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

    沈宁远抱着篮球，手上提着一串葡萄，拉开椅子坐下。

    白色的塑料袋上映着水滴，这葡萄，明显洗过。

    他看着桌子上的芒果奶昔，以为是陈曦给的，嘴角微扬。

    “谢啦，同桌。”

    陈曦没好气地说道：“别谢我，十班的苏禾给的。”

    沈宁远停住插吸管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曦。

    他砸了咂嘴，转身把芒果奶昔扔给了后排的刘义。

    刘义被这天降奶昔收服了，一个劲地感谢。

    沈宁远把葡萄递给陈曦， 陈曦却把它推了回来。

    “我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沈宁远不知道陈曦是生气了还是在内涵他。

    他摸了摸后颈，轻声开口道：“难道我也是别人吗？”

    他没等来陈曦的回答，却等来了英语老师的高跟鞋的哒哒声。

    “同学们，安静啊，我们这节晚读练听力，听力可占高考英语的十五分呐，好好练啊\"

    剩下的内容，沈宁远一点都没听进去。

    整晚自习，他一直闷闷不乐的，垂头丧气地走出校门。

    苏禾在小卖部前叫住了他：“沈宁远沈宁远\"

    沈宁远恍惚间听见别人叫他，便停下了脚步。

    苏禾站在他的面前，仰头看向他。

    “我给你送的芒果奶昔喝了吗？”

    沈宁远垂下眼眸：“没喝，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说完，沈宁远转身欲离开。

    苏禾小跑着追上他：“为什么不喝？你给谁了？”

    沈宁远有些不耐烦地停下，回过头来，却不小心对上了陈曦炽热的目光。

    他俯身，轻声开口道：“不要靠近我，我同桌该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曦和沈宁远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

    物转星移，韶光易逝，教学楼外的树叶开始凋落。

    沈宁远敲了敲桌子，示意陈曦看纸条。

    “今天星期六，放学去吃麻辣烫吗？”

    陈曦思考了片刻，写道：“好。”

    下午五点半放学，沈宁远收拾好书包，站在门口等她。

    江宁一中的星期六晚和星期天放假，走读生早放下书包去耍了，寄宿生也都回了家。

    一波人潮过后，学校附近寂然无声。

    麻辣烫店里的顾客屈指可数，陈曦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陈曦还是像往常一样，习惯往麻辣烫里加辣。

    沈宁远端着碗靠近辣椒罐，加了半勺辣椒。

    他夹起鱼丸往嘴里送，被辣椒呛得直咳嗽。

    陈曦起身从冷柜里拿瓶装牛奶，插好管子递给他。

    “给，牛奶可以解辣。”

    沈宁远喝了牛奶后，好了许多。

    这时，之前同班的小混混孙石从店门口路过，直盯着沈宁远说道：

    “哟哟哟，这不是我的熟人嘛？”

    沈宁远一听到这恶心的声音，看了一眼，不想搭理他。

    孙石走进来，看了看陈曦。

    “怎么，又带着妞出来玩啊。”

    沈宁远一把扯过他的领子。

    “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孙石怒火中烧，握紧拳头准备砸向沈宁远。

    这时，陈曦抓起店门口的扫把捶向孙石的后背，疼得他嗷嗷叫。

    陈曦见状，拉起沈宁远的手就跑。

    跑出五百米后，陈曦才意识到还拉着沈宁远的手。

    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刚刚你也知道，情况紧急\"

    陈曦的话还没讲完，沈宁远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建筑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太阳渐渐西沉，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悬挂在地平线上，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而祥和。

    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陈曦和沈宁远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心跳加快，刚好弥补上陈曦初见沈宁远时漏掉的那一拍。

    沈宁远呼吸平静了下来后，放开了陈曦，缓缓开口道：

    “陈曦，我喜欢你。”

    陈曦抬眼对上沈宁远的视线，一把搂住他。

    沈宁远只听得见陈曦在他怀中的低声细语。

    “我也喜欢你。”

