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下云端2
发布:2025-03-25 21:06 字数:9344 作者:天阅短篇
陆沁雨看着隆起的肚子,目光温柔:「云小姐,您也是女人,忍心让我腹中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
我轻轻摇头:「从始至终,陆小姐都搞错了。
「我忍不忍心都不重要,关键要看孩子的父亲忍不忍心。」
陆沁雨却笑了:「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云小姐。
「如果您和程宴结婚,我会带着孩子一起从世界上消失。
「那么届时,您和程宴,都是杀死我和孩子的人。」
我沉默半晌,最终点头:「我知道了。」
陆沁雨表情一松,缓慢地往门口走,离开前,轻轻对我说:「对不起,云小姐。」
对不起我什么呢。
这对我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14.
我把事情告诉了程宴。
程宴大发雷霆,把桌上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
我等他情绪冷静下来,才走上前。
「阿宴,事到如今,你我都没得选。」
程宴双目赤红:「我分明每次都……!是她算计我!我可以派人去把那个孩子……」
我紧紧按着他的肩膀:「程宴,别让程家因为你,手染罪孽。」
程家是老爷子出生入死创下的基业,不该因为程宴而添上罪业。
程宴狠狠锤了下桌子,最后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阿宁,对不起。」
我轻笑着摇头。
「阿宴,你从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不要再对不起别人了。」
15.
程宴在程家老宅长跪不起。
老爷子大怒,程父平生第一次打了程宴一巴掌,程母倒在椅子上默默垂泪。
我和季云亭站在一旁,仿若两个局外人。
但就像我所说,程家这样的家族,是做不出狠毒的事的。
最终老爷子接受了现实,拎着程宴亲自上门向我父母请罪。
我父母虽面上不说什么,眼中的愤怒却是实打实的。
在程家走后,父亲恨恨一拍桌:「我云家又不是高攀,都要结婚了,闹这样一出,折辱谁呢!」
我哥哥也从公司赶了回来,不是母亲拦着,刚刚已经把程宴揍一顿了。
母亲搂着我,生怕我难过,连忙向父亲使眼色。
我给父亲倒了杯茶,轻声劝他:「爸爸不要生气了,也是好事。」
父亲立刻眉毛倒竖:「好个屁!」
父亲平日里喜好风雅,能说出这样的粗话,可见气到极点。
「爸爸,我不喜欢程宴,即使结婚,也不过是相敬如宾而已,如今这样,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父亲审视地看着我,最终还是母亲长叹口气。
「你这丫头,和妈妈老实说,是不是还喜欢季云亭那小子?」
我一惊,难得结巴:「妈妈,你、你胡说什么呢?」
母亲一捏我鼻子:「妈妈是过来人,每次那臭小子一出现,你眼睛都要扑人家身上了。」
真是知女莫若母。
父亲气呼呼地哼两声,不情不愿道:「我家宁宁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不过刚闹出这码子事,现在不是上门谈这些的好时候……」
我哭笑不得地打断父亲:「爸爸,别,季云亭有喜欢的人了,我和他没可能的。」
我惊讶于现在竟已经可以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但心里还是不免酸了一下。
父亲又要发火,我只好佯装生气:「爸爸就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家门吗?」
父亲讷讷说不出话,最后败下阵来,不再说什么。
但好在没有再责怪程家的意思。
16.
我躺在床上,身体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如果我再自私一点,让父亲去找程老爷子谈我和季云亭的事,想必满怀愧疚的程老爷子不会拒绝。
季云亭最听老爷子的话,必然也不会拒绝。
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和季云亭在一起。
可是我躺在医院的那一个月,只要闭上眼,想到的就是季云亭对林禾说的那句「好」。
那一个月,我每天都在期待季云亭能来看我一眼,可一次都没有。
我扪心自问,还是爱着季云亭,但好像失去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我好像,没有那么渴望和他在一起了。
只是命运弄人,刚下定决心和程宴凑合着过一辈子,未婚夫也跑了。
或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莫名想到我那件婚纱,可惜没有穿上它的机会了。
17.
