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期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被霸凌，被流言蜚语包围。

    曾经出现过一个男生，小声地问我是不是哭了，然后递给我一方手帕。

    可是，也是这个男生，在碰到我的指尖之后，拿起干净的湿巾，认真地擦着碰过我的手。

    多年之后，我们领了结婚证，我却被要求给他的未婚妻输血，我说「好。」

    01

    那年我十六岁，刚刚考上县城重点高中。我从小学习就好，但是人际关系却不怎么样。

    我在小学的时候经历过霸凌，自此变得胆小、腼腆，除了学习之外，不敢在班里做出一点显眼的事情。

    从小学到初中，我几乎从来不跟男生说话。

    我虽然考上了重点高中，但是中考的成绩在班里只排二十多名。

    想起起早贪黑的父母，我心里有些愧疚，只能拼命学习。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在第一次段考时，我的成绩就排到了班里第二。

    班主任对我刮目相看，让我做了学习委员。

    「你好，我收作业。」

    我低头看着男生的黑色短袖，不敢抬头。

    「哟，这不是咱们的学习委员吗？陈哥，学习委员跟你要作业呢。」

    说话的男生胖胖的，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冷冷哼了一声。

    我双手捏着作业本，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刚睡醒。

    「哦，哪本作业本？」

    我嗫嚅着小声说，「数学作业本。」

    男生在桌上乱翻了一阵，其中一个崭新的作业本掉在了地上。

    「嘶，好像掉在地上了。」

    我从那声嘶中惊醒了过来，赶忙蹲下身子去捡。

    还没碰到作业本，指尖就感受到了一丝温热。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胖胖的男生就叫开了。

    「陈哥，你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赶紧擦擦，快。」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拾起作业本，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乌白摸了摸头发，声音模模糊糊的。

    「什么呀，你别乱说。」

    我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陈乌白接过湿巾在擦他刚才伸下去的那只手。

    02

    我盯着作业本上的名字发了会呆，陈乌白，名字很好听，字也写得很飘逸。

    我知道他，不管是在教室还是在食堂，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有男生也有女生。

    他们说话很大声，从不害怕别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这样的人，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我也只有收作业和发作业的时候跟他有交集，不，谈不上交集。

    这天，我吃完饭回到教室，陈乌白的身边围了一圈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突然，王鸣开口了，他就是那个胖胖的男生。

    「学委，你这每天学啊学的，就学不腻吗？学习成绩能抵饭吃？」

    我正昏昏迷迷的，没意识到这是在跟我说话。

    王鸣急了，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许锦，我在跟你说话！」

    我猛地颤了一下，小学被欺负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我回头，「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见。」

    我看见几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有愤怒的，有轻蔑的，有看笑话的，还有陈乌白那双看不出来什么的。

    「呵。」

    王鸣撇了撇嘴角，「这么说，你是聋子了。」

    旁边的女生哈哈大笑起来，「王鸣，你真会给人起外号。」

    「学委的耳朵确实有点不好用，以后就叫她聋子吧。」

    陈乌白摆着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03

    从那以后，我在班里能说话的人更少了，大家都害怕跟我沾上关系被王鸣欺负。

    我知道跟老师说没用，只能尽可能地躲开他们，远离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可是，我总不能不吃饭。

    这天她吃完饭端起盘子的时候，王鸣他们也正好端起盘子跟了上来。

    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出了食堂。

    我跑到寝室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后面还是传来了脚步声。

    「我已经跑到这里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陈乌白顿住了，面上有点愣，「你是哭了吗？」

    我没想到是陈乌白，心头的委屈不知道怎么更大了。

    我扭过头，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掉出来。

    「是，怎么，我哭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陈乌白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哭？」

    「呵，」我第一次不屈地看向他的眼睛，「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们。」

    说完，我就要走。

    「站住，」陈乌白的语气带着命令。

    「拿着，把眼泪擦干净。你哭鼻子，真难看。」

    「要你管！」我的眼神恶狠狠的。

    陈乌白哼笑了一下，接着我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等陈乌白走后，我打开，是一块白色的手帕。

    我想扔，但直到走进教室也没扔，而是放进了口袋。

    04

    从那以后，我看见陈乌白一群人的次数确实少了，学习也少了很多干扰。

    期中考试后，很多学生直接走了。我想着回家也没事，就又坐在教室里学习了一会。

    时间刷刷地过得很快，我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白色的灯光打在书本上，让我觉得很安心。

    等我抬头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呀，怎么已经这么晚了。」

    我以为班里已经没人了，语气带着点埋怨又带着点娇憨。

    突然，身后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陈乌白正伸展着身体，坐在我身后的位置上揉眼睛。

    「你你怎么在这？」

    我硬气不起来，说话声音小小的。

    陈乌白的眼睛直直盯着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我听他有点不高兴，赶忙又说到。

    「我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教室里没人了。」

    接着是一声更为深沉的话，「哦，在学委眼里，我连人都不是了。」

    「对不起。」

    我有点懊悔，自己现在怎么也说不清了。

    我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等等，学委，你的东西落了。」

    我回头，不知道自己的水杯什么时候被陈乌白拿着。

    那双拿着水杯的手，我曾经不小心碰到过。

    只不过陈乌白嫌弃自己，用湿巾仔细擦过。

    「谢谢，我今天不用，麻烦你放在我的桌上吧。」

    我的语气很冷淡，接着就走出了教室。

    「站住！」

    陈乌白用拳头砸了一下书桌，「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说到后面，语气甚至有点委屈。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你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让一下。」