    第四章 遇见是赏赐，不遇见也是

    在学校的日子，沈宁远不是投喂葡萄就是投喂桃子，每天巧克力、糖果不断。

    到高三的时候，学习负担重了许多，陈曦十点半才离开教室。

    沈宁远自然而然地接下了送陈曦回家的任务。

    这条路是属于沈宁远和陈曦的秘密基地。

    沈宁远每天都走不够，哪家哪户的绿植、宠物他都认得。

    但他每次都在距离陈曦家的第三棵榆树下停下，而陈曦每次都会回头和他告别。

    陈景山夫妇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档口卖菜，陈曦每次路过的时候都看见父母忙碌的模样。

    她每次都假装没遇见，别了头就速速走过。

    陈曦知道，这是她的自卑、虚荣在作祟。

    陆琴看见了也不叫她，她和陈曦都知道这是属于母女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天气渐寒，初雪飘落，路边的小摊开始支起帐篷，卖烤红薯的叫唤声不绝于耳。

    春节来临，街上张灯结彩，路边的绿化树都包上了金箔。

    已是夜里九点，陈曦在房间里复习，一颗石子砸上玻璃窗，吓了陈曦一跳。

    陈曦望向窗外，只见少年明眸皓齿的微笑，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明媚。

    沈宁远指了指身后的烟花，拿出打火机，瞬时，五彩斑斓的烟花齐刷刷地冲向天空，无数璀璨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如同银河倾泻而下，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烟花绽放的瞬间，是如此美丽而短暂。

    陈曦每天都期待着开学，她渴望见到沈宁远。

    正月初七，高三生陆续回校。

    沈宁远每天变着法的哄陈曦开心，不仅如此，还经常给她送礼物。

    但与此同时，沈宁远也看出了陈曦的不开心。

    “是不是我送的这些你都不喜欢啊？”

    陈曦摆了摆手，接着，看向沈宁远：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太贵重了。我反而没送过像样的礼物给你。”

    “你已经是上天给我最棒的礼物了。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庆幸遇见了你。”

    说完，他把双手搭在陈曦的肩上，接着说道：

    “后天你生日，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礼物？”

    “什么都可以吗？”

    沈宁远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

    陈曦满怀欣喜地说道:

    “我想要一块手表，我也想要在考试的时候能有一块手表看时间。”

    沈宁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郑重道：　“好。”

    可惜好景不长，陈景山凌晨去进货的时候被一辆大货车撞倒，司机疲劳驾驶，见周围没有监控就跑了。

    货车司机的肇事逃逸，使陈景山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后来，陈曦每次回想起这天，都觉得痛苦不堪。

    她只记得母亲来学校找她的时候，神情茫然无措，像一个失孤的孩童。

    知道事情真相的陈曦跌倒在地，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哭到嗓子沙哑。

    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前一天还说着要给她带甜品的父亲现在躺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那年初春，雨润芳草，万物苏醒，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和充满活力。

    陈曦被留在了冬天，她的生命里看不到春和景明。

    因为找不到墓地，父亲的骨灰盒已经被放在家里三天了。

    这时，余慧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你就是宁远的同桌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陈曦。”

    目光呆滞的陈曦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她知道眼前这位雍容华贵、举止端庄的女人调查过她。

    陈曦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余慧看向她身后的骨灰盒，一会儿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我可以帮你搞定你父亲的一切事宜，包括你们家之前欠的那些债务，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转学，离开我儿子，六年之内不得回江宁。”

    陈曦明白了她的来意，走投无路下的她沉默了。

    “我希望你见好就收，不然你以为你配得上我儿子吗？”

    余慧的话语铿锵有力，那句“配不上沈宁远”始终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成为她多年的梦魇。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沈宁远来看她，他依旧站在第三棵榆树下，但他没有等来陈曦的回头和告别。

    晚上，他看着手机里的短信：“你别来找我了，我想好好念书。”

    他第一次觉得陈曦那么陌生。

    合上手机前，他回了一句：“谢谢那年你爱我。”