程宴和我解除婚约,在本市也掀起不小的轰动。
众说纷纭,阴谋论甚嚣尘上,但也随着程家和云家的密切合作而烟消云散。
四个月后,陆沁雨的儿子呱呱坠地,程家第一时间做了亲子鉴定,虽伤人,但也在情理之中。
结果确确实实是程宴的儿子。
程宴悄无声息和陆沁雨登记了结婚,婚礼自然是没有。
我不知道陆沁雨会不会失望,但路是自己选的,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吧。
我给孩子送去了一个沉甸甸的黄金锁,程宴握着盒子,欲言又止。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宴,新婚快乐。」
程宴眼眶一下子红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程家时,我遇到了季云亭,我礼貌颔首,并未停下脚步,却在擦肩而过时,被他握住了手腕。
我心跳停了一拍,转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声问我:「你还好么?其实我……」
我抽回自己的手,轻笑着打断他:「谢谢季先生关心,还等着什么时候喝您和林小姐的喜酒了。」
未等他回答,我径直离开了程家大宅。
这个地方,以后怕是很少会来了。
18.
我哥哥比我大五岁,早已结婚,我又早早和程宴订下婚约,别人一直没有插手的机会。
现如今我突然恢复单身,许多人就蠢蠢欲动起来,上班时总会收到源源不断的鲜花、礼物,甚至还收到过一封信,信封很素雅,我却懒得拆开。
等到后来我干脆和秘书说,再有人送东西来就直接拒收,这才稍微好些。
示好的人里,属上官凛最最执着。
上官凛是上官家的二公子,我和他不算陌生,曾一起在国外留学两年,那时我就知道他对我颇有好感。
但毕竟那时我有婚约在身,他并未表露过什么。
如今得知我和程宴解除婚约,他立刻展开攻势,变着法儿寻些新鲜玩意儿送给我。
秘书不替他转交,他就特地在云氏大楼下等我,有时候一等能等一下午。
又一次在楼下遇到他,我无奈道:「你不用上班吗?」
上官凛理所当然道:「我写书的,不上班。」
……我倒是忘了,上官凛对公司事务一窍不通,沉迷文学创作,倒也写过一两本畅销书。
他今日带了个限量款的毛绒玩偶,塞进我怀里,笑得有些傻气:「知道你喜欢这个,我特地托人买的。」
柔软的触感实在让我无法拒绝,我紧了紧怀里的小熊,叹口气:「谢谢,我请你吃饭吧。」
上官凛立刻双眼放光,十分自然地上了我的副驾。
我驱车带他去了维也纳,经理一见我们便带我们去了最好的位置,笑容满面:「云小姐,上官先生,今天想吃些什么?」
我让上官凛点菜,上官凛也不废话,报了数个菜名,竟都是我喜欢吃的。
点完菜后,上官凛看着我,目光发亮:「阿宁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么?我肯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无奈扶额:「可是我真的……」
上官凛赶紧打断我:「别急着拒绝我,除非你结婚了,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上官凛的直球一时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茬,好在菜上来了,我赶紧闷头吃菜。
余光却瞥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季云亭。
17.
季云亭显然也看见了我和我对面的上官凛,脚步一顿,但很快撇过头,跟着侍者在我们不远处落座。
我嚼着牛排,漫不经心地想,他在等谁来呢?
随即又嘲笑自己,除了林禾还会有谁呢。
精美的菜肴索然无味,我搁下刀叉,决心下次不来维也纳了,这地方似乎和我有些犯冲。
上官凛见我不吃了,立刻也停下刀叉,关切地问:「怎么了?」
请别人吃饭,自然不好败别人胃口,我摇摇头:「没事,只是阴天,腿有些疼。」
这不是假话,上次车祸后,每逢下雨阴天,我骨折处就隐隐酸痛,要定期去针灸治疗。
上官凛有些紧张:「是后遗症么?上次听说你出事,我吓一大跳,想去看你,但被我哥拦住了,说不合适。你真的没关系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我没想到他这么紧张,心下一暖,露出一个笑容:「真没事的,小问题,快吃吧。」
说罢又插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上官凛这才放心。
季云亭听到我们的对话,侧过头看向我,我和他目光微一相接,很快移了开去。
连上官凛都会担心我,可季云亭却不会。
直到我和上官凛准备离开,林禾都没有来,季云亭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催促,只是耐心等着。
我从前也会找各种理由约季云亭出来吃饭,每次都是精心打扮,早早在餐厅等着他,而季云亭虽从不迟到,却也都是压着点来。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我微微晃神,脚下一滑,身体便失去平衡,眼看要摔跤,好在上官凛反应迅速,我只是跌进他怀里,倒吓了他一大跳。
我站稳后,示意上官凛没事,上官凛却好像误会是我腿伤复发,说什么不肯再放开我,半掺半搂着我离开。
我恍惚好像看见季云亭站了起来。
估计是林禾到了吧。
我却没心思再回头了。
18.
