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的暗恋，像混和了柠檬汁的黄莲水，又酸又苦。

    我终于失去了理智，借着酒劲推倒了宋淮南。

    第二天我酒醒了，看着他厌恶的眼神，我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一般冷。

    原以为他会弃我而去，他却默不作声拉着我领了证。

    我还没有从狂喜中清醒过来，他转身便登上了飞往M国的航班。

    我紧紧地捏着红色的证书，看着飞机消失在白云间。

    脑海里回荡着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俞芊芊，恭喜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语气平静，眸子漆黑深邃，如冰冷的暗夜。

    谁也没有想到，只这一夜，我便怀了孕。

    我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只回了一个字，“哦。”

    我不敢去找他，怕看到他眼中的嫌恶。

    我一个人生下儿子丢丢，盼着他早日回来。

    丢丢三岁了，长得像宋淮南的翻版。

    他一直问我爸爸为什么不回来？是不喜欢他吗？

    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谎言。

    终于，宋淮南回来了。

    我丢下重要的工作，抱着丢丢赶到机场。

    恍惚中，看到八年前那个少年向我走来。

    我脑子晕晕的，眼眶发热，脸上却笑着。

    推着儿子上前，“丢丢，叫爸爸呀。”

    儿子兴奋得小脸通红，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叫着“爸爸，爸爸！丢丢好想你啊！”

    宋淮南的神色淡淡的，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儿子的拥抱。

    “不好意思，我有一点伤风。”

    我的心瞬间就凉了。

    我受再多的委屈都没关系，可是见到儿子眼睛里含着的泪水，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淮南。”

    “宋叔叔！”

    随着两道声音，一个年轻女人牵个小男孩走过来。

    女人温柔地笑着，“淮南，你终于回来了。”

    宋淮南弯腰抱起了小男孩，亲呢地和他顶了顶额头。

    眼睛却看着女人，“是的，回来了。”

    和刚才对待我和丢丢的态度天壤之别。

    看上去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丢丢傻傻地看着他们，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我七岁那年，父母在一场意外中丧生，父亲的好友宋叔叔一家好心收留了我。

    宋叔叔的儿子宋淮南那时刚刚办了M国的留学手续。

    他一去就是十年，这十年间我们没见过几次面，只偶尔跟着宋叔叔夫妻俩在视频中向他问好。

    直到五年前他回国。

    他从机场走出来，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衬衫，卡其色的西服裤裹着两条逆天的长腿。明媚的阳光笼罩着他，仿佛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我像被下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他走近。

    他低头，扯了扯我的辫子，笑着说：“芊芊，原来你长大了。”

    那一瞬间，我呼吸停滞。

    世界在我眼里变得无比美好。

    我疯了一样地爱上了他，爱得不可理喻。

    少女的热烈根本藏不住，他开始避着我。

    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芊芊，你是我妹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有被宋家收养。”我固执地抓住他的手。

    他轻轻拂开我的手指，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我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我的脑子昏沉沉的。

    宋淮南递给我水杯，我接过来，“呯”地一声摔在地上。

    在他错愕之时，一把推倒他，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他从最初的抗拒到热情如火。

    那一夜的疯狂，无法言说。

    2

    清晨，我痴迷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傻傻地笑。

    宋淮南睁开眼睛，我顿时就呆住了。

    他的眼睛里，都是冰。

    “走吧。”他穿好了衣服，手揣在裤袋里。

    “去哪里？”我问。

    “领证。”声音像淬了冰一般地冷。

    “俞芊芊，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结果，那么我成全你。”

    我晕晕地跟着他去了民政局，直到拿到那张大红的证书，才清醒过来。

    我想跟他解释，我并不是只为这一张证书，我是真心爱他的，可他出了民政局就把我扔下了。

    我到处打听他的行踪。直到他最要好的朋友告诉我，宋淮南喝醉了，说他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他不想再看见我。

    可是我怀上了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是宋淮南的，我就发自内心地爱他。

    三年了，终于盼到他回来了。可他却不属于我们了。

    女人叫冷如嫣，是他的前女友，在我们结婚后，冷如嫣也很快结婚并有了孩子，我不知道他们一直有来往。

    而且宋淮南是为了冷如嫣才回的国。

    那么我和丢丢算什么？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回家？”丢丢抹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那走在前面，相亲相爱的三个人，不解地问。

    我无言以对。

    想了想，给宋淮南发了信息。“你会回家吗？儿子很想你。”

    宋淮南的脚步一顿，拿出手机瞟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

    这一刻我终于死心了。

    深夜，我好不容易把伤心的丢丢哄睡着，别墅大门忽然打开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看着宋淮南高大的身影靠近。

    他不是去了冷如嫣那里吗？

    他扫了一眼熟睡的儿子，眸色微微一暗。

    丢丢长得太像他了。他只要长了眼睛，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宋淮南……”

    他看向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冷。

    “别想多了。这里是宋家，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宋叔叔夫妻俩早就环游世界去了，现在宋氏企业都是我在打理。

    没关系，只要他肯回来就好，只要儿子能看到他就好。

    然而他下一句话就浇灭了我的希望。

    “过两天是鹏鹏的生日，我想在家里给他办个party。”