    父亲下葬的第三天，陈曦转学来到了茶亭中学，寄住在舅舅家。

    茶亭中学不像江宁一中的管理那么严格，学习全凭自觉。

    晚自习才到九点，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

    陈曦每天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因为只有沉迷学习，她才能暂时忘却沈宁远。

    孤独的路灯下只有她和她的影子。

    她常常回头凝望，却始终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曦知道，那个站在榆树下目送她回家的少年早就不在了。

    没有沈宁远的每一天，她都不期待。

    四个月后，高考放榜，陈曦成为了十年来这十里八乡唯一一个考上晋大的优秀学子。

    而沈宁远则去了英国留学。

    在航班上，沈宁远写下：“如果再也不见，那我祝你前程似锦、平安顺遂。”

    后来，朋友问起沈宁远为什么对陈曦念念不忘？

    他的回答简短但是掷地有声：“有一个人在你的心里就是无可替代。”

    少年的爱恋总是那么炽热，似乎可抵岁月悠长。

    第五章  相爱容易，相守难

    沈宁远好不容易才见到陈曦，他不想轻易放弃这段在他心里藏了六年的感情。

    他追随着陈曦来到江州，恰巧发现陈曦入职的那家公司正好是朋友许缙开的。

    这样的话，沈宁远只能江宁—江州两头跑，赶回江宁处理完公司事务后，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州。

    可是沈宁远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陈曦满怀期望地入职肤清公司，每天就是公司、出租屋、超市三点一线。

    下班后，陈曦会在公园里借着夜色赏花，或者出来夜跑。

    这样的生活，平静、普通，却是陈曦期待的。

    陈曦入职一个月后，部门主管吴能叫她去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在她汇报时，都色眯眯地盯着她的小腿，上下打量。

    陈曦感到这种目光侵犯了她，但她又不能多说什么。

    不过她决定，事不过三，要是吴能再敢看她，她就鱼死网破。

    可即便如此，公司里还是有不好的传闻。

    异样的眼光、不堪入耳的谣言传来，她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还不是她穿得太骚了，不然别人为什么会性骚扰她。”

    “刚入职的员工，就知道靠这些手段取悦男人。”

    原来职场上的歧视、骚扰，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同性造成的。

    陈曦将此事上报后，却得到了公司“引咎辞职”的回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报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就因为吴能是公司高管，就因为吴能会拍马屁，就因为吴能是公司多年付出的心血。

    毕竟，像陈曦这样的职场小白在社会上一抓一大把，可高管却是这个公司多年的栽培。

    陈曦站起身来，咬紧后槽牙，在公司的辞令下达之前，拿着辞呈怒气冲冲地走进许缙的办公室，助理拦都拦不住。

    结果陈曦却看见沈宁远和许缙谈笑风生。

    陈曦当作没看见沈宁远那样，抓住办公桌朝着许缙破口大骂，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贵公司的行为真是令我侧目，算我一时眼瞎看上这家公司，在这家公司工作是我一生的污点。”

    陈曦在关门离去的时候，回头补了一句：“蛇鼠一窝。”

    许缙不明就里，拿起电话叫小徐进来。

    沈宁远拿起桌上的辞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眯着眼打量许缙。

    “我没你这个朋友。”

    小徐低着头走进来，许缙高声呵斥道：

    “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那个高管性骚扰一案”

    “什么？性骚扰？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那阵子告诉忙着新产品上市的事就没跟你说，不过我们公司不是一贯有处理的原则吗？”

    “处理的原则就是这样？让坏人继续为非作歹？那是我爹之前的处理规则。去去去，全给我改了。”

    “那陈曦需要恢复原职吗？”

    “嗯，给她升职。”

    “公司高管怎么办？辞掉他吗？”

    “不辞掉，留着他骚扰你吗？啊？”