快到年底,各种商务酒会越来越多,我不好全叫哥哥出马,自己也会挑一些出席。
今天这个酒会邀请了不少人,上官凛早早问我需不需要免费的男伴,长得帅还贴心那种,我确实需要一个男伴,便答应了。
所谓酒会,不过是个大型的信息交换场所,有上官凛在,确实可以帮我挡去不少麻烦。
酒会自然也邀请了程宴,但程宴却没带陆沁雨,只是带了秘书一同出席。
许多人看见我和程宴同时出现,都等着看好戏,但我和程宴却是谈笑如常,让他们有些失望。
我和程宴怎么样,倒也轮不到他们来看笑话。
许久不见,程宴沧桑了许多,他打量着上官凛,有些阴阳怪气:「二公子动作倒是快。」
上官凛也阴阳怪气回去:「托您的福。」
程宴语塞,不禁气闷,赶紧转移话题:「阿宁,云亭在那边,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咱仨好久没见了。」
他特意强调了「咱仨」。
上官凛却好似听不懂,忙不迭道:「哦?是季总吗?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见着了。」
说罢比程宴动作还快,拉着我就往程宴指的方向去了。
季云亭本是背对着我们站着,此时似有所感,转过了身。
我和他一下子四目相对。
程宴也匆匆赶到,指着上官凛气道:「你这人真是!」
季云亭在我搭在上官凛臂弯的手上一扫而过,淡淡点头道:「云小姐。」
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略了站在我身旁的上官凛。
我莫名有些不爽,向他介绍道:「季总,这是上官集团的二公子上官凛。」
上官凛忙伸出右手:「季总,久闻大名。」
季云亭的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上下扫了遍上官凛,这才缓缓伸出手和上官凛一握:「你好,听说上官公子文采斐然,季某倒一直未有空拜读大作。」
上官凛面色一僵,程宴也嗅出季云亭语气里莫名的火药味,上前打圆场:「是的是的,家母也很喜欢上官公子写的书呢。」
我搭着上官凛的手一紧,把上官凛略微拉到我身后,很不喜欢季云亭此时的轻蔑的语气。
我抬起头直视季云亭,弯起嘴角问他:「季总,怎么没看见林小姐?」
季云亭盯着我拉着上官凛的手,双眸暗了下来:「季某的事,不劳云小姐操心了。」
我意有所指,反唇相讥:「我的事——」
「也不用季总操心。」
说罢,拉着上官凛就走了。
我敏锐地察觉到,季云亭生气了。
他的生气更让我愤怒。
他季云亭,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19.
上官凛站在我身旁,一个劲儿往我餐盘里夹精巧的糕点。
等我回过神时,餐盘里已经堆起一座小山。
我无奈地看他:「同志,喂猪也不是这么喂的。」
他却正色道:「不许你这样说阿宁。」
「……」
真是说不过和文字打交道的人。
但被他这么一闹,我心里松快许多,举起一杯香槟正要一饮而尽,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香槟尽数洒在我的礼服上。
撞我的人连声道歉,我摆手示意无碍,叫来侍者,让他带我去楼上换衣服。
一般这样的酒会,都会有专门的衣帽间,以防突发情况。
拒绝了上官凛的陪伴,我跟在侍者身后上楼。
「云小姐,前面第三间就是。」
我点点头,走进第三间,正要关门,门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我并不意外,任凭男人打开门进来。
季云亭反锁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在房间里显得那样清晰。
我挑眉问他:「季总这样,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季云亭眼中酝酿着一团浓墨,他沉声道:「别这样叫我。」
我笑了:「我男朋友叫你季总,我自然也叫你季总,难道不对?」
季云亭似乎被「男朋友」三个字刺激了,他把我禁锢在他和门板之间。
「你喜欢他?」
我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季总说笑了,我不喜欢我的男朋友,难道喜欢你么?」
我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我不仅喜欢他,还准备嫁给他,届时,请季总务必赏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男人大概都是这么贱吧。
我全心全意爱他时,他毫无所谓;见我不爱他了,却又疯狂嫉妒。
是的,我知道季云亭在嫉妒。
但他越嫉妒、越痛苦——
我越高兴。
20.
