酒，他不再去公司上班。

    爸妈也来了。

    妈倒在爸怀里一直哭，爸的眼尾也多了好多皱纹。

    他们年纪还没有半百，就因为我这个不孝女生了许多白发。

    我开始后悔，要是可以重来，我绝对不要嫁给顾斯年。

    在一瞬间，顾斯年好像正好和我对上视线，差点以为他能看见我，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还好，他很快移开了目光。

    爸妈开始每天来顾家闹，爸妈骂他杀了我，骂他是杀人犯。

    顾斯年越来越沉默，他开始把自己每天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一丝光也不让透进来。

    爸妈刚开始每天都来闹，可他们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吃不消。

    他们和顾斯年打官司，顾斯年找律师，把自己的全部财产分一半给他们。

    爸妈不想收下这些钱，顾斯年就跪在二老面前承认错误，他一直忏悔，忏悔的同时还扇自己巴掌。

    爸妈的态度开始松软，他们经不起折腾了。

    顾斯年如愿以偿用钱补偿了我爸妈。

    顾斯年继续待在别墅，他把我的照片挂满了屋子，有一次夜晚，保洁阿姨来打扫，被别墅里的照片吓了一跳，从此顾斯年再也没请家政了。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虚弱。

    顾宴偶尔来看看自己的哥哥。

    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的灵魂双腿也慢慢开始消散。

    顾斯年疯了。

    他在床上铺上我们的结婚证，点燃了离婚协议书，最后在贴满的照片的房间里割腕自杀。

    在最后一科，他的视线又朝着我看过来。

    我很明显感觉到灵魂在颤栗。

    在他死的那一刻。

    我的灵魂化作一道青烟飘向顾宴家，从此彻底消散。

    16.

    顾宴家。

    不速之客送来一封信，上边没有署名。

    顾宴泪眼朦胧接过来。

    “顾小宴，很高兴能认识你，谢谢你，让我快乐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很抱歉，很晚才知道是你救的我，而不是顾斯年。”

    “当然了，我爱上顾斯年，不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你。”

    “司念留。”

    顾宴捧着手上的信封泣不成声，纸上被泪珠浸湿，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回响着他的哭声。

    床头摆着女孩的画，画里的女孩笑颜如花，顾宴踉踉跄跄过去，把画抱在怀里抚摸了许久。

    很久之后，顾宴收到一个电话，他去参加了顾斯年的葬礼。

    不理会顾母声嘶力竭的无理取闹，顾宴安排人把她禁锢在顾斯年的别墅，不许她外出。

    既然她不肯接受顾斯年的离开，折磨了司念一辈子，那就让她在这里呆一辈子，永远被困在这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