    晚上，吴能从公司走出来，刚拐进小巷子里，就被一面包车的蒙面歹徒套上麻袋打成猪头。

    接着，歹徒将他绑好拖进公共厕所，脱光身上的衣物，塞上嘴巴。

    歹徒众人离去，被锁在厕所的吴能只听见微弱的声音传来：“沈大哥，搞定了。”

    电话那头的沈宁远开口说道：“做得不错，钱已经打过去了。”

    小徐给陈曦发去聘任申请，陈曦以为是沈宁远的关系就没有接受。

    她在邮件中写道：

    “我不愿意成为攀附大树的藤蔓，即使只是生长在大平原中一棵籍籍无名的小草我也甘之如饴。”

    办公室里，林亦正在给沈宁远汇报着陈曦的行踪。

    “沈总，跟我们合作的公司都打好招呼了，不让他们录用陈小姐。”

    “做的好。”

    沈宁远以为陈曦在江州待不下去就会来找他，他正美滋滋地等待着陈曦的上门、求和。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等不到陈曦的示好，就像六年前等不到陈曦的回头一样。

    之后的一周里，陈曦接连受挫，而她天真地以为是求职市场饱和的原因。

    陈曦已经三天没吃过饱饭了，她看着窗口里的肉，咽了咽口水。

    半饷后，她挪动着身体，气息微弱地说：

    “可以只买饭吗？”

    服务员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不客气地打包一盒饭出来。

    这个社会似乎就是这样，无钱无权无势就要受尽冷眼。

    陈曦找到一处公园，在椅子上坐下。

    眼前是一片清湖，金色的阳光在上面跳跃。

    可陈曦盯着看久了，觉得那是一个吃人的无底洞。

    她刚打开盒饭，就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她移动着视角往上看，见到了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的出现在此刻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羞辱。

    虽然她也不知道沈宁远是怎么找到她的，但她知道，他想要找到她也并非难事。

    沈宁远看着陈曦消瘦的脸庞，不免有些心疼。

    陈曦一言不发。

    沈宁远在一旁坐下，轻轻开口道：

    “我有个朋友在江州，他的公司正在招聘行政经理。”

    陈曦摇了摇头：

    “我想回家了。”

    沈宁远侧过身来拉住她。

    “努力了这么久，你甘心就这样吗？你不要你的梦想了吗？你不是说要看看世界吗？”

    陈曦惨然一笑：

    “妈妈的身旁才是我梦想的彼岸。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缺爱的人，妈妈把她能给予我的全给了我。”

    “你如果回去了，不觉得这么多年学的知识付之东流了吗？”

    “怎么会呢？这是知识在我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已经内化，成为我身体里的血肉。就是日后可能也不会有特别大的作用，我还是要感谢它带我走出大山，看尽这世间繁华。这世上没有白走的路，走的每一步都算数。而且我坚信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互相影响的，正是我所习得的知识在日后不会成为我伤害别人的利器。因为我懂得那些话语是伤人的。”

    陈曦顿了顿，接着说：

    “如果没有这些知识，我怕我会比以往更加自卑。是它，给了我自尊，也给了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勇气。”

    第六章  心要有裂缝，阳光才会照进来

    转眼间，陈曦回到江宁已经半个月了。

    空气中的凉爽因子逐渐多了起来。

    陆琴怕她日后没有依靠，催促着她去相亲。

    她有些试探地开口道：

    “有个留学归来的硕士，叫贾志强，与你年纪相仿，你去看看呗？”

    陈曦正在求职软件上搜索合适的岗位，听到母亲的说话声，她放下手中的电脑。

    “妈，我想先解决工作的事情。”

    “就半天，不耽误的。”

    陈曦不好推脱，就答应了下来。

    相亲那天，陈曦打扮得花枝招展，夸张的眼影、眼睫毛和烈焰红唇。

    可对方一上来就是：

    “我是你妈派来拯救你的真命天子。”

    “啊？你有事儿吗？”

    相亲对象有一丝丝尴尬，接着说：

    “听阿姨说你很要强。”

    陈曦喝了喝果汁，小声呢喃道：“我妈还说这些啊。”