我故意用言语刺激季云亭,却没想到一想矜持内敛的季云亭,突然疯了。
他把我压在门上,狠狠地吻着我的唇,我的礼服被拉向两边,勉强蔽体。
我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就热了起来,却不由自主流下眼泪。
他到底凭什么啊。
我狠狠咬他作乱的舌尖,浓郁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却更刺激到了季云亭。
他动作越发狠戾,我几乎要被他揉进身体里。
我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季云亭。
我察觉到危险,害怕了,厉声问他:「你这样对得起林禾么?!」
他的动作停住了。
我松了口气,眼泪却流得更凶,心脏疼得几乎揪了起来。
「放开我。」
他却含住了我的耳垂,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从来没有别人,只有宁宁。」
我想我也疯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我溃不成军。
我就是世间那最愚蠢不过的飞蛾,扑向烈火,奋不顾身。
21.
季云亭最终还是停下了。
我泪眼朦胧看向他,他紧了紧抱我的手:「这里什么都没有,不会动你。」
我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他闷哼一声,低笑起来。
或许是我离开的时间太长,上官凛找了过来。
他站在门外,轻轻敲门:「阿宁,你还没好么?」
我从没经历过这样尴尬的时刻,紧张至极,不知该怎么办。
季云亭竟然还想来吻我,我瞪他一眼,他却慵懒地在我唇边啄了一下。
门外的上官凛似乎听见了动静,再次出声询问:「阿宁,你在里边么?」
我狠狠锤了一下季云亭,他才施施然把我放下,整理好衣服后,拉过一件长风衣牢牢裹住我,把我打横抱起。
我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听见季云亭打开了门。
我埋头在季云亭怀里,不敢去看上官凛的反应。
只听季云亭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语气是显而易见的餍足:「劳驾,让一让。」
上官凛不是傻子,满屋的暧昧气息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半晌,才听到上官凛脚步踉跄地离开。
而我,则被季云亭抱着,从后门离开了酒会,带回了他的公寓。
22.
季云亭把我在床边放下,我裹着风衣不肯撒手,却被他拽开。
我瞪着他,声音沙哑:「你又想做什么?」
季云亭在我唇上落下一吻,递给我一件宽大的衬衫:「乖,穿我的。」
我脸红得要烧起来,季云亭适可而止地离开房间。
我犹豫片刻,还是换上了那件衬衫,一下子被季云亭的味道包围。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我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稀里糊涂就发展成了这样。
走出房间,季云亭正在下面条,清俊的五官在氤氲雾气中沉静温柔。
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做了一碗鸡蛋面,冷声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季云亭却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我说:「你晚上什么都没吃,先把面条吃了。」
面条泡在金黄的汤汁中,十分诱人。
我正想硬气地拒绝,肚子却适时地叫了一声。
……行吧。
我本来只想吃一口,但面条实在太香,不知不觉,一碗面条尽数下肚,我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困意就涌了上来。
季云亭温柔地问我:「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我意志坚定地拒绝,执着地向他要一个答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云亭垂下眼睫,灯光在他眼下投射出两把小扇子。
他声音低沉,像海妖吟唱一般蛊惑人心。
「我想要宁宁嫁给我,宁宁愿意吗?」
23.
我想我该痛哭流涕才对。
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此时却在向我求婚。
我却一点都哭不出来。
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茫茫然回答道:「我……」
季云亭眼中有着希冀。
我的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不愿意。」
季云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我轻笑,话中满是恶意:「季总,我不是你的玩具。」
我凑近他,歪着头问他:「又或许,季总有兴趣当我的情夫么?」
温馨的气氛被一下子打破。
「你还是想要嫁给他?」
季云亭压抑着怒火。
我忘不了在医院的那一个月里日复一日的失望。
他从来不知道,我在那一个月里甚至有过这样的念头:
如果我在那晚死了,不知道季云亭会不会难过呢?