    陈乌白擦着她的肩膀过去了。

    05

    「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煎饼果子给你放在桌上了，还有熬的稀饭。」

    许母受上正忙活，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

    我先帮爸妈把生菜摘了，再去吃的饭。

    我的爸妈没什么文化，平常以卖煎饼果子为生，起早贪黑很辛苦。

    我很懂事，学习上也很上进，就是想有一天爸妈不再这么辛苦。

    等到忙完回家，已经十点多了。

    我先回了房间，等一会许母过来了，手上拿着一个东西。

    「锦锦，这个手帕是谁的？不是你的吧。」

    许母看得出来这个手帕的材质，他们这种家庭根本买不起。

    我心里惊了一下，应该是她妈妈洗衣服的时候从她口袋里翻出来的。

    「妈，这是我同学的。她借给我用的，我马上就还给她了。」

    「你这个同学是个女的吧？」

    许母知道高中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她不想女儿以后像他们这么辛苦。

    穷人想要改变命运，只有努力学习一条路。

    「当然是了，她是我的同桌，对我很好的。」

    把许母应付过去，我抱着膝盖看着桌上的手帕。

    许母洗过了，白的像在发光。

    其实，她的同桌根本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还是还给陈乌白吧。

    「陈乌白」

    我小声念出来，甚至不敢大声说出他的名字。

    06

    「你看他们两个又凑在一起了，谁知道是在学习还是在干什么。」

    前段时间，陈乌白告诉王鸣不要再找许锦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敢不听陈乌白的话。

    但是，他还是看许锦不顺眼得很。

    陈乌白不明晦涩地看着许锦旁边的男生，舌尖蹦出来一句话。

    「他叫什么？」

    「谁？你说许锦还是许锦旁边的男生？」

    王鸣茫然地看着陈乌白。

    陈乌白一个眼神扫过去，「你在说废话吗？」

    王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陈乌白。

    王鸣赶紧说，「那个男生叫张升，和聋子的成绩不相上下，最近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不会是恋爱了吧。」

    陈乌白的眼神变得更冷了。

    王鸣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大，我和张升都听见了。

    我煞白了脸，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招惹他们了。

    王鸣见陈乌白不说话也没了顾忌。

    「学委，张升，你们两是在谈恋爱吗？」

    张升红着脸站了起来，他也害怕陈乌白他们，可是他不许他们乱说。

    「王鸣，你胡说什么呢！你要是再乱说，我就跟老师说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着，你脸这么红，是被我说对了吧。大家注意注意，学委跟张升谈恋爱喽。」

    高中生都是凑热闹不嫌大，叽叽喳喳地跟着闹起来。

    我的耳朵嗡嗡乱响，眼里的泪水也要落下来，站起来就要跑出教室。

    「站住。」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看过去，陈乌白正玩味地笑着。

    「学委，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陈乌白都快被气炸了，跟一个只会跟老师告状的人谈恋爱，自己哪里不比他强！

    07

    我跑出去的时候，泪水刷刷地掉了下来。

    她只想好好学习，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放过她？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陈乌白出现在我的身后，头微低着，眼睛却紧紧盯着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声音囔囔的，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陈乌白后退一步，倚在走廊栏杆上，很想吸兜里的烟，但是他忍住了。

    「我想知道，你真的找了那么挫一个人当男朋友？」

    陈乌白见我不回答，又冷冷地说道。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我心里说了一句「果然」，果然他们两个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放在了栏杆上就要走。

    「站住。」

    陈乌白认出了栏杆上的手帕，「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我哦了一声，重新拿起手帕，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扔了进去。

    陈乌白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妈的。」

    他被呛的咳了起来，眼圈都被呛红了。

    08

    我转学了，我知道自己要想改变命运，要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只有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可是，在那里，我学不下去了。

    在新的学校，我每天到的最早，走的最晚，如愿地享受着平静的学习时光，最后考上了全国重本。

    毕业之后，我进入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交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叫江河。

    江河和我同时进入了现在的公司，每天对我嘘寒问暖的，加上父母的催婚，一来二往的，就确定了男女关系。

    我也带江河见了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再过不久就会订婚。

    我期盼给爸妈的幸福生活被妈妈给拒绝了。

    「锦锦，你才刚毕业，正是打拼的时候。我和你爸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别人家给姑娘的嫁妆，爸妈也都会给你。」

    我红了眼眶，其实爸妈还是心疼她。

    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一个。

    「老板娘，二十个煎饼果子。」

    外卖小哥在外面喊到。

    「来了来了，马上就做好了。」

    许母又低下头忙活起来。

    我一边帮忙，一边问许母，「妈，谁要这么多啊。」

    「哎呀，是一个小伙子。他从几年前就开始买我们家的煎饼果子了，说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头几年经常来呢，现在一般都是点外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