    “以后你可以不要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啊？你没事吧？”

    尴尬的冷空气再次来袭，相亲的氛围再次达到零点。

    相亲对象瘪了瘪嘴，接着说道：

    “能接受相夫教子吗？”

    “不能。”

    “能接受工资上交吗？”

    “不能。”

    “不能你来相亲干嘛？”

    “我妈让我来的。”

    晚上，相亲对象甩过来一条账单。

    “鱼香肉丝60，香酥鸭129，凉拌青瓜39，两杯饮品48，我也不占你便宜，你转138过来就行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陈曦给他转了250后，就拉黑了他。

    陈曦白天在餐厅相亲的境况被后方的一个男人尽收眼底，他忍不住在后座偷笑。

    “沈宁远先生？”

    沈宁远还是笑个不停。

    相亲对象唐韵敲了敲桌子，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宁远拿起桌上的水战术性喝了一口。

    “啊？你刚说什么？”

    “我觉得你对后面那桌比对我的兴趣还大。”

    他未加思索道：“那确实”

    “什么？”

    沈宁远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后颈。

    唐韵接着问道：“你身高多高啊？”

    “172。”

    “看着不像啊，我听我妈说你183我才来的。”

    “别信，虚假宣传。”

    沈宁远看了看手表，假装有事，借故离开。

    一个星期后，陈曦找到了一份秘书的工作。

    夜晚，她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在巷口的转角处看见沈宁远和唐韵并肩而行，她有意躲了躲，眼神还是控制不住地往沈宁远身上瞧。

    沈宁远轻拢着唐韵往他这边靠。

    “那啥，我妈派人在后面跟着，配合我一下。”

    陈曦无法描述是什么感受，她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褪去衣物，抬脚躲进浴缸里，把自己沉进缸底，睁着眼睛看吐出来的泡泡。

    好美，可惜昙花一现。

    就像她和沈宁远的爱情一样，唯美、梦幻，可惜转瞬即逝。

    陈曦翻出铁盒子，里面还有六块没吃完的巧克力。

    巧克力都过期了，包装上的字渐渐模糊。

    她依稀记得，那两块是她和沈宁远在一起看日落时吃掉的。

    后来她独自一人见过无数次日落，都不及那一天傍晚的好看。

    日记本下面藏着一个礼物盒，她翻出沈宁远七年前送给她的那块手表，发现时针早已停了。

    陈曦打算明天下班后去趟钟表修理店。

    “这款表是宝珀钻石舞会3660款，碰巧店里没有专门适配的电池了，如果您不急用的话可以过两天再来取，我们修好了会通知您的。”

    “好。”

    “女士，这边填一下信息。”

    两天后，陈曦来取手表。

    “请问换电池的费用是多少？”

    “三百。”

    “一个电池这么贵？我想问一下，您知道这款手表的价格是多少吗？”

    “按市场行情来说，应该在二十万左右。”

    陈曦眼睛都瞪大了。

    “二十万？”

    “是的。”

    陈曦稍加思索道：

    “麻烦帮我把它包起来。”

    与此同时，唐韵给沈宁远发来信息。

    “有空吗？中午可以出来吃个饭吗？”

    “没空。”

    “晚上呢？”

    “晚上也没空。”

    下午五点，各办公楼里走出下班的人群。

    陈曦给沈宁远发来消息：“我们见一面吧。”

    沈宁远收到信息后欣喜若狂，但他没有马上回，他有意晾一下陈曦。

    两分钟后，他拿起手机，郑重道：

    “有事？”

    “嗯。”

    “上次你不是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那算了。”

    沈宁远立即撤回了那条信息，接着在键盘上打字。

    “我发啥了？你就回那算了。什么算了？”

    “幼稚鬼。”

    他立刻截图发给好兄弟徐维。

    “她这是什么意思？”

    徐维自然知道沈宁远口中的“她”是谁，也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

    于是，他的嘴像是抹了蜜：“她觉得你可爱，只有在爱你的人眼里才会觉得可爱。”