    鹏鹏是冷如嫣的儿子。

    我惊呆了。

    忍着气问他：“你考虑过丢丢吗？他从出生时就没见过爸爸，你甚至不肯抱他！现在却要在他的家里，为别的小孩子办生日party！你让丢丢怎么想？”

    宋淮南冷冷地看着我，说：“如果你没有把他养得这么小气，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心中一痛。

    是我把丢丢养小气了吗？

    没有爸爸的孩子容易缺乏安全感，我只能用更多的爱来包容他，难道这也错了？

    为了儿子，我不想再退让。

    “我不同意。”

    宋淮南嗤之以鼻。

    “俞芊芊，我是宋家的主人，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他轻蔑的语气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冷冷一笑，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是夫妻，我是宋家的女主人。”

    宋淮南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显然他没想到我会怼他。

    沉默几秒，他淡淡地说：“几年不见，我差点忘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年你使心机拆散我和如嫣，就应该预料到这个结果。”

    我苦笑。

    宋淮南，那一夜热情似火，对我索取无度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错是两个人一起犯下的，后果却要由我一人承担？

    3

    丢丢的小眉毛皱起，不安地哼了一声。

    我怕吵醒他，压低了嗓音说：“我们出去说。”

    “不用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宋淮南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丢丢。

    “在家里给鹏鹏办party，我答应过他的。作为交换，下周的亲子活动我会陪你们参加。”

    我心底抽痛。

    他是丢丢的爸爸，这样正常的事，倒显得是恩赐一样。

    想到丢丢一直扳着手指数日子，眼巴巴地盼着爸爸能带着他去幼儿园，我实在狠不下心。

    我点点头，“好。我带丢丢出去。你也记得自己说的话。”

    清早，丢丢发现爸爸在家，高兴跑过去抱住他，仰起小脸大声喊“爸爸！你回来啦！你送我去幼儿园吧！”

    宋淮南微微皱眉，到底没有推开他。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爸爸有事，妈妈送你。”宋淮南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看我们母子，说：“鹏鹏今天转园，我要给他办手续。”

    顿了顿又说：“就是丢丢上的幼儿园。”

    红果是本市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名次的幼儿园，有的家长为了孩子能入园，带着帐篷在门口排几天队。

    当初丢丢入园也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

    而宋淮南在回国之前就动用人脉资源把事情都办好了。

    我心里又酸又苦。

    忍不住冲他大声道：“宋淮南！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啊？你的心都偏到后脊梁上了吧……”

    宋淮南的手机响了，他边走边接听。

    “如嫣你别急，我马上就过来。都办好了，你放心。”

    “鹏鹏乖，有没有好好吃早饭？生日party啊，叔叔都安排好了，礼物也准备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只觉得窒息。

    “妈妈，爸爸要给谁过生日啊？”丢丢抓着我的手轻轻摇晃着，眼里涌起了泪花。

    我蹲下身，把儿子拥进怀里。

    这段婚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当初是我做错了，那么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

    这个男人，我再也爱不动了。

    送丢丢去了幼儿园，我打电话约了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

    等亲子活动一结束，我就和宋淮南去办手续。

    下午我在谈一个重要的合同，便委托了助理去接丢丢。

    不久助理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宋淮南抱着鹏鹏，冷如嫣依偎在他身边。

    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俞总，我看到宋总了，感觉他和这对母子很熟悉呢。”

    我紧紧握着手机，用力到指节泛白。

    回到家，丢丢一个人坐着，眼圈红红的。

    我也不忍心问他。

    丢丢到底是个孩子，擦着眼泪问我：“妈妈，我在幼儿园看到爸爸了，我喊他，他不理我，鹏鹏还骂我跟他抢爸爸，可是他明明是我的爸爸啊，怎么变成鹏鹏的了？”

    我无言以对。

    我要把宋氏企业还给他，然后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我犯下的错，不能让丢丢来承担后果。

    我斟酌着词句，说：“鹏鹏说的不对，他是你的爸爸，下周我们还要一起参加亲子活动的。”

    丢丢这才高兴了。

    4

    深夜，宋淮南回来了，看到我在客厅里等他，似乎并不意外。

    不等我开口先说道：“明天你带着丢丢出去，晚上再回来。”

    我苦笑。

    “宋淮南，为了给别人的孩子庆生，把自己的儿子赶出家门。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宋淮南皱眉。

    “你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我咽下差点就夺眶而出的眼泪，点点头。

    “如你所愿，明天我们不会出现。不过你答应丢丢的事，也请信守承诺。”

    “放心。”

    他似乎没有兴趣和我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一时，水声响起。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着呆。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犯那个愚蠢的错误。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清晨，宋淮南早早就出去了。

    丢丢没看到爸爸，难掩失望，但是他看了看我的脸色，一个字也没说就乖巧地去吃饭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我的孩子，我情愿你不要这么“懂事”。

    “丢丢，我们今天去爬山好不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幼儿园。

    “那……爸爸也去吗？”丢丢迟疑了一下问道。

    “嗯，爸爸有事要忙，就妈妈和丢丢。爬了山，我们再去看电影，看你喜欢的熊出没，好不好？”

    我看着儿子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来，止不住心疼。

    我开着车才出大门，便看到一辆文创公司的车子驶过来，透过车窗看到五颜六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