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陈曦，24岁，今年大学刚毕业。

    在完成学校的实习之后，陈曦赶回江宁，她打算在家里待一个月，好好陪陪妈妈。

    她已经六年没回来过了，这里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街巷拐角处的橘猫慵懒地眯着眼。

    陈曦的母亲——陆琴在家附近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

    中午，陈曦给母亲带饭。

    在公司门口的长椅上，陈曦拿出保温盒，打开盖子，把汤递到陆琴面前。

    “妈妈，今天是鱼汤噢。”

    陆琴欣慰地笑了笑：

    “熬了很久吧？”

    陈曦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琴额头处的皱纹。

    半饷，才开口道：“汤要久熬才好喝呀！妈妈，多喝点。”

    陈曦看见陆琴喝了一口，接着说：

    “妈妈，明天煮板栗鸡汤好不好？”

    “好，你煮的，妈都爱喝。”

    陆琴温柔地抚摸着陈曦的头，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去。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在停车场的入口处停下，等待着升降杆自动升起。

    在等待的过程中，沈宁远随意地看向窗外。

    长椅上的那个背影像极了陈曦，他不禁盯着那名女子看了好久好久。

    此时，后方的商务车见前车佁然不动，轻按了一下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将沈宁远拉回现实。

    他找到了最近的停车位泊车，接着往大门口的方向跑去。

    可惜那里早已人去椅空，他慌张地四处寻找着陈曦的身影。

    在马路的对面，陈曦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

    沈宁远坚信她就是陈曦！

    他有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晚上，沈宁远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烦躁，仰面倒在沙发上。

    他打开通讯录，看着面前这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最后，他还是点开了信息框。

    “方便的话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陈曦在书架上找一本书时听到手机叮咚的提示音，她走过去，拿起翻面的手机。

    看到是沈宁远的这一刻，震惊中又带着欣喜。

    六年了，这个号码终于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过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陈曦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犹豫了一会儿后……

    陈曦在输入框输入“我不在江宁”。

    可还没发送出去，沈宁远又传来消息。

    “我今天看见你了，所以……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陈曦默默地把输入框里信息删掉，重新输入“好，几点？”

    沈宁远使劲抓着手机，手掌心有些出汗。

    “今晚八点，北江见”

    “行。”

    “我来接你。”

    “不用了。”

    临了，她又补了一句:

    “放心吧，我会准时赴约的。”

    沈宁远看着她有意拉开距离的样子，不免有些生气。

    但陈曦答应见他了，又让他无比欣喜。

    沈宁远到来时，陈曦已立于江畔。

    他放慢脚步，看着眼前这位六年后再次相见的初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一丝悲伤和一丝遗憾。

    陈曦听见了皮鞋叩响地砖的声音，知道是他来了。

    陈曦回头的那一刻，沈宁远恍惚间看见六年前在夕阳日暮下对他展开笑颜的女孩。

    可眼前这位，眼中很平静，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陈曦淡淡开口道:

    “你来了。”

    沈宁远回过神来。

    “嗯。”

    两人倚靠在江边的护栏上，看着倒映在江中的建筑倒影。

    春天刚刚过去，天气还是有点冷。

    沈宁远将手拢在一起，率先开口说道:

    “回来江宁多久了？”

    “半个月了。”

    “这次准备待多久？”

    陈曦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去江州工作的消息告诉他。

    毕竟，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以后再见面，就当朋友对待。

    “下个月我就要去江州报道了，我在那里找了份工作。”

    沈宁远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你……现在才毕业吗？”

    陈曦轻抿了一下嘴唇，这种被拆穿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花了六年建构起来的自信在他面前一击溃散。

    她低着头看着江中被风吹起的褶皱，轻声开口道：

    “嗯，我中间休学了两年，赚学费去了。”

    沈宁远知道她这些年的不易，不忍再戳穿她。

    他顿了顿，处之泰然地说道：“工作是做什么的？”

    “生物科技研发的。”

    “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份高薪工作？”

    陈曦转过身来，严词拒绝了他。

    “不用！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沈宁远微微垂下眼眸，眼神中难抵失望。

    空气似乎静止了，好久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宁远突然开口了。

    “陈曦，我还喜欢你！”

    时隔多年，陈曦听到这句话还是为之一振。

    但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此时，江边升起了烟花。

    陈曦淡淡地说道：

    “沈宁远，天空好美！”