    “说得好，你公司不是要上市了吗，上市了告诉我一声，我买你家的股票，给你提供一下资金支持。”

    “感谢榜一大哥的倾囊相助。”

    陈曦见他迟迟不回，接着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就算了，到时候我放在你公司前台，你去取就好了。”

    “我没说不乐意啊，你就自作主张认为我不愿意了？”

    “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时候都有空。”

    “好，今晚十点见。”

    “这么晚？你不会这么晚才下班吧？”

    “嗯，明天要交方案，今晚得加班。”

    “非得今晚吗？找另一个时间行不行？”

    “就今晚吧。”

    “不要再拖了。”

    上一句是对沈宁远说的，下一句是对自己说的。

    “可以，但我要来接你。”

    “不用了，我到地铁站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不行，如果不让我来接你，我们就下次再见。”

    他是语气中带着些许强势和霸道。

    “那行吧，到时候公司楼下见。”

    第七章  说再见的人都渴望着再次相见

    沈宁远早早就在公司楼下等她，他看见陈曦的眼神中有些疲惫。

    陈曦穿着白色雪纺衫搭配牛仔裤，她和西装革履的沈宁远之间存在着鲜明的对比，让陈曦更加坚信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去哪？”

    “随便吧，最好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她便阖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沈宁远开车一个小时，带她来到海边。

    夜晚的海少了静谧和一派祥和，它变得波涛汹涌。

    他脱下外套，给陈曦披上。

    “平时张牙舞爪的，安静的样子不也挺可爱的吗？”

    沈宁远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陈曦似乎被外物干扰，发出“嗯哼”的声音。

    沈宁远咽了咽口水，直到如今，陈曦还能拨动他的心弦。

    半个小时后，陈曦醒来，打开车门，看见沈宁远坐在海边的石阶上。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好像七年前那个朝他走来的少年一样，依旧意气风发。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副不羁的样子，岁月改变的只有她。

    陈曦在他的身旁坐下。

    沈宁远率先开口道：

    “你醒了？”

    “嗯。”

    海风拨乱陈曦的秀发，她别了别，随后将外套递给沈宁远。

    “你穿上吧，夜里有点冷。”

    沈宁远看着衣物单薄的陈曦，薄唇微启道：

    “你能不能试着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把外套披在陈曦的肩上。

    陈曦渐渐卸下了她的防备，即便是到现在她还留有一丝期待。

    “如果我们……”

    “如果我们家庭差距不大的话就好了，这样我们是不是会有机会在一起。”

    陈曦将没说完的话小声地说给自己听，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沈宁远低下头来，看着沙滩上柔软的沙石。

    半饷后，他转过头来，手臂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接近哀求的语气，这份爱使他卑微到尘埃里。

    可惜这份爱意的负担太重了，陈曦承受不起。

    她没有回答，她发现自己哑然失言。

    沈宁远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陈曦掏出一个礼盒，递给了沈宁远。

    “什么？”

    陈曦示意他打开看看。

    沈宁远在看到手表的一刹那，没有来由地发起一股无名大火。

    “我送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还回来？”

    “我想过它贵重，但没想到它这么贵重。现在物归原主了。”

    “你就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是。”

    陈曦没有看他，她害怕自己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永远是伤害我最重的那一个。”

    “其实那天我看见你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了，真般配。”

    “所以……”

    “所以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其实早就结束了，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陈曦在不知不觉中四行泪齐刷刷地流了下来。

    尽管已经听过了很多次这样的伤人话语，但这些话还是像一把利刃那样刺痛沈宁远的心。

    他一字一句道:　“你就是那个嗜血的恶魔。”

    说完，他把手表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手表从礼盒中掉了出来。

    两行灯束划破黑夜，沈宁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子开出三公里后，沈宁远逐渐冷静下来，他的头埋在方向盘中间,自言自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陈曦在海边哭了一个小时，海风把她的眼泪吹干了又会有新的两行流下来。