是不是那样,他就愿意来看我了?
我好不容易让伤疤逐渐愈合,结果季云亭现在跑来告诉我,他想娶我?
娶他个大头鬼。
「季云亭,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爱着你?」
我笑得无比畅快。
「哪怕不是上官凛,我还会爱上很多人,但唯独,不会再爱上你了。」
我穿着季云亭的衬衣,跨坐在他身上,在他耳畔轻声道:「云亭哥哥,只要你愿意,不管我和谁结婚,身边都永远有你的位置。」
我想知道骄傲如季云亭,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么?
我的灵魂在痛苦地嘶鸣,身体却控制不了,说出一句又一句彼此伤害的话。
似乎只有这样,才足以祭奠我无数个痛苦的夜晚。
24.
我和季云亭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局面。
人前,我们仿佛从不相识;人后,却又抵死缠绵。
我本以为在我说出那些话后,季云亭再不会理我,但他却在一周后,主动来到我的办公室,按下了那个锁门的按钮。
他竟然好像真的说服了自己,要来当我的情夫。
而我,又对他没有抵抗力。
这日,我拿着材料去到程氏,程宴正在会客,我便顺势来到季云亭的办公室。
季云亭的办公室总是窗帘紧闭,倒是方便了我。
「季总,在你办公室怎么样?」
我的手灵活地绕着男人的领带。
季云亭声音低哑:
「别闹,程总就在隔壁。」
我轻碰他的耳垂:「就是这样,才刺激啊。」
季云亭侧过头,我本也只是闹闹他,撤回了手。
他却嘴唇紧抿,眉宇间有挣扎,最后缓缓道:「我去锁门。」
我很惊讶他如今的转变,有些发笑地拦住他:「不用,我只是开个玩笑。」
他不再说什么。
隔壁有开门声,程宴那边结束了,我便起身离开。
程宴翻看着文件,思衬后点头道:「我这边没问题,后续的事务我们会全力配合。」
我长舒口气:「那就行。这个策划案熬了我几个大夜,困死了。」
程宴关切道:「那你就别开车了,我送你。」
我摆摆手:「那有这么娇气,走了。」
程宴送我到门口,踌躇半晌才道:「阿宁,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惊讶于程宴的敏锐,打了个哈哈:「都说熬了几个大夜了,没事的,补觉就好。」
程宴却还是不放心的嘱咐:「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
「知道了。」
我挥挥手,没有回头。
25.
最近季云亭来找了我好几次,我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找些事打发他走。
季云亭显然那天听到了我和程宴的对话,再来时,强硬地要带我去医院。
我拒绝:「我身体没事,别瞎操心。」
季云亭显然不信:「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这不是个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半开玩笑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腻了呢?」
他的手一瞬间攥成拳头,但又很快松开:「和我去医院。」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坐着不肯动。
季云亭便半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柔声哄我:「乖,就是腻了我,也去做个体检,好让我放心。」
我烦不胜烦,起身把他推出了办公室:「走走走,烦死了。」
他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看得我差点破功。
好在僵持半天,季云亭还是走了。
我长舒口气。
26.
后天是我和医生约好的日子,我一大早就驱车开往私人医院。
心里有些忐忑,好在一系列检查坐下来,情况还算良好。
医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云小姐,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熬夜了。」
我点头称是,拿好报告单,起身告别离开医院。
刚走到车旁,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目色深沉地看向我。
我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季云亭,试图蒙混过关:「啊哈,挺巧哈?」
季云亭没有搭话,而是向我伸出手。
我眼疾手快地把报告单藏在身后,干笑道:「日常体检,没什么好看的。」
季云亭沉着脸,一步步走近。
我的背贴上汽车,退无可退,只好把报告单牢牢压在身后,和季云亭僵持在那里。
半晌,季云亭长叹口气,伸臂把我拥进怀里。
我有些懵,想抬头去看他,却被抱得很紧。
季云亭的头埋在我的颈边,不说话,却有温热沾湿了我的衣领。
我怔住了,浑身僵硬再不敢动。
季云亭声音闷闷的,却很认真:「宁宁,我们结婚吧。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只听季云亭无比坚定道:「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地狱也是。」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我手忙脚乱从他怀里挣出来,不太好意思再瞒着他,把报告单递了过去。
「真没多大事,医生也说这是小毛病,就是动手术也没什么风险,所以没想要兴师动众。」
季云亭看着「慢性阑尾炎」几个字,慢慢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看着碧蓝的天,无所谓道:「可能是,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吧。」
季云亭捏着报告单的手一颤,最终只是温和地对我道:「我们先回去吧。」
27.