    “世间繁华与我无关，我只祈求你能留在我身边。”

    陈曦听出了沈宁远声音中的异样，但她没有戳破，也没有回应他。

    起风了，江中的水波微微荡漾。

    “估计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想把我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话告诉你。”

    “所以你这么轻易答应见我，其实是为了告别，对吗？”

    “对。”

    她的丝毫不犹豫，她的话语像一把尖刀插进沈宁远的胸膛。

    陈曦接着说:

    “之前你不是问我分手的原因吗？”

    “我想读书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喜欢一个人的第一感觉是欢喜，没想到在我身上的是自卑。”

    “跟你在一起我总是很自卑。”

    “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你。”

    “除了你的家境之外，你身上的自信、冷静哪一样我都学不来。”

    “可怕的不是背后的金钱和势力，而是见识和眼界。”

    “我也不应该痴心妄想和你在一起。”

    “人们都说门当户对，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祝你早日觅得良缘，而我，注定不是你的良缘。”

    当她讲完这些话时，眼泪不停地滴落在手上。

    她迅速转过身，不让沈宁远看见。

    她沿着江畔朝前走，后面传来沈宁远的声音。

    “当年你和我分手，我是不是你那么多的选择里最轻易放弃的那一个？”

    她愣在原地。

    “不，你是我那么为数不多的选择里唯一可以放弃的一个。”

    “所以你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抛下我。”

    陈曦忍不住抽噎起来，但她没敢哭出声。

    沈宁远站在原地，很久之后依旧没有听见陈曦的回答。

    他朝着陈曦远去的方向大喊：

    “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陈曦停下脚步。

    “人生……难免有遗憾。”

    陈曦走后，沈宁远觉得今天联系她的决定是个错误。

    他发现无论如何都捍卫不了陈曦的理性，而这，恰恰是沈宁远喜欢的陈曦身上的特质。

    第二章  逝去的时光我多么想抓住

    在假期快要结束的倒数第七天，陈曦来到了江宁一中。

    学校围墙的旁边有一条小巷子，沈宁远老是带着陈曦来这里吃麻辣烫。

    陈曦望着沉溺在夕阳中的巷子口，时光一晃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

    高中的生活节奏比初中快很多，洗漱赶着，吃饭赶着，跑操赶着，甚至只能在洗头和吃饭里选一个。

    教室里毫无生气，夏蝉叫了一遍又一遍，天花板的风扇呜咽地吵着，物理老师的白衬衫湿透了一大半，闷热的夏天总是那么难捱。

    陈曦依稀记得沈宁远转来他们班的那个早上，那时太阳刚刚升起，沈宁远站在讲台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太阳斜照在少年的脸庞上，他觉得刺眼，便用手挡了挡，在讲台上不动声色地自我介绍着。

    陈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跳漏掉了一拍，自动屏蔽掉了周围的声音，眼中只剩沈宁远。

    或许，少年时期的暗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少女怀春的心事总是藏匿于心间。

    沈宁远自我介绍结束后，班主任指了指后排正在睡觉的刘义。

    “你先坐他旁边吧，位置以后再调整。”

    刘义翻了翻身，睡眼惺忪，缓缓伸出手来。

    “你好啊，我的同桌。”

    沈宁远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你好。”

    片刻后，刘义换了个睡姿，沉沉睡去。

    沈宁远撑着头看着眼前的文言文，觉得这些字符晦涩难懂。

    后来，在其他同学的八卦下，陈曦才得知沈宁远是因为帮助班里的女生挡住来生理期而弄脏的裙子，不曾想被班里的小混混看到了，造谣沈宁远和苏禾有染，沈宁远气不过就和他打了起来，后来才转到他们班。

    转眼间就到了高二，班主任安排班级里成绩好的和偏科的坐一起，一对一帮扶。

    沈宁远率先伸出手：“你好，我是沈宁远。”

    陈曦有些磕巴地说道：“你你好！”

    她抬眼看向少年深邃的眼眸，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她不禁染红了脸。

    沈宁远的数学和英语虽然在班里是顶尖的，但是生物、物理、化学却差的一塌糊涂,每到副科的课便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生物老师在讲台上扯着嗓子喊道：“同桌帮忙叫醒睡着的同学，怎么一到我的课就趴倒一大片，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陈曦用手指戳了戳沈宁远，戳到的皮肤瞬时凹陷了下去。