    她站起身，走过去把手表捡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

    沈宁远拨通林亦的电话，林亦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喂~”

    “滚起来，找辆出租车去阳陵海边帮我接个人。”

    听到是boss的声音，林亦瞬间清醒了过来。

    “好，我现在就去找。”

    “你亲自去接”

    “我去？这么远。”

    “什么？”

    “不远，一点都不远。”

    “尽快。”

    一个半小时后，林亦来到了阳陵海边。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林亦四处搜寻着人影，却只看到一个女生沿着海岸线往回走。

    “是一位穿着雪纺衫的女士吗？”

    “嗯。”

    “我看到她了，她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亦喃喃自语道：

    “按照正常人来说，半夜见到出租车不是很兴奋吗？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降下车窗：“美女，坐车吗？”

    陈曦回过神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抱歉，我今天出门忘记带钱包了。”

    “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去吧，回到家后再给我钱，这三更半夜的也不安全。”

    “那先谢谢你了，师傅。”

    通话还在保持着，“boss”在车载屏幕上显示出来。

    “师傅，您是不是有要紧事要打电话啊？您先打也没事，我可以等。”

    这时，沈宁远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来：　“别挂，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林亦只得搬出了无中生有的妻子。

    “哦……没事没事，我老婆害怕我开夜车出事，所以我们一般都保持着通话。”

    “现在没有说话，估计她又睡着了。”

    “真好。”

    林亦顺势和她聊了起来。

    “这么三更半夜的，怎么一个人跑来这边看海啊？”

    陈曦没有回答，车里一片沉默。

    他有些尴尬地加了句：

    “如果您觉得有些冒犯，不回答也是可以的。”

    “没，我正想找个陌生人说说话呢。”

    陈曦接着说：“我是来分手的，其实可以说是来决断的，我之前一直保留着一丝侥幸，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些现实的问题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办法跨越。我们分手六年了，一直到今天我才下定决心要忘掉他。”

    “也就是在分手的六年里，你一直爱着他？”

    “嗯，他是我的初恋。”

    “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怎么努力都跨不过这道鸿沟。”

    “你有没有试图去接受他？”

    “我害怕一贪恋这份美好就忍不住想要更多。他现在也慢慢地走出来了，一切都朝着我预想中的去发展。”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忘记他，然后看着他幸福？即使这份幸福与你无关？”

    “嗯。”

    最后，陈曦泪眼婆娑道：“再见，沈宁远。”

    电话那头的沈宁远此刻目瞪口呆，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他一直以为放不下的人只有他。

    原来，陈曦也在这段感情里苦苦挣扎。

    第八章  爱需要彼此成全

    沈宁远抽空回了家，余慧正在后院侍花弄草。

    “妈，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谈恋爱吗？”

    余慧听到是沈宁远的声音，开心地转过头来。

    而后，余慧缓缓开口道：“因为你忘不了陈曦。”

    在余慧口中听到陈曦的名字的时候，沈宁远惊讶不已，他的声线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知道她的存在，你是不是去找过她？”

    余慧在凉棚的椅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对，你就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好好过日子。”

    “倘若我偏不呢？你忍心看着你儿子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余慧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情种，六年的时间他都没能忘记陈曦。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神色自然地问道：“你这辈子非她不可吗？”

    沈宁远在不知不觉中视线模糊，一滴眼泪滑过鼻翼。

    “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余慧见他如此执着，不免心软起来。

    “也行，我可以同意你们在一起，你结婚后必须回江州继任公司董事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国后留在江宁，就是为了等那个小妮子。你接手公司后，我和你爸就可以去环游世界，享受生活了。”

    沈宁远喜笑颜开，转头就给陈曦发去信息。

    “你不是说放下我了吗？后天我订婚了，你敢不敢来？”

    虽然早预想到是这种结局，但陈曦知道后还是难免心痛。

    “好。”

    沈宁远要求陈曦当送订婚戒指的花童，陈曦以为只是沈宁远想羞辱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陈曦坐在镜子前，失神地望着镜中的人儿，任化妆师随意摆弄。

