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无声地宣告着死亡。

    警员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凝固的死亡场景。

    林涛强迫自己向前迈了一步，鞋底踩在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中却异常清晰。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掠过那把象征性的手枪，掠过死者凝固的表情，掠过书桌上大片刺目的血迹……然后，猛地钉在书房角落，那个镶嵌在墙壁里、此刻门扉洞开的巨大银灰色保险柜上。

    保险柜内部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整齐码放的一摞摞现金，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冰冷的金属隔板和角落里散落的几张孤零零的钞票碎屑，无声地诉说着财富被粗暴掠走的痕迹。

    巨大的空洞感，与弥漫的血腥和硝烟形成了荒诞而尖锐的对比。

    “自杀？”张建国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不知何时已经穿戴好了勘查装备，越过林涛，像一截移动的老树根，沉稳地走向那具触目惊心的尸体。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死者握枪的右手，眉头紧紧锁起。“右手握枪，太阳穴中弹？弹道方向……有点意思。”他蹲下身，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着死者太阳穴创口周围的皮肤纹理和火药残留分布，又小心翼翼地托起死者持枪的右手腕，感受着关节的僵硬程度。

    林涛的目光则像鹰隼般扫过整个房间。

    自杀？保险柜里的百万现金不翼而飞？这太刻意了！他的视线掠过昂贵的地毯，扫过凌乱的书架，最终，落在了距离保险柜几步之遥、靠近墙角的那个装饰用的欧式黄铜小垃圾桶旁。

    垃圾桶边缘，似乎卡着半张被揉捏过、皱巴巴的纸片。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那果然不是废纸，而是半张电影票。

    票根被撕掉了，只剩下印着片名、放映时间和座位号的上半部分。票面上，清晰地印着“午夜场：《暗涌》”，时间赫然是昨晚！座位号：7排5座。票面被揉捏得厉害，边缘沾染着一点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油污？

    “指纹刷！”林涛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一名技术警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指纹刷在票面上轻轻扫过，均匀地撒上黑色磁性粉末。

    奇迹出现了。

    几个清晰的、带着螺纹的指印，在黑色粉末的衬托下，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出来！

    位置就在票面被揉捏得最厉害的地方。

    “提取！”林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那抹蓝色的油漆，指向了李国豪的公司；而这张遗落在死亡现场、带着新鲜指纹的电影票，会不会就是撬开这“自杀”假象的第一块砖？

    技术警员用指纹胶带极其小心地将那几枚指纹提取下来。

    张建国也走了过来，接过那张电影票，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票面沾染的油污，又凑近鼻端嗅了嗅，眉头锁得更深。“机油味……还有……很淡的油漆稀释剂气味？”他低声自语，眼中锐利的光芒更盛。

    自杀现场，空荡的保险柜，带着工人指纹的电影票……林涛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把高背椅上的尸体，李国豪那双空洞瞪视的眼睛，似乎正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风暴的中心，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扭曲。这张小小的电影票，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通往深渊的门。

    “王海生”，技术科的女警敲了敲办公室敞开的门，探进头来，语气带着一丝熬夜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很亮，“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电影院那半张票上的指纹，属于一个叫王海生的男人。

    他在国豪建设集团下属的第三建筑项目部做油漆工，工龄……快十年了。”

    “王海生……”林涛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名字和那个身份，与现场提取的蓝色油漆碎屑、电影票上沾染的气味，瞬间构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链条。一个在国豪集团刷了十年油漆的工人，他的指纹，留在了案发当夜李国豪死亡现场的电影票上！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查他！立刻！”林涛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家庭住址，社会关系，银行账户，最近的行踪轨迹！所有信息！另外，通知抓捕组，准备行动！目标——王海生！”

    警局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忙碌的涟漪迅速扩散。

    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信息像雪片一样汇聚过来。

    “林队！查到了！”一个年轻的警员举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冲进来，语速飞快。

    “王海生，42岁，本地人。租住在西郊老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区，就是那片快拆了的棚户区！他女儿……叫王小雨，今年十岁，患有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一直在市儿童医院血液科接受治疗！家里经济状况……非常糟糕！欠了医院一大笔治疗费！他老婆三年前就跑了，就他一个人带着孩子！”

    女儿重病，巨额债务……巨大的生活压力，足以成为铤而走险的催化剂。

    尤其当他服务的对象，是坐拥亿万家财、却可能对其困境漠不关心的李国豪时……动机似乎呼之欲出。

    “抓捕组，出发！”林涛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声音斩钉截铁。动机、物证、指纹……链条似乎已经闭合。

    王海生，就是那只隐藏在蓝色油漆和血腥谋杀背后的手！

    警车引擎的咆哮撕破了西郊棚户区清晨的寂静。

    这片由低矮破败的砖房、歪斜的木板棚和违章搭建的小屋组成的迷宫，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发酵的气息。车轮碾过坑洼泥泞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

    目标地点是一排红砖砌成的低矮平房中的一间。

    门是薄薄的木板钉成的，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白的木茬。窗户玻璃蒙着厚厚的油污，其中一块用胶布歪歪扭扭地粘着。

    “警察！开门！”林涛用力拍打着那扇薄弱的木门，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里面毫无声息。

    林涛眼神一凛，对旁边的警员使了个眼色。那警员会意，后退一步，猛地抬脚踹向门锁位置。

    “哐当！”