季云亭带我去了他的公寓,给我温了杯牛奶。
我们之间的气氛很怪。
他照顾我照顾得很细致,细致到我都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季云亭看向我的目光太过沉重,我几乎承受不了那双眼里过于浓重的悲哀。
嗯……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脑中莫名闪过那句「他都快碎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我拽住忙前忙后的季云亭,硬拉着他在我身边坐下。
季云亭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眉头紧锁。
我被他的情绪带得也有些烦闷。
「我说的那句话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知道我那时也没有立场去怪你不来看我,但我到底是难免……会觉得有些失望。
「所以这回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我觉得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并没有必要去麻烦你,仅此而已。」
我自认这番话说得很在情理之中,季云亭却好像依旧被伤到了,目光颇为悲凉。
总是这样。
季云亭从小就不怎么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总是要我去猜。
可我现在不愿意去猜了。
我神色也冷下来,松开拉着他的手,站起身。
「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还没走出一步,手腕就被季云亭匆忙拉住。
「别走。」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放手。」
下一刻,我被从后面拥住,季云亭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宁宁,不要走。」
28.
我靠在他怀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季云亭,我承认我爱你,现在依旧爱你。
「可是我永远不知道你的想法,不明白你的态度。
「甚至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你对我的情感,到底是爱,还是占有欲作祟而已。
「季云亭,我真的累了,不如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我每天都有去看你。」
季云亭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声音很闷。
「我每天都有去看你,却不敢进去。
「我一直在后怕。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杀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在我对你说出那些话后,你还想不想见我,我害怕看见我你会更难过。
「我只敢让程宴给你带煲好的汤,却始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我惊讶地睁大双眼,想转过身,却被季云亭牢牢锁在怀里。
「宁宁,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明明你已经拼命在跑向我,我却一直在后退。
「我是个混蛋,既对不起程家,更对不起你。
「可是宁宁,就当我是个卑鄙的人,可我真的不愿意放手。
「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我的灵魂有一处缺口仿佛被补上了,有来自最深处的颤动席卷了全身。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不过是想他亲口说出,他爱我。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多太多年。
「那林禾呢?」
我平静地问出声。
季云亭仿佛要把过去二十几年的歉都道完。
「对不起。」
「我和她从来都没有关系,那晚的语音也并没有发出去。
「我只是想……让你放弃。
「我知道我永远拒绝不了你,如果你不放弃,我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去背叛程宴。」
我凉凉道:「这么说,我和程宴之间,还是他比较重要。」
季云亭立刻紧张起来,讨好地在我颈边蹭了蹭。
「我以前是个傻子。我只要宁宁,谁都不要。」
行吧,好像气不起来了。
谁让这个人,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呢。
「季云亭,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可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你了。」
破碎的镜子再怎么拼起,也终究会留下裂缝。
季云亭却侧过我的头,深深地吻住了我。
「宁宁,余生,让我跑向你。」
他再也不愿意放手。
29.
一周后。
我在清理办公室时,偶然翻出了那封信,夹在一堆鲜花礼物中,要不是自己掉出来,差点就被一起扔了。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了墨蓝色的信封,清隽的字顿时跳入眼帘。
字迹我再熟悉不过,这封信,竟是季云亭写的。
信很短,寥寥几句而已。
吾爱宁宁: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曾经我以为最放不下的是似海之恩,可我现在才明白,我最放不下的是你。
我自负枷锁,伤你伤己。
宁宁,很抱歉这么多年都让你这样辛苦。
写这封信并无他意,只是想问你,是否还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会用我的余生去爱你。
祝安。
季云亭
我握着这封信,心中又酸涩又好笑。
这个笨蛋,用写信这种老土的方式,他就没想过我压根儿就不会打开么?
原来季云亭早已告诉我他的满腔爱意,只是我未曾察觉罢了。
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