    “随便画画就好了吧，要是盖过新娘的风头就不好了。”

    化妆完毕，助理拿来华丽的礼服和戒指。

    “这是不是太庄重了？”

    “不会，新娘的衣服更加华丽，因为这是为您定制的，如果您拒绝的话就没有别的衣服了。”

    陈曦只能作罢：　“那好吧。”

    助理接着说：“这是一会儿订婚要用到的戒指，你好好保管。”

    陈曦接过，点了点头。

    订婚宴开始前，工作人员全涌在唐韵的房间里。

    化妆室里，只有陈曦一个人呆坐在原地，她摩挲着戒指，好久好久。

    这一刻，她承认她真的很羡慕。

    在宴会大厅中，璀璨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堂，宛如白昼。鲜花和绸带点缀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悠扬的音乐在空中回荡。

    沈宁远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情意绵绵地看着陈曦。

    陈曦身着一袭白色抹胸长裙，美丽动人。

    陈曦朝着他走过去，就像是他们的订婚宴一样，沈宁远在鲜花的尽头等着她。

    当她经过沈宁远，立于一侧的时候，她知道， 梦该醒了。

    唐韵还没出现，全场的灯光关闭，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宁远和陈曦的身上。

    陈曦正感到迷惑不解，沈宁远走过来，牵着她的左手，单膝下跪，吻了吻。

    随后，含情脉脉地看着陈曦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心里还有芥蒂，你总是担忧配不上我，你总是说你自卑，可是你知道我在上学的时候有多羡慕你吗？你情绪稳定，还争强好胜。我才是自卑的那一个，只是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表露出来。我朝你走了九十九步，你能不能迈出你的一小步？不坚定的一小步也可以，我没想过除了你之外的结局。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那一刻，陈曦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微微颤抖，她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来，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陈曦退缩了，不答应他的求婚，沈宁远将会沦为全江宁的笑柄。

    但沈宁远也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陈曦往下面的宾客看去，发现母亲也在其中。

    陆琴欣慰地点了点头。

    陈曦不知道沈宁远是怎么攻略丈母娘的，但她知道，沈宁远成功了。

    在陆琴旁边坐着的还有余慧，陈曦在晦暗的气氛中看到她点了点头，而后微微一笑。

    往日的情景如走马观花般闪现在她眼前，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月牙状。

    “嗯，我愿意。”

    沈宁远颤抖着给她戴上戒指，随后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眼泪沿着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为此这件事还被许缙笑了好久。

    看着沈宁远走进包间，许缙打趣道：“哎哟，老婆奴来喽。”

    沈宁远的心里美滋滋的，得意洋洋地亮出他的戒指。

    “我有你没有，你没人疼。”

    第九章   完结

    结婚典礼结束的那一天晚上，沈宁远带着陈曦来到书房。

    书架上摆满了这些年来沈宁远买给陈曦的礼物。

    原来，爱是常觉亏欠。

    结婚后的沈宁远恨不得一下班就飞回家，他的生活被束缚了不少，不过却乐在其中。

    陈曦躺在沈宁远的怀里玩消消乐，他正擦着陈曦湿漉漉的秀发。

    “老婆~”

    “嗯~”

    “许缙那小子投资的游乐园最近刚建成，他想邀请我去参加派对。”

    陈曦头也不抬地道：“去咯！”

    沈宁远喜出望外：“真的可以吗？”

    “怎么这么兴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好吧，是泳池派对。”

    陈曦回头瞪了他一眼，沈宁远俨然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小狗模样。

    “不去了。”

    随后，他接着说：　“老婆~我们今晚可不可以~”

    陈曦迟疑地点点头，脸颊绯红了一大块。

    沈宁远从沙发上弹起。

    “那我去拿吹风筒~”

    就在翻云覆雨之际，沈宁远的细汗滴落在陈曦的脖子处。

    陈曦一把拉过他，微微喘着气，在他耳畔说道：“此去经年，你依旧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