    沈宁远碎发下的双眸微微睁开，一睁眼便对上陈曦慌张的眼神。

    陈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叫你起来上课。”

    沈宁远深吸了一口气，正襟危坐起来。

    随后，陈曦传来一张纸条。

    “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沈宁远提笔在上面写到：“嗯，谢谢。”

    陈曦是走读生，每天都要步行一公里回家，除了中午回家休息外，一整天都待在教室里，晚饭随意对付一下，便一直待到晚自习结束。

    下午放学后，沈宁远往后一坐，开始收拾书包。

    “你以后下午放学后，能不能留下？”

    沈宁远有些疑惑地看向陈曦。

    陈曦慌忙解释到：“我的意思是我给你补课，每天半小时而已。”

    沈宁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隔天，沈宁远便叫母亲余慧把时薪三百的家教辞退了。

    此后的每一天，沈宁远都留下来安静地听陈曦讲解化学、物理难题，两人也逐渐熟络起来，至少沈宁远不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天，半个小时的补习结束后，陈曦欲起身去吃饭。

    沈宁远沉迷其中的化学元素换价，一把抓住陈曦的手腕。

    “等等，这个我还没弄懂。”

    陈曦俯身给他讲解，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只有九厘米。

    沈宁远转头看向陈曦白皙的侧脸，棱角分明，耳垂那里有一颗小黑痣。

    这一刹那，他的呼吸停滞，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听明白了吗？”

    “啊？”

    陈曦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沈宁远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哦，听懂了。”

    陈曦看了看讲台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四十了，而七点十分便要上晚自习。

    她抓起抽屉里的零钱就往外跑，沈宁远的声音响起，使她停下了脚步。

    “你去哪里?”

    陈曦转过身来看向他。

    “我去吃饭啊，要帮你带点吗？”

    沈宁远起身走向她。

    “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美食，你想不想去试一下？”

    陈曦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嗯，好。”

    镜头一转，两人来到了巷子里的麻辣烫店。

    陈曦有些惊愕。

    “这就是你说的美食啊？”

    “对啊，这是我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刘义带我来的。”

    沈宁远推着她走进去。

    “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看着沈宁远期待的目光，她喝了一口汤，接着便往麻辣烫里加辣椒。

    沈宁远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这么能吃辣啊？”

    陈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辣有助于缓解压力，你来点吗？”

    沈宁远把碗移开，摇了摇头：“我不行，我一点辣都吃不了。”

    日暮渐落，华灯初上，偶尔有微风拂过，吹去暑夏的燥热。

    陈曦看着店外天色渐晚，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两人一到校门口，便看见走读生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往里进。

    陈曦的班级在五楼，爬到三楼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起。

    爬到五楼的陈曦早已气喘吁吁，在楼梯出口的走廊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沈宁远知道早恋的后果不只是请家长那么简单，轻者全校通报，重者被校方勒令退学。

    “我先进，你先歇会儿，两分钟后再进去。”

    陈曦扶着走廊的栏杆，做了个🆗的手势。

    陈曦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映入眼眸的便是沈宁远在讲台被罚站的画面。

    语文老师在晚读巡视中停下脚步，看向门口：“你去哪了？”

    沈宁远使了个眼色，陈曦尽收眼底，便捂着肚子。

    “我我肚子痛，上厕所去了。”

    语文老师看着陈曦乖乖女的模样，点了点头。

    “进来吧，讲台上的那个也回座位背书去。”

    一整节晚读，沈宁远和陈曦都在座位上暗暗欣喜。

    沈宁远把纸条往陈曦的桌子上一放，上面赫然写着：　“我们下次还去吃麻辣烫吧。”

    陈曦拆开，回了句：“好！”

    第三章    没有名分的人没有资格吃醋

    盛夏的傍晚也是炎热的，沥青路上升起了丝丝雾气。

    给沈宁远补完课后，陈曦便去公共食堂吃了饭。

    陈曦正在埋头做数学题，苏禾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旁边沈宁远的座位。

    “同学，沈宁远的位置是在这吗？”

    陈曦点了点头，想要继续解题。

    “他去哪了？”

    陈曦看向面前这位肤如凝脂的女生，缓缓开口道：“他去打篮球了。”

    “我是十班的苏禾，麻烦你告诉他这杯芒果奶昔是我给他的。”

    苏禾见陈曦没